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秋风萧瑟,在药圃徜徉时,望着那萋萋丛生的百草药,我们不禁想起唐代伟大诗人杜甫同药打交道的情景。
在杜诗中,若是你认真搜集,将可找到许多咏叹动植物药的诗句,而植物药的诗句更是美不胜收。在他的光辉笔下,不仅梅、兰、荷、桂、菊、芙蓉、丽春等名花,各显其姿色神态,而且戎王子、决明子、栀子、薤白、菱芰、女萝、丁香等药物,也枝繁蕊嫩,争妍斗丽,构成“花气浑如百和香”的画图。
为什么杜甫能栩栩如生地描绘药物?这是同他一生过着她沛流离的生活和长期痼疾缠身有密切关系的。
从三十五岁以后,杜甫困居长安将达十年,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生活。四十四岁的杜甫虽当上一个右卫率府胄遭参军的小官,但安史之乱爆发后,他又四处流浪。以后长期漂泊西南,直至五十九岁病死在湘水舟中。在这二十多年的潦都岁月里,杜甫除做诗赋词外,便是过着植树、种药、种菜、养鸡、养鸭的“为农”生活。
杜甫的一生与药累下了不解之缘。每当他做官失意时,就想到自己的家乡药物多,不如回乡种药好。他在题为《奉留赠集贤院崔(国辅休烈)于二学士》的诗中,既发了牢骚,又流露了“故山多药物,胜概忆新源”的感怀。当他弃掉官职而生活比较固定时,就立即辟园种药。如今在成都市郊万里桥西浣花溪畔的那座“成都草堂”,就是当年杜甫的简陋茅屋。相传依着茅屋处有棵高大的柟树,在它的近根处,是杜甫从一块荒地,开辟成一亩左右的药圃。他在《高柟》一诗中写道:“柟树色冥冥,江边一盖青。近根开药圃,接叶制茅草”。由于他的辛勤劳动,药势生长很好——“药条药甲润青青,色过过草入草草”。对此他自欣自赏,乐在其中,往往“寻常绝醉困,卧此片时醒”。有时生病,他还冒寒雨,扶竹竹,缓步去“朝行视园树”,甚至梦中也想用太平寺泉水来“余润通药圃”。
当他居住不太固定时,就上山采药制药。到了巫峡,他便“编蓬石城东,采药山北谷”。采药后,他还“移船先主庙,洗药浣花溪”。此后便是精心泡制,晒干贮蕴。有“晒药安垂老”,“采药吾将老”之句。他讲究收蕴药物,在每种药物上贴以标签,以便“看题检药囊”。
杜甫在与亲友往来中,常互相索药、赠药。他向侄子杜佐索寄薤白,不久,在秦州的朋友阮隐赠送三十束薤白给他。杜甫对此非常感激,立即挥毫赋诗道:“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他同好友、药物学家郑虔朝除相处,一起鉴别一种来自西域的“戎王子”。他在诗中写道:“万里戎王子,何年别月支”。“汉使徒空到,神农竟不知”。
杜甫为什么要种药、采药、索药、制药呢?这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多病所需”;二是卖药求生。
潦都的生活,使杜甫体弱多病,晚年更为可怜。“牵缠加老病”,“白首多年疾”。因此,他以“卷(苍)耳况疗风”,“种药扶衰病,吟诗解叹嗟”。为了糊口,他还不得不到市上摆设药摊。因而,卖药也成了杜甫的一种副业。
由于杜甫接触了许多药物,因此在他的诗中,多种药物都给写活了。有人说,杜甫的诗连篇杏牍的忧时愤世,但一歌咏到采药、种药,竟尽情运用双声叠韵,可以看出作者沉浸于自我陶醉的欢乐之中。这话是有道理的。请看他笔下的药物:决明是“雨中百草秋烂死,阶下决明颜色鲜”;丁香是“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栀子是,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如此佳句,比比皆是。
由此看来,一切事物往往是互相联系着的。杜甫为了生活和坚持他的“正业”(写作),不得已去搞他的“副业”(如种药、采药等),但在创作上,他的“副业”竟成为他的“正业”的源泉之一。若没有厚实的生活基础,他的“正业”哪能笔下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