谁知他二国开战,中国倒谨守中立,说此事与中国不相干。呵呵,日、俄两国,为着什么事开战?开战的地方在哪个地方?这也算得中立吗?日本把俄国的海军打得不亦乐乎,俄国在东洋的兵船总共只有二十余只,被日本打沉大半。
最大的铁甲船长七十余仗,甲厚二尺,船上的大炮十余万斤一个,一只的价钱多的要一千五百万元,通十八省的钱粮,只能做得二只。这样贵重的船,日本放一个水雷就打坏了。俄国海军所失了的一万万开外,有名的海军提督也被日本打死。打日旅顺口也被日本冒死连塞三次,遂把海口塞住,俄国在旅顺的兵船,通同不能出港。俄国陆军又屡次大败,九连城、凤凰城、盖平、金州皆为日本所据。日俄战事不了,各国也就把瓜分中国的事暂且搁在一边,等日、俄战事定局,再来大发作。但俄国战日本不赢,遂想从中国出气,向各国说道,日本一个小小的国,学我们的样子,仅仅三十年就这样了不得。中国偌大的地方,倘不在此时切实瓜分了他,等他日后也变起法来,还了得吗?那时我们白人(欧美各国皆白色,称白人)一定要吃黄人(中国同日本皆黄色种,称黄人)的亏(元太祖灭国六十,俄罗斯等国也被元所灭,欧洲常常有黄人祸之语,义和团起事之后,越发讲得很,皆说此时若不灭尽黄人,异日必为他白人之祸)。各国听了俄国的话,遂想即日下手了。日本《朝日新闻》报上,说俄兵十万入了蒙古,向长城内进发,法兵一万到了广西龙州,美国兵船七号到了牛庄,英兵一面从西藏进兵,一面把兵船调到香港,德国从本国调兵到胶州、山东铁路俱已成功。列位想想,这瓜分还是真不真呢?
痛呀!痛呀!痛呀!你看中国地方这么样大,人口这么样多可算是世界有一无二的国度了。哪里晓得自古至今,只有外国人杀中国人的,断没有中国人杀外国人的。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中国人不晓得有本国的分别,外国人来了,只要稍为比我强些,遂拱手投降,倒帮着外国人杀本国人,全不要外国人费力。当初金鞑子、元鞑子,在中国横行直走,没有一个敢挡住他。若问他国实在的人数,总计不及中国一县的人,百个捉他一个,也就捉完他了。即如清朝在满州的时候,那八旗兵总共只有六万,若没有那吴三桂、孔有德、洪承畴一班狗奴才,带领数百万汉军替他平定中国,那六万人中国把他当饭吃,恐怕连一餐都少哩!到后来太平天国有天下三分之二,将要成功,又有湘军三十万人,替满州死死把太平天国打灭,双手仍把江山送还满州,真个好蠢的东西呀!
可恨外洋各国,也学那满洲以中国人杀中国人的奸计,屡次犯中国,都有中国人当他的兵,替他死战。庚子年八国联兵,我以为这次洋兵没有百万,也应该有几十万,谁知统共只有二万,其余的都是中国人。打起仗来,把中国人排在前头,各国洋兵奸淫掳掠,中国人替他引导。和局定了,各国在中国占领的地方,所练的兵丁,大半是中国人,只有将领是洋人。东三省的马贼很多,俄国尽数招抚,已有一万二三千人。这些马贼,杀人比俄兵还要凶悍些。俄国又在东三省、北京一带,招那中国读书人做他的顾问官,不要通洋文,只要汉文做得好。也有许多无耻的人去了,巴望其洪承畴一流的人物。将来英国在长江,德国在山东,日本在福建,法国在两广,一定要照俄国的样儿来办。各省的会党、兵勇尽是各国的兵丁,各省的假志士、假国民尽是各国的顾问官,其余的狗奴才,如庚子北直的人,一齐插顺民旗,更不消说了。各国不要调一兵、折一矢,中国人可以自己杀尽。天呀!地呀!同胞呀!世间万国,都没有这样的贱种!
有了这样的贱种,这种怎么会不灭呢?不知我中国人的心肝五脏是什么做成的,为何这样残忍?唉!真好痛心呀!
耻呀!耻呀!耻呀!你看堂堂中国,岂不是自古到今四夷小国所称为天朝大国吗?为什么到如今,由头等国降为第四等国呀?外国人不骂为东方病夫,就骂为野蛮贱种。中国人到了外洋,连牛马也比不上。美国多年禁止华工上岸。今年有一个谭随员,无故被美国差役打死,无处伸冤;又梁钦差的兄弟,也被美国的巡捕凌辱一番,不敢作声。中国学生到美国,客店不肯收留。有一个姓孙的留学生,和美国一个学生相好。一日美国学生对孙某说道:“我和你虽然相好,但是到了外面,你不可招呼我。”孙某惊问道:“这话怎讲?”美国学生道:“你们汉人是满州的奴隶,满洲又是我们的奴隶,倘是我国的人知道我和做两层奴隶的人结交,我国的人一定不以人啮我了。”孙某听了这话,遂活活气死了。美国是外洋极讲公里的国,尚且如此;其余的国,更可想了。欧美各国,与我不同州的国,也不怪他。那日本不是我的同洲的国吗?甲午年以前,他待中国人,和待西洋人一样。甲午年以后,就隔得远了。中国人在日本的,受他的欺侮,一言难尽哩!单讲今年日本秋季大操,各国派来看操的,就是极小的官员,也有座位,日本将官十分恭敬。中国派来看操的,就是极大的官员,也没有座位,日本将官全不理会。有某总兵受气不过,还转客栈,放声大哭!唉!列位!你看日本还把中国当个国吗?外国人待中国人,虽是如此无礼,中国的官府仍旧丝毫不恨他,撞着外国人,倒反恭恭敬敬,犹如属员见了上司一般,唯唯听命,这不是奇事么?租界虽是租了,仍是中国的地方。哪知一入租界,犹如入了地狱一般,没有一点儿自由。站街的印度巡捕,好比阎罗殿前的夜叉,洋行的通事西仔,好比判官手下的小鬼,叫人通身不冷,也要毛发直竖。上海有一个外国公园,门首贴一张字道:“狗和华人不准入内。”中国人比狗还要次一等哩!中国如今尚有一个国号,他们待中国已是这样,等到他瓜分中国之后,还可想得吗?各国的人也是一个人,中国的人也是一个人,为何中国人要受各国人这样欺侮呢?若说各国的人聪明些,中国的人愚蠢些,现在中国的留学生在各国留学的,他们本国人要十余年学得成的,中国学生三四年就够了,各国的学者莫不拜服中国学生的能干。若说各国的人多些,中国的人少些,各国的人极多的不过中国三分之一,少的没有中国十分之一。若说各国的地方大些,中国的地方小些,除了俄罗斯以外,大的不过如中国的二三省,小的不过如中国一省。若说各国富些,中国穷些,各国地面、地内的物件,差不多就要用尽了,中国的五金各矿,不计其数,大半没开,并且地方很肥,出产很多。这样讲来,就应该中国居上,各国居下,只有各国怕中国的,断没有中国怕各国的。哪知把中国比各国,倒相差百余级,做了他们的奴隶不算,还要做他们的牛马;做了他们的牛马还不算,还要灭种,连牛马都做不着。世间可耻可羞的事,哪有比这个还重些的吗?我们于这等事还不知耻,也就无可耻的事了。唉!伤心呀!
杀呀!杀呀!杀呀!如今的人,都说中国此时贫弱极了,枪炮也少得很,怎么能和外国开战呢?这话我也晓得,但是各国不来瓜分我中国,断不能无故自己挑衅,学那义和团的举动。如今各国不由我分说,硬要瓜分我了,横也是瓜分,竖也是瓜分,与其不知不觉被他瓜分了,不如杀他几个,就是瓜分了也值得些儿。俗语说的,“赶狗逼到墙,总要回转头来咬他几口”。难道四万万人,连狗都不如吗?洋兵不来便罢,洋兵若来,奉劝各人把胆子放大,全不要怕他。
读书的放了笔,耕田的放了犁耙,做生意的放了职事,做手艺的放了器具,齐把刀子磨快,子药上足,同饮一杯血酒,呼的呼,喊的喊,万众直前,杀那洋鬼子,杀投降那洋鬼子的二毛子。满人若是帮助洋人杀我们,便先把满人杀尽;那些贼官若是帮助洋人杀我们,便先把贼官杀尽。“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仇人方罢手!”我所最亲爱的同胞,我所最亲爱的同胞,向前去,杀!向前去!杀!杀!
杀!杀我累世的国仇,杀我新来的大乱,杀我媚外的汉奸。杀!杀!杀!
奋呀!奋呀!奋呀!如今的中国人,怕洋人怕到了极步。其实洋人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怎么要怕他?有人说洋人在中国的势力大得很,无处不有洋兵,我一起事,他便制住我了。不知我是主,他是客,他虽然来得多,总难得及我。在他以为深入我的腹地,我说他深入死地亦可以的。只要我全国皆兵,他就四面受敌,即有枪炮,也是寡不敌众。古昔夏朝有一个少康皇帝,他的天下都失了,只剩得五百人,终把天下恢复转来。又战国的时候,燕国把齐国破了,齐国的七十余城,都已降了燕国,只有田单守住即墨一城,到后来终把燕国打退,七十余城又被齐国夺回。何况于今十八省完完全全,怎么就说不能敌洋人呢?就是只剩得几府几县,也是能够独立的。阿非利加洲有一个杜兰斯哇国,他的国度只有中国一府的大,他的人口只有中国一县的多,和世界第一个大国英吉利连战三年。英国调了大兵三十万,死了一半,终不能把杜国做个怎么样。这是眼前的事,人人晓得的,难道我连杜国都不能做吗?日本与俄国开战,哪一个不说日本不是俄国的敌手,然而日本倒不怕俄国,妇人孺子都想从军。起先政府尚有些惧怕,人民则没有一个怕的,和俄国打起仗来,和在教场操演一般,从容得很,杀得俄国望风而逃,这就是现在的事呢。杜国和日本的人,敢把这么样小的国和这么样大的国打仗,这是何故呢?因为杜国、日本的人,人人都存个百折不回的气概,人人都愿战死疆场,不愿做别人的奴隶,所以能打三年的死仗、无前的大战。中国的人没有坚忍的志气,一处败了,各处就如鸟兽散了。须知各国在中国已经数十年了,中国从前一占预备都没有,枪炮又不完全,这起头几阵一定是要败的,但败得多,阅历也多,对付各国的手段也就精了。汉高祖和楚霸王连战七十二阵,阵阵皆败,最后一胜就得天下。湘军打长毛,当初也是连打败仗,后来才转败为胜。大家都要晓得这个道理,都把精神提起,勇气鼓足,任他前头打了千百个败仗,总要再接再厉。那美国独立,也是苦战了八年才能够独立的。我如今就是要苦战八十年,也应该要支持下去,怎么要胆心,怎么要害怕!这个道理,我实在想他不透。俗语说的“一人舍得死,万夫不敢挡”。一十八省万万人都舍得死,各国纵有精兵百万,也不足畏了。各国的兵很贵重的,倘若死了几十万,他就要怕中国,不敢来了。
就是他再要来,汉人多得很,死去几百万,几千万,也是无妨的。若是把国救住了,不上几十年,这人口又圆满了。只要我人心不死,这中国万无可亡的理。
诸君!诸君!听者!听者!舍死向前去,莫愁敌不住,千斤担子肩上担,打救同胞出水火,这方算大人杰、大豪杰,怎么同胞不想做呢?
快呀!快呀!快呀!我这人人笑骂个个欺凌将要亡的中国,一朝把国势弄得蒸蒸日上起来,使他一班势利鬼不敢轻视,倒要恭维起来,见了中国的国旗,莫不肃然起敬。中国讲一句话,各国就奉为金科玉律。无论什么国,都要赞叹我中国,畏服我中国,岂非可快到极处吗?我这全无知识全无气力要死不死的人,一朝把体操操得好好儿的,身子活活泼泼,跑也跑得,马也骑得,枪也打得,同着无数万相亲相爱的同胞,到了两军阵前,一字儿排开,炮声隆隆,角声呜呜,旌旗飘扬,鼓声雷动,一声喊起,如山崩潮涌一般,冲入敌阵,把敌人乱杀乱砍,割了头颅,回转营来,沽酒痛饮,岂非可快到极处吗?就是不幸受伤身死,众口交传,全国哀痛,还要铸几个铜像,立几个石碑,万古流芳,永垂不朽,岂非可快到极处呢?世间万事,惟有从军最好。我劝有血性的男儿,不可错过这个时代。照以上所说的,列位一定疑我是疯了,又一定疑我是义和团一流人物了。不是!不是!我生平是最恨义和团的。洋人也见过好多,洋国也走过几国,平日极要人学习洋务,洋人的学问,我常常称道的。但是我见那洋人心肠狠毒,中国若是被洋人瓜分了,我汉人一定不得了,所以敢说这些激烈的话,提醒大家,救我中国。但要是达这个目的,又有十个须知。
第一,须知这瓜分之祸,不但是亡国罢了,一定还要灭种。中国从前的亡国,算不得亡国,只算得换朝(夏、商、周、秦、唐、宋、明都是朝号,不是国号,因为是中国的人),自己争斗。只有元朝由蒙古(就是古时的匈奴国),清朝由满州(就是宋朝时候的金国)打进中国,这中国就算亡过二次。但是蒙古、满洲的人数少得很,只有武力胜过汉人,其余一概当不得汉人,过了几代连武力都没有了,没有一事不将就汉人,名为他做国主,其实已被汉人所化了,所以中国国虽亡了,中国人种的膨胀力仍旧大得很。近来洋人因为人数太多,无地安插,四处找寻地方,得了一国,不把敌国的人杀尽死尽,他总不肯停手。前日本人某,考察东三省的事情,回来向我说道:“那处的汉人,受俄人的残虐惨不可言!
一日在火车上,看见车站旁边,立着个中国人,一个俄国人用鞭抽他,他又不敢哭,只用两手擦泪,再一鞭,就倒在铁路上了。却巧有一火车过来,把这人截为两段,火车上的人毫不在意。我问道:‘这是甚么缘故呢?,一个中国人在旁答道:‘没有什么缘故,因为俄人醉了。,到后来也没人根究这事,这中国人就算白死了。一路上中国的人被俄人打的半死半生的,不计其数,虽是疼痛,也不敢哭,倘若哭了,不但俄国人要打他,傍边立的中国人,也都替俄国人代打。倘若打死了,死者家里也不敢哭,倘若哭了,地方官员就要当最重要的罪办他。讨俄人的好。路上不许中国人两人相连而行,若有两个人连行,俄国的警察兵,必先行打死一个,恐怕一个俄国人撞着两个中国人,要遭中国人的报复,所以预先提防。俄兵到一处,就把那处的房屋烧了,奸淫掳掠,更不消讲。界外头的汉人,不准进界;界里的汉人,不准出界。不出三年,东三省的汉人(东三省的人口共有一千六百万,有汉人十分之七),一定是没有了。将来中国瓜分之后,你们中国人真不堪设想了。”照日本人所说如此,到今年日、俄二国开起战来,俄人把东三省的牛马、粮食尽行抢去做他的军饷,不论男女都赶去替他修筑炮台、铁路,马贼仍叛了俄国,把俄国的铁路折毁,俄国奈何马贼不得,多出些银钱与马贼讲和,此银钱仍从东三省的人取出。这几个月内,日、俄两国及马贼通共死不上几千人,惟有这怕死畏事的东三省人,不为俄国所杀,就要为日本、马贼所杀,总计饿死的、杀死的、奸淫死的,已有了数百万人,比他们在战场死的多一千倍。这样讲起来,岂不可怕到极处吗?试看英、美、德、法,哪一个不是俄罗斯!即是日本,现在以保全中国为名,当海军得胜之后,日本议院遂把以后的结局如何施行来商议。有一个法学博士名叫冈田朝太郎的献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