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怀王在政治上反复无常,屡次违背屈原联齐抗秦的政治策略,但怀王毕竟是为了楚国的利益而去武关与秦会盟,怀王为楚国的主观愿望是好的。尽管屈原屡次遭到怀王的打击,并曾被流放汉北,但怀王毕竟对屈原还是有过信任,有过知遇之恩的。屈原在心里始终不能忘却楚怀王,始终对他存有感激之情。
行走在艰难的流放之路上的屈原,身心异常疲惫,马也被遥远而艰难的路途折磨得疲惫不堪。渐渐望不见郢都了,屈原站在一处山岗上,回头遥望,可是只能望见崎岖的山路,稀落的茅屋,被愁云笼罩着的苍茫的楚国天地,郢都昔日的轮廓一点也望不见了,屈原伤心地落下了泪水。
屈原又不由得想到了怀王,想到了与怀王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想到怀王最后客死于秦,尸体运回楚国的那一天,举国哀痛的场景。屈原想到怀王辱死于秦,他的尸骨虽然归葬于郢,但他的灵魂依然留在荒蛮的西北,他的心灵依然在饱受秦人的凌辱与折磨。于是屈原想到要为楚怀王的灵魂写一首诗歌,将他的灵魂招回到楚国来,使他的灵魂能够安息,不再是客死异国的屈死鬼。
楚人重巫,“招魂”活动盛行。当时的人们认为,人除了有肉体自我之外,还有灵魂的存在。人的肉体消亡了,灵魂仍然不灭。人死后在为其招魂时,人们往往根据死者生前的爱好,以美味、佳人、华屋、轻歌曼舞,诱其灵魂归来。
屈原于是写下了《招魂》一诗。
诗人首先写到了“内崇楚国之美”,目的是用声色召唤楚怀王灵魂归返故里。怀王生前喜好声色,既然为其招魂,就不能不用其生前所好诱其灵魂,因而偏重于腐化享乐生活的刻画摹拟,相继描绘了房屋的结构、室外的景色、宫中的装饰与布置,宫中的美女、酒席馔肴之盛、歌舞娱乐场面、游戏,赋诗及唱和之酒后余兴等。这些描绘都用极大胆的夸张和层层铺叙展开,令人向往。同时,诗人借展示楚宫盛景,也将楚国当时的经济、文化生活做了形象、集中的描绘。
同时,屈原还用神话传说和浪漫主义的幻想来构成四方之恶,是为了威吓灵魂,使它不敢滞留他乡,以便召唤灵魂归返故里。诗歌中有: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 托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 托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豹狼从目,往来侁侁些。悬人 娭,投之深渊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归来,往恐危身些!
这是说神话中的天上也存在很多恐怖的东西,通过对这些恐怖的场景的描写,描绘出一个恶兽伤人,不可停留的恐怖世界,迫使楚怀王的灵魂归来。这些恐怖场景的描写,也与楚国所具有的“楚国之美”相对比,使楚怀王灵魂自觉地回归。
屈原一气呵成了《招魂》,还觉得言犹未尽,于是重新泼墨挥毫,又作《大招》。大者,招之,也是招君王之魂的意思。
《大招》中,屈原以思念故君之情,直抒胸臆,毫不隐讳地将政治蓝图呈现出来:希望楚怀王听察神明,广施仁政;开发田园,人昌物盛,有宽有严,赏罚得当;开拓疆土,以广声威,使贤者来归;举豪杰,斥佞人,施德政,禁苛暴;尚武艺,习礼让,朝诸侯,天下归一。这是治国安邦的纲领、政策,集中反映了屈原的“美政”思想,他欲以此来激励生者雪耻报仇,立发奋图强之志,共同振兴楚国,因此,《大招》的主题是《招魂》的扩大、延伸和深化。
从屈原为怀王招魂可以看出,屈原对于怀王始终都存有一份深刻的感情。屈原对楚怀王的感情,可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以看出,屈原自始至终都是对楚怀王怀有幻想的。如果楚怀王不是受奸臣所蒙蔽,以楚怀王的素质和高远目标,他是可以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的。正因为如此,屈原对楚怀王客死于秦表现出了深沉的惋惜和伤痛。楚怀王的客死于秦,使屈原意识到此生的政治愿望是彻底落空了。
尽管过去怀王曾将他放逐汉北,曾听信奸佞之言,破坏他所积极倡导的齐楚联盟,放弃《宪令》的实施,但楚怀王毕竟曾经欣赏过屈原,屈原在楚怀王身边,曾有过政治上的辉煌时期,所以,屈原对楚怀王终身不忘感激之情。这也反映了屈原的报恩思想。
楚国经历了楚怀王客死于秦的失败,国家由此失去了灵魂和主宰。屈原招魂,也是为楚国招魂,使楚国重新苏醒过来。可见屈原招魂并非仅仅是满足楚人重巫的传统文化,而是深含有爱国主义思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