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黄袍加身时,全国尚来统一,直至公元九七五年,才灭南唐平定南方。这个过程长达十五年之久。为作好平定南方的准备,适应南方多湖泽的地理特点,宋太祖赵匡胤十分重视对水军的训练,自建隆元年(960)即位后,“观习水战者二十有八”次。统一南方后,仍将水嬉作为练兵的手段。宋太宗天平兴国元年(976)就曾下诏引金河水筑“金明池”,大练水军。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练兵也就成了象征性的习惯了,而被健身娱乐的水嬉所取代。宋太宗于筑“金明池”的第二年于水殿观习水战时,就“谓宰相曰:水战,南方之事也,今其地已定,不复施用,时习之,示不忘战耳”(《宋史·礼志》)。自此以后,金明池不仅作为训练水军之用,也被作为水嬉的场所。如宋太宗“雍熙四年(987)四月,幸金明池观水嬉”,“淳化三年(992)三月,幸金明池,命为竞渡之戏,掷银瓯于波间,令人泅波取之。”显然是一场游泳比赛,而“岸上都人纵观者万计”,可见当时水嬉盛况之一斑。宋真宗咸平三年(1000)五月,也曾“幸金明池观水戏。扬旗鸣鼓,分左右翼,植木系彩,以为标识,方舟疾进,先至者赐之。”(《宋史·礼志》)则是一场划船比赛。
北宋时的大型水上活动是颇有特色的,既是水上娱乐,也是水上练兵活动。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当时的一些水上活动规模很大,有皇帝观看的水嬉更是如此:“近殿水中,横列四彩舟,上有诸军百戏,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又列两船,皆乐部。又有一小船,上结小彩楼,下有三小门,如傀儡棚,正对水中。乐船上参军色进致语,乐作,彩棚中门开,出小木偶人,小船子上有一白衣垂钓,后有小童举棹划船,寥寥数回,作语,乐作,钩出活小渔一枚,又作乐,小船入棚。继有木偶筑球舞旋之类,亦各念致语,唱和,乐作而已,谓之‘水傀儡’。又有两画船,上立秋千,船尾百戏人上竿……又一人上蹴秋千,将平架,筋斗掷身入水,谓之‘水秋千’。”这些只是正式比赛的开场戏,虽然仪式繁杂,但内容包罗万象,可谓百戏毕呈水上,特别是“水秋千”,更是别具一格的跳水活动,引人入胜。“水戏呈毕,百戏乐船……与水傀儡船分两壁退去”,具有军训性质的划船比赛才正式开始。“水殿前至仙桥,预以红旗插于水中,标认地分远近。所谓小龙船,列于水殿前,东西相向;虎头、飞鱼等船,布在其后,如两阵之势。须臾,水殿前水棚上一军校以红旗招之,龙船各鸣锣鼓出阵,划棹旋转,共为圆阵,谓之‘旋罗’。水殿前又以旗招之,其船分而为二,各圆阵,谓之‘海眼’。又以旗招之,两队船相交互,谓之‘交头’。又以旗招之,则诸船皆列五殿之东面,对水殿排成行列,则有小舟一军校执一竿,上挂以锦彩银癙之类,谓之‘标杆’,插在近殿水中。又见旗招之,则两行舟鸣鼓并进,捷者得标,则山呼拜舞。并虎头船之类,各三次争标而止。”(《驾幸临水殿观争标赐宴》)
由于皇帝对水嬉的重视与偏爱,使臣下也受到影响,他们不仅和皇帝一样以观看水嬉为乐,有的甚至附庸风尚,直接投身于水嬉。不过他们并非在惊涛骇浪之中,更非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在自家的“游泳池”内。如宋徽宗时的大宦官杨戬就“于堂后作一大池,环以廊庑,扃癛周密。每浴时……跃入池中游泳”(《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当然这种条件也只能是那些权贵之家能之,平民百姓是无由问津的。
任何一种娱乐文化,既是社会的产物,需要时也会服务于社会环境。在南宋时期抗击西夏、金的战场上,平时的水嬉就被充分利用,为军事服务,如抗金名将刘癝率部抗金时,金军用毛毡裹船载粮,刘癝派遣“善没者凿沉其舟”(《宋史·刘癝传》)。咸淳八年,樊城守将张汉英也曾募善水者传递情报,或置蜡书于发髻中,或藏情报于“积草下,浮水而出”(《宋史纪事本末》卷一〇六)。这反映出水嬉是宋代军中和民间开展较为普遍的活动。
即便在宋室南渡、大敌当前的环境中,水嬉依然十分兴盛,钱塘弄潮就是当时颇具特色的水上活动。据《梦粱录·观潮》记载:“临安风俗……每岁八月内,潮怒胜于常时,都人自十一日起,便有观者,至十六、十八日倾城而出……帅座出郊,教习节制水军……”“教阅水阵,统制部押于潮未来时,下水打阵展旗,百端呈拽……舟楫分布左右,旗帜满船,上等舞枪飞箭,分列交战,试炮放烟,捷追敌舟,火箭群下,烧毁成功,鸣锣放教,赐犒等差”。那“天卷潮回出海东”的钱塘潮势,金风薦爽、丹桂飘香的美丽景色,战阵纷呈的水上军戏,无不使南宋都城家家室空,对景行乐。特别是还有许多观潮之人,“以大彩旗,或小清凉癟、红绿小癟儿,各系绣色缎子满竿,伺潮出海门,百十为群,执旗泅水上,以迓子胥弄潮之戏,或有手脚执五小旗浮潮头而戏弄。”更是引人入胜。《武林旧事·观潮》也记载了钱塘弄潮之戏:“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而豪民贵宦,争赏银彩。”可见钱塘弄潮是开展普遍的民间体育习尚,故人们对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由于每年也有不少人因弄潮而丧生,故官府曾明令禁止:“……惟江涛之最雄,乘秋风而益怒。乃其俗习,于此观游。厥有善泅之徒,竟作怒潮之戏,以父母所生之遗体,投鱼龙不测之深渊,自谓矜夸,时或沉溺,精魄永沦于泉下,妻拏望哭于水滨,生也有涯,盍终于天命;死而不癠,重弃于人伦。推予不忍之心,伸尔无家之戒……其军人百姓,辄敢弄潮,必行科罚。”虽然如此,人们并未因船沉而绝船,亦未因有人溺于潮而不弄潮,相反更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自后官府禁止,然亦不能遏也。”反映出钱塘弄潮这种习尚顽强的生命力。其原因何在,我们想,“弄罢江潮晚入城,红旗癊癊白旗轻。不因曾吃翻头浪,争得天街鼓乐迎”(《梦粱录·观潮》)诗句就是最好的解释。
除上述之外,传统的端午竞渡之戏,于两宋时期依然盛行不衰,也是当时体育习俗的组成部分。此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