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明四家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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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孤云独去闲

对唐伯虎诗歌文学,持论不同于袁袠、顾璘、王世贞的人颇多,如为他编辑诗文并三次作序的苏州后进何大成、对伯虎全集有增辑补亡之功的曹元亮、清嘉庆年间重刊伯虎文集的族裔唐仲冕、《明诗纪事》编者陈田、《列朝诗集小传》作者钱谦益(受之)等。

他们批评欣赏伯虎诗文的幅度比较广博宽厚;几乎肯定这位苏州才子每一个生命里程中的心血结晶。尤其何、曹、唐三人,搜集伯虎诗文、题跋、轶事及与之有关的文评、诗话唯恐不周。

何大成心目中的伯虎,不仅是风流倜傥的才子,从他在宁王府中佯狂避祸的作为来看,简直可以称之为智者。对于其生平得失,只能说是有才华而不善于运用;也因此,才愈发显示出他那风流才子的本色。何大成对伯虎的总评是:

“……愚故曰,伯虎殆几于智者也,所著诗文翩翩有奇藻,乃其迈往不屑之韵,卓然如野鹤之在鸡群,是乌可以无传哉?噫!其传者亦寡矣!”(注一)

在伯虎集“外编”序中,何大成假借座客的口吻,称赞伯虎的小词:

“……况伯虎领袖东南,才名藉甚;不幸坎坷落魄,其胸中块垒郁勃之气,无由自泄;假诸风云月露以泄之;语虽不经,亦以自摅其才情之所至而已……”(注二)

曹元亮对袁袠弃而不顾,顾璘、王世贞不加赏鉴的伯虎中晚年作品,特加赞赏:

“……今所集二十二种,百五十余篇,大都先生中年作。悲歌慷慨,而寄韵委婉,谑浪笑傲,而言谈微中。……”(注三)

唐仲冕不但广搜有关伯虎的一鳞半爪,更研究他的传记,考证其生平行事,他的结论是:

“……知其寓气节于风流,与俗所称有文无行迥异。”(注四)

选辑《明诗纪事》的陈田,对袁袠所辑伯虎文集,颇有微词:

“田按:子畏诗才烂漫,好为俚句;选家淘汰太过,并其有才情者不录,此君真面目不见。”(注五)

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对选辑伯虎诗文的袁袠,批评得就更为露骨:

“……伯虎诗少喜秾丽,学初唐。长好刘、白,多凄怨之词。晚益自放,不计工拙,兴寄烂熳,时复斐然。苏台袁袠辑伯虎诗,谨存其少作,而顾华玉以为绝诣在是;此固未知伯虎,抑岂可谓知诗也哉!”(注六)

在有关唐伯虎的诗文评论中,两位亲密好友徐祯卿、祝枝山的看法,也值得注意:

“……雅资踈朗,任逸不羁。喜玩古书,多所博通,不为章句。属文务精思,气最峭厉。尝负凌轶之志,庶几贤豪之踪,俛仰顾,莫能触怀……”(注七)

这是徐祯卿《新倩籍》对伯虎性格、读书、写作态度和豪情壮志的描述。徐氏早丧,本文更作于伯虎而立之年前后;“属文务精思,气最峭厉”,和王世贞所说“玉楼金埒”的创作态度,可以相互印证。可惜同属吴下才子的徐祯卿,未及见到伯虎后期作品,否则必有持平之论。

“……子畏临事果决,多全大节,即少不合不问;故知者诚爱宝之若异玉珍贝。……”(注八)

祝枝山在伯虎墓志铭中,总结好友生平的为人处世。对伯虎的诗文造诣,也采取这种既赞赏又宽容的态度;针对其作品本身予以评价,不像袁、顾、王三氏那样以创作先后强行划分取舍标准,也不掩伯虎作品之短:

“……子畏为文,或丽或澹,或精或泛,无常态,不肯为锻炼功,奇思常多,而不尽用。其诗初喜秾丽,既又放白氏,务达性情;而语终璀璨,佳者多与古合。……”(注八)

他所肯定的是伯虎的才华,作品风格的多彩多姿、有浓厚的感情和丰富的想象力;但却终觉缺少锻炼工夫。

至于伯虎一些不尽完美的书画文字,祝枝山归之于伯虎成名后,四方慕名而来者,车马盈门;无休无止的索求烦扰,使他只好不计一时毀誉,随手应付。加以伯虎始终未将之视为终身事业,也就更不宜加以苛求了。

各种文评、诗话或题跋中,有些人只拈出伯虎的名篇、警句、吟哦玩赏,见仁见智,也颇饶趣味。

曹元亮的好友,翰林院检讨文林郎张鼐,最欣赏伯虎《与文徵明书》,他在序伯虎全集中说:

“余读唐伯虎先生与文衡山先生书,慷慨激烈,悲歌风雅,眼底世情,腔中心事,一生宇宙冲凌海岳之气,奋在几席。掩卷究其本末;嗟呼!丈夫遭时不遇,遂至此哉!”(注九)

唐伯虎这篇堪与《李陵答苏武书》悲凉、慷慨相伯仲的尺牍,连鄙薄其晚期作品,指为“如乞儿唱莲花落”的王世贞,读后也不得不为之改容:

“明唐伯虎报文徵明、王稚钦答余懋昭书,差堪叔季;伯虎他作俱不称,钦于文割裂比拟亡当者,独尺牍差工耳。”(注十)

在伯虎贫病交加的晚岁“怨音”中,《吴郡二科志》作者阎秀卿,特别刊出前录《伥伥行》,和另一首同列于《漫兴十首》中的自咏之作:

“拥鼻行吟水上楼,不堪重数少年游;四更中酒半床病,三月伤春满镜愁。白面书生期马革,黄金说客剩貂裘;近来检校行藏处,飞叶僧家细雨舟。”——《拥鼻》(注十一)

阎秀卿的独具只眼,其后不仅引发了王世贞对这两首七律的共鸣。《藤圃撷余》作者,更为二诗感动不已:

“……阎秀卿刻其‘伥伥’、‘拥鼻’二诗,余每见之,辄恨恨悲歌不已。词人云:‘何物是情浓!’少年辈酷爱情诗,如此情,少年那得解!”(注十二)

《笔精》作者,认为伯虎像嵇康、阮籍一般,是疏狂玩世之流,他的诗虽然不甚雅驯,但自写胸次,有一种天然之趣,非堆砌典故、组织套语而沾沾自喜者可及。例如:

“去日苦多休检历,知音谅少莫修琴。”

“生涯画笔兼诗笔,踪迹花船与酒船。”

“苦拈险韵邀僧和,煖簇薰笼与妓烘。”

……(注十三)

有人酷爱伯虎书画中某些闲章:

“百年障眼书千卷,四海资身笔一枝。”

“天上闲星地下仙”

“秋榜才名标第一,春风弦管醉千场。”

“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普救寺婚姻案王者”(注十四)

其中有些是伯虎诗中得意之句,有些词句则带有自嘲和自诩的意味,看来真是目空一切,洒脱狂放。

论及伯虎小词,恃才傲物的王世贞,也不能不发出由衷的赞叹:

“吾吴中以词曲名者:祝京兆希哲、唐解元伯虎、郑山人若庸;希哲能为大套,富才情而多驳杂;伯虎小词翩翩有致。……”(注十五)

中郎袁宏道评伯虎小词,更认为其词中有画境:

“子畏小词,直入画境,人谓子畏诗词中有几十轴也,特少徐吴辈鉴赏之耳。”(注十六)

连袁袠、顾璘认为不入鉴赏,王世贞视为莲花落的俚俗之作,也有人以为别具新境,和一种天然之趣。

顾元庆《夷白斋诗话》举伯虎题画诗为例: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起来就写青山卖,不使人间造业钱。”并评为:

“解元唐子畏,晚年作诗,专用俚语,而意愈新。……”(注十七)

鸿鹤山人陆延校《说听集》中、引伯虎《一世歌》: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没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请君试点眼前人,一年一起埋青草;草里高低多少坟,年年一半无人扫。”(注十八)认为从这些诗歌之中,最能见出一代才子胸中的感慨。

自然,骚人墨客们也忘不了唐伯虎的春图,和题画的艳诗与艳词。

他和仇英,往往被认作是苏州一前一后的此中高手,除了生动而冶艳的男女情爱表现之外,笔墨的秀润典雅,更为人所称道;唯据传伪作极多,雅俗的分际,有赖于识者的明鉴。

“唐伯虎解元于画无所不佳,而尤工于美人,在钱舜举、杜柽居之上;盖其平生风韵多也。此《倦绣图》,从赵文敏公摹来,故设色之艳,位置之工,迥胜他日作。至其雅韵风流,意在笔外,则伯虎自有伯虎在,览者当自得之。……”(注十九)

从王世贞之弟王敬美这则题跋可以了解,唐伯虎于美人的描写所以能出神入化,实由于生平风韵事多,眼界广,体验深;即使临摹之作,也能反映出他那独特的韵致。仇英在生活方面,可能不似唐伯虎那般多彩多姿,但他对古画中仕女、宫室、陈设所下的临摹和考据工夫,当是他人物画创作的泉源。

《唐伯虎全集》“题跋”篇,有一则论伯虎春图,足证其创作时的巧思:

“伯虎尝作春图一幅,图中美人,以绿蕉一叶为簟,风味洒然,当属神品。”(注二十)

伯虎风韵事多,所作美人图构思巧妙,栩栩如生,别出心裁;从此不难想像他以妙手巧思所作的春图,何等引人入胜。唯公私书画著录中,有关唐仇二人是类作品记载阙如,真实情况,杳不可考。

伯虎全集中,有题半身美人二首,旖旎浪漫,颇堪玩味:

“天姿袅娜十分娇,可惜风流半节腰;却恨画工无见识,动人情处不曾描。”

“谁将妙笔写风流?写到风流处便休;记得昔年曾识面,桃花深处短墙头。”(注二一)

同集“诗话”篇,录伯虎自题春图《一剪梅》、《水仙子》等六阕,首题为:

“春来憔悴欲眠身,尔也温存,我也温存;纤纤玉手往来频,左也消魂,右也消魂;条桑采得一篮春,大又难分,小又难分;惟贪缫茧合缗抡,吃不尽愁恨,放不下愁恨。”《右调一剪梅》(注二二)

前引诗词,仅能作为传说中伯虎善于春图的一点佐证而已。

面容憔悴,灰发稀疏的文徵明,周旋于盈门贺客之间,在他的感觉中,恍如隔世。

久病的折磨,使他功名之念早已断绝,许多切磋举业的砚友,自然也就疏远了,笔墨更任其荒芜。尽日拥着一身败褐,怔怔忡忡地坐着;他时而自嘲,自己简直成了一只药瓮。久久以来,连镜子也懒得去照,明知镜中容颜一日不如一日;他自我安慰:

“……安心是良药,此外复何营?”——《病中》(注二三)

然而,仍有件事,使他无法去怀,就是次子文嘉的婚事。

年已二十二岁的文嘉,像乃兄文彭一样,着意于书画,而拙于举业。年长四岁的文彭,于篆、分、真、行、草各体书法,几乎无所不佳。笔下的山水花果,也颇有几分功力,偶尔还可以为懒于应酬的老父代笔。文嘉小字看来清爽劲拔,大字比文彭显得松散,画山水画则颇有父风。看看半生潦倒,文徵明唯恐二子会像自己一样,长困于场屋之间。病中的他,但愿能早日为次子完婚,了却做父亲的心事,其余一切,也只能看各人未来的造化。

贺客当中,有熟悉学署和官场消息的人,紧握着文徵明枯瘦的双手,祝贺他时来运转,多重喜事同时来临;他只好笑笑,谦逊中带着一抹凄凉的意味。

远在正德十四年的秋冬之交,文徵明九度乡试不售,铩羽而归。当新旧科举子们,纷纷整装准备进京赶赴春闱的时候,传说应天诸府巡抚李充嗣(士修)露章荐举文徵明的人品才学,堪为国用。督学见李巡抚举荐,则想以这位资老学优的长洲生员,越次进贡。李充嗣的章荐,时为宁王乱后,百废待举,可能就暂时积压下来;对于学使者的越次进贡,却受到文徵明的婉拒:

“吾生平规守,岂既老而自弃耶!”(注二四)

为了提高贡生名额,宸濠乱前,他曾上书吏部尚书陆完;唯所争的是一个不尽合理的贡士制度,考虑到举国各地学优资深生员的出路;也深惜庠序中儒生壅塞,多少有为的人才,遭到埋没和浪费。

接受越次拔贡,岂非为一己之私,破坏成规?文徵明义所不为,愈发显示出他的风骨,赢得苏州士林的敬重。

李充嗣巡抚,内江人,是成化二十三年进士。自正德十二年巡抚南畿,大约每隔一年才到苏州巡视一次。府县学生员,只有被召见聆训时,远远地望见颜色,余者鲜有个别的接触。文徵明性情耿介,非但多年足迹不入公门,更无书信干请,因此,何能单独受知于李充嗣?就成了有趣的话题。

关于这点,文徵明也曾反复思索过;不作私人干谒,无所求于当道,是士人应有的风骨,也就是所谓“士之体”。士之体,原是每个读书人该守的本分,但求之于末世,反而变得难能可贵的了;是否因而得到李充嗣的垂青,为所举荐?石田师不也先后受知于郡守汪浒和巡抚王恕!

李充嗣是两朝旧臣,为官中外长达四十年,他的好贤礼士也闻名中外,及门之士极多;何以未见举荐,而唯独有意于潦倒三十年,九试不得一售的穷秀才?文徵明觉得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他长久以为自恃的是“士之体”,李充嗣的荐奏,当非为市恩,仅仅基于古大臣的职责,为国选才而已。

其后又有风声传出,是致仕右都御史林俊林见素建议李氏举荐的。

林俊是文林的好友,文徵明岳丈吴愈在郎署时的同事。林俊之弟一度教授长洲,文徵明实出其门下;林俊与文徵明,不仅是通家之好,也相知最深。如出于林俊的建议,倒愈发显出李充嗣大公无私的气度了。这使文徵明想到欧阳修(永叔)章荐苏明允的故事:

张安道和欧阳修二人原本极不相能;但当张安道想荐举苏明允时,却觉得非欧阳修不能,因而特别加以托付。欧阳修则丝毫不计张氏前嫌,毅然荐贤。其后苏明允以文章名世,世人不但感佩欧阳修的气度,更认为他有知人之明。

不过无论如何,正德十五六年间,文徵明仍思有所为之时,这种受知被荐、行将召用的声浪,却逐渐沉寂下来。新天子即位、改元,起用老成、召致贤才……只见道路传闻,不见使命的踪影。文徵明在《五月雨晴》、《感怀》等诗中,留下一声声不得用世的幽叹。

此后,再经元年的一次秋闱落第、接连百余日夜的病榻煎熬,乃至来自新朝种种令人忧虑沮丧的讯息……已经销磨尽了文徵明经国济世的壮志。他在日后写给李充嗣的一封信中,形容此际的心境:

“……某家世服儒,薄有荫祚。少之时,不自量度,亦尝有志当世。读书缀文,粗修上业。……自弘治乙卯抵今嘉靖壬午,凡十试有司,每试辄斥。年日以长,气日益索,因退托,志念日非;非独朋友弃置,亲戚不顾,虽某亦自疑之。所谓潦倒无成,龌龊自守,骎骎然将日寻矣。……”(注二五)

然而,到了嘉靖元年隆冬岁末之际,被误以为谢世多时的文徵明,却在致友人书中,提及次子完婚及开春入京赴试的喜讯。

“枝山老子鬓苍浪,万事遗来剩得狂,从此日和先友对,十年汉晋十年唐。”——《口号》(三首之一)(注二六)

转眼六十四高龄的祝枝山,早在两年前就已致仕家居。当他冒着雨露风霜,奔波于句曲道上,催督财赋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疲倦。有时,多日奔驰之后,好容易盼到家中,想享受一下家的温馨,好好的酣寝一宿;结果刚刚听到鸡声,就要起身,再度冒寒出行。

另一个使他灰心致仕的因素,可能是连遭丧子之痛:

“三年两度哭亡儿,莫怪衰翁舐犊痴;谁使为生便为死,可堪成喜亦成悲……”——《伤》(注二七)

从诗意推测,晚岁得子可能为侧室所生,但随生随夭,喜乐和哀痛,竟像有意捉弄人一般,接踵而至;对多病多感的老人,实在是一股很大的冲击。祝枝山谢世后,王宠在祝允明行状中,说他有子男二人,长子祝续已由给事中累升为陕西按察司副使,次子侧出,由于年幼尚未命名;从此可见,祝枝山连丧二子之后,仍有所出,但可能是他生命后期之事。

六十二岁致仕后的祝枝山,日常生活不外三件事:

招待酒友,歌呼噱饮,务求尽兴,对有限的一点养廉俸,毫不爱惜。

平日居家,为了专心勘书、著作和书写,往往头也不梳,衣裳不整,独自漫步回廊,寻求灵思。天暖气清,索性到中庭草茵之上,仰天而卧。尽管这位风流才子年事已高,醇酒之外,对于侍婢宠妾,依旧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从他另一首《口号》中,足可见出他晚年洒脱的生活情调:

“蓬头赤脚勘书忙,顶不笼巾腿不裳;日日饮醇聊弄妇,登床步入大槐乡:(同注二六)

第三件,则是近乎罗掘俱穷地变卖家财,另于日华里袭美街起建新宅,其地在朱存理先祖朱伯原的“乐圃”和杜琼的“东原”北面,前后古剎林立,非常幽清。匾额之上,他自题“怀星堂”三个大字;他解释:

“……乃假昔人睹洛怀禹之意,著餐羹觌尧之义。”——《怀星堂记》(注二八)

他准备于此操琴歌诗、著书燕客、莳花灌园以终老是乡。

嘉靖二年正月初七堂成之日,这位决心长隐林下的一代书家,特别请来著名道士周北山老师,前来作醮。当祈福表章点燃之际,忽然飞来三只仙鹤,在祭坛上空盘旋,恍如紫皇传命,特来接取表章一般;奏升之后,仙鹤踪影亦随之杳然。祝枝山感动欣慰之余,特赋《鹤章》五古一首(注二九),铭志玄赐,更对周北山道士表达钦敬和谢意。

然而时届二月下旬,文徵明以及同时入贡的蔡羽纷纷准备北上应试,王守于前一年冬天,赶赴礼闱未归,伯虎依旧埋首整理著作,多病寡出……为文徵明和蔡羽高兴、祝福之余,祝枝山忽然有一种“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孤独与空虚:

“恭人当远别,思念畏寅送;讵惟离群怅,吴邦去光重。奇珍不横道,遄为宗庙用,君其保气体,讯问慰寤梦。鄙夫谁向扣,日益守空空,时来玩鹧雏,頫仰见翔凤。怠赋李陵诗,愿为王褒颂。”——《送徵明计偕御试》(注三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