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笔记小说《太平广记·崔炜传》,记载了晋代女名医鲍姑“成仙”后,在唐代把灸术传给崔炜的趣事:一年中元节日,广东番禺的百姓按惯例举行祭庙活动,在开元寺聚集百戏演出。有个叫崔炜的青年,闲游时见到一位老态龙钟的女乞丐(鲍姑),由于不慎摔了一跤,把人家的酒瓮打破了。酒主要她赔偿一缗钱。老妪无钱,竟被殴打一番。崔炜见了甚为怜悯,脱下自己的衣裳抵偿。老妪不谢而走。他日,崔炜在路上又遇老妪。老妪对他说:“谢谢你解脱我的危难。我善于灸赘疣,今有‘越井冈艾’少许奉赠。凡是生赘疣者,每灸一炷,立即痊愈,而且还会使容貌艳美。”崔炜高兴地拜受。老妪忽然不见了。这是一位被“仙化”了的鲍姑形象。
其实,鲍姑并不是“仙”,而是一个既平凡而又并不平凡的、具有精湛医术的民间女名医。
鲍姑名潜光,是晋代广东南海太守鲍靓之女,著名科学家葛洪之妻,原籍山西上党,约生于公元309年,卒于363年,活了五十五岁。岭南人民尊称她为“鲍仙姑”。
鲍姑出生在一个仕宦兼道士的家庭,深受道教的影响。其父鲍靓,字太元,曾师事真人阴长生,得炼丹之术,兼通晓天文地理,河图络书。杏次征召,官至黄门侍郎,后为南海太守。鲍姑丈夫葛洪,字稚川,曾从郑隐、鲍靓学丹术,尽得其传,官至散骑常侍,后长期隐居广东罗浮山,既炼丹,又兼综医术,著书立说颇丰。主要著作有《抱朴子》、《肘后救卒方》。鲍姑由于自小耳濡目染,并参加了炼丹和医疗实践,所以在炼丹和医道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鲍姑尤其擅长灸法,以治赘瘤与赘疣闻名。《中国医药大辞典》云:肉起为疣,血聚为瘤。一般分为气瘤、肉瘤、脂瘤、血瘤、筋瘤等。除了脂瘤、粉瘤可开刀外,其余慎不可轻易动刀针。因为一触破,往往血流不止,立见危殆。对这种病,鲍姑总累了历代人民的治疗经验,采用了在越秀山重下漫山遍野的野艾进行灸疗,因为艾能调经开郁,理气行血,故艾灸瘤与疣,皆能奏效。
据《鲍姑祠记》云:鲍姑用“越冈天产之艾,以灸人身赘瘤,一灼即消除,无有。历年久,而所惠多。”《粤秀山三元宫历史大略记》也载:鲍姑“有赘艾(即,重艾),藉井泉及,艾为医方,活人无算”。尤其治赘疣,效如桴鼓。崔炜在游海光寺时,遇到一个老僧,耳部生了一块赘疣,即出鲍姑所传授的艾试灸之,应手而落。那老僧感激不已,便介绍给山下一位巨富任翁治疣,同样一炙而愈。后来崔炜还给一条蛇治疣,也是灸艾一炷,疣应手坠地。这些记载未免有些夸大,甚至荒诞,但从侧面反映了鲍姑的灸法的确名不虚传。
鲍姑的灸术不仅著名一时,而且相传好几代人,直至明清,还有人不惧艰辛,长途跋涉,企图乞取“鲍姑艾”。鼎来初写的一首诗可为证:“越井冈头云作邻,枣花帘子隔嶙峋。乃翁白石空餐尽,夫婿丹砂不疗贫。蹩躄莫酬沽酒客,龙钟谁济宿瘤人。我来乞取三年艾,一灼应回万古春”。
如此灵验和深受群众欢迎的鲍姑艾灸法及其医疗经验,据《罗浮山志补》记载,曾传给黄野人。该书说:“洪妻鲍姑亦传于黄野人,乃稚川之徒。”黄野人擅长于炼丹术和医方术,尤其是外科,以治疮瘘之疾见长。上述《太平广记》中记载,到了唐代,鲍姑化为一老妪,把灸术传给了崔炜。此说如果去掉无稽的神怪之谈,崔炜可能是间接地得到鲍姑再传的弟子。
鲍姑虽然没有留下什么著作,但她的一部艾灸法的经验可能渗入葛洪的《肘后救卒方》里。因为在此书中,灸法占相当的比重。全书针灸方109条,其中灸方竟占99条,并对灸法的作用效果、操作方法、注意事项等都有比较全面和重点的论述,显示了自己的特点。其实葛洪的精力并不完全在此,而书中却能收入如此丰富的灸方,取得如此的成就,其中一个因素,可能跟他擅长灸法的妻子——鲍姑有密切关系。纵然鲍姑开始可能向葛洪学习针灸,但后来她专一灸法,积杏了丰富经验,在编写《肘后救卒方》时,鲍姑为帮助和提高葛洪的要方质量和实践验证提供有利的条件,这是完全可能的。
鲍姑的一生,行医足迹甚广,遍布南海、番禺、广州、惠阳、博罗等县市。她还经常深入到高山河畔采药。据《西华仙箓》云:花溪“尝有老姥采其间,莫测所自来,问之曰:吾鲍姑也”。即浮萍,有解热、抗菌、抗疟等作用。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妇女,能这样跋山涉水行医、采药,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为医药事业作出贡献的鲍姑,历代人民念念不忘,为她凿井、修祠庙,以示纪念。据宋《南海百咏》记载:在弥陀寺、菖蒲观和景泰寺均有鲍姑井,但到宋代,皆湮没。故当时有诗云:“空山废井已生尘”之句。《罗浮山志合编》亦载:在罗浮山罗汉岩右,有一座庭宇宏邃的黍珠庵,是为纪念鲍姑而建的,到了宋末已久废。在广州越秀山重下,也有为鲍姑修筑的一所道观,名越冈院。明万历至崇祯年间重修时,改名三元宫。宫内设有“鲍姑殿”,立坐禅像供奉。旧时历年求医香火不绝。殿前右旁有鲍姑井,又称虬龙井。在井旁有一古屋,相传是鲍姑在此得道之“仙迹”。1944年被修成“蕴经阁”,搜集古代贤人著作蕴于其中。可惜的是到了六十年代初期,特别是经过“史无前例”的浩劫,被毁之一光。据我们调查,现除三元宫殿门和1944年修建的石碑外,只剩下“鲍仙姑殿”的残壁。鲍姑井亦被填平,只隐约可见井口痘迹。不久前,在广州博物馆的支持与提供下,找到了清代嘉庆六申年造的,原存于三元宫的一块道家练功兼有针灸穴位坐禅女图像石碑。这块石碑可能是后人为纪念鲍姑和继承她的灸术而立的。
像这样一位被历代人民爱戴和敬仰的女名医,在医学史上是罕见的。她足迹所到之处都有县志与府志记载。不过,这些地方志都把她“仙化”了。多半列入“仙释”之类,故鲍姑有“女仙”之称,她的艾也被称“神艾”了。《博罗县志》说她死时,“容色若生人,以为尸解。”《罗浮山志合编》甚至记载她“与洪相次登仙于玉鹅峰”。这些记载,既给鲍姑涂上一层成仙得道的封建迷信色彩,也反映了当时人民希望像鲍姑这样于人类有贡献的人,能长生不死,替人民解除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