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百代文宗: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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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反抗宦官,被贬阳山

韩愈生平最憎恨那些倚权恃势、怙恶不悛的宦官。

随着唐德宗在位日久,年事已高,逐渐地走向了昏庸,他对朝臣的猜疑心越来越重,开始大事依靠宦官,遂使唐代宗之时遭到严重打击的宦官势力,重新在朝中飞扬跋扈起来。唐德宗昏庸地用了许多小人,用了许多宦官,仅五品以上宦官就多达数千人,气焰嚣张,混淆是非,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宦官的气焰像一股从地底下喷发出来的火山熔岩,搅动着整个朝廷,也搅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

在长安、洛阳有个奇怪现象,这两个城市的寺庙道观,均由宦官管理,担任这些职务的宦官号称功德使。从唐初至高宗时,宦官并无大权,至玄宗时,宦官高力士炙手可热,宦官权力大增,开始干预朝政。从安史之乱起,宦官李辅国拥立肃宗于灵州(今属宁夏),肃宗以太子李豫为天下兵马元帅,辅国判元帅行军司马事,实际上掌握了军权。德宗因乱出走,宦官等随行护驾有功,回京后将中央禁军神策等军,交与宦官主管,此风相沿成习。被藩镇接二连三的叛乱弄得寝不安席的唐朝天子,再也不敢信任武将了,便将禁军交给了宦官掌管,就是天下诸道节度使处,也都派宦官担任监军以监视主将的行动。可见宦官的权力之大。

韩愈就是从这些寺庙的管理权问题入手,与这些宦官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

按照唐朝中央政府的规定,寺庙道观归祠部管理,祠部的上司部门是礼部。但管理寺庙道观有油水可捞,因此宦官盯上了这块肥肉,而当时的礼部官员畏首畏尾,不敢得罪宦官,便听凭宦官肆虐。韩愈就寺庙道观的归属权查阅了《六典》,该法典明确规定观寺应由祠部管辖,于是据理力争,终于从宦官手中夺回了对观寺的管理权。宦官不服,双方发生争执,以至于恶言相向,最后对簿公堂。但韩愈丝毫也不害怕宦官的报复,在公堂之上拿出典籍证据,宦官也只得服输。

韩愈能做到这一点颇不容易,那是要有点胆识的。韩愈不仅夺回了本就不该由宦官掌管的观寺,还诛杀那些为非作歹的宦官,禁止他们随便出入寺院、道观,不准宦官与僧道交结,这就更遭到了宦官的嫉恨。

除了从宦官手中要回寺庙的管理权,韩愈还直陈宫市和“五坊”之弊,再次向宦官叫阵。

宦官在我国历史上曾起过非常恶劣的作用,他们为非作歹,玩弄天子于股掌之上,唐朝的宫市就是一个例子。按照旧例,宫庭所需之物,均须到集市上购买,派一名官吏负责采购,公平交易,货到钱清。到了德宗贞元年间,宫用改由宦官到市场购物,称之为宫市,从这时起便有了讹诈行为,宦官给的钱少,拿走的东西多,卖物者见是天子身边的宦官,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贞元末年,宦官派出数百人在长安两市及各货物市场观察行市,这些人称为白望。一旦看中了东西,只消说一声宫市,卖货者便得乖乖地把东西献上,不敢要一分钱,至于是不是宫中购物,已经无人敢打听了。这种买卖名为宫市,其实是平白夺人财物。

这是京城长安宦官肆虐的最猖獗情况,还有一些就是宦官在长安开设“五坊”。五坊是专门替皇帝养雕、养鹘、养鹞、养鹰、养狗的地方。有一批太监在五坊里当差,叫做五坊小儿。这批人要敲哪家的竹杠,就把鸟网张在人家的门口或者井架上。谁要是在家门口进出,或者到井里去打水的时候,碰到了鸟网,就说谁吓走了供奉给皇帝的鸟雀,围住他痛打,直到这家人出钱赔礼,他们才扬长而去。

看着百姓被宦官任意欺压,作为一个谏官,韩愈不能束手不管,向皇帝直言上书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在一次由皇帝亲自参与的谏官们的小型辩论会上,出于激奋的韩愈终于将他的想法向皇帝和盘托出了。

这一次辩论的主题是宫市的利与弊。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政治话题。由于朝廷政治空气混沌一团,谏官们因此大都出言谨慎,不敢随便说宫市的利弊,只是一味地说宫市是一件利于皇上的好事情。

迫于政治的压力,韩愈的好友刘禹锡、柳宗元等人也不得不说同样的话。谏堂之上,几乎都是同一种论调,什么体现了“皇恩浩荡,惠及子民”“施民以利,与民共享”等等,这些话被谏官们说了千百遍,今天皇帝亲自主持的讨论会上,也还是一样。

韩愈听到这些论调,感觉很是不安,有什么话如鲠在喉,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终于,在所有人发言结束后,韩愈开口说话了。这一说非同小可,会堂之上一片哗然。好像触动了一个活火山,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韩愈。

大臣们都是看皇帝的脸色行事的见风驶舵之人,因此本来是一场讨论会,结果在结束时却开成了批斗会。反对他的意见的声音就如同雷声一样轰然响起。

在这个时候,刘禹锡、柳宗元等作为韩愈的朋友,看着也没有办法,也不能说上一两句帮衬的话。因为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一句话就可能因此断送了前程。刘禹锡、柳宗元都是经历了世事的人,政治的烟云已使他们练达老成,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不但不能帮他说话,而且还要当着皇帝的面,表示自己的政治姿态。于是他们最后也表态说了话。

韩愈听了刘禹锡、柳宗元的表态,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在这个时候,别人批判他也就罢了,他们两人是他的好朋友,在这个时候不但不给予政治上的声援,反倒也同流合污了。这使他对刘禹锡、柳宗元感到很有些愤怒,心里不觉对他们俩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朝堂之上,高坐在上的大唐天子唐德宗一脸怒容,群臣噤若寒蝉,殿内寂然无声。

一纸贬文,韩愈被贬为广东连州阳山令,顷刻间就由一个威风赫赫的监察御史被贬为一个边远山区的小县令。

韩愈反对宦官专权所需要的巨大勇气,不是一般士人所具有的。在唐德宗统治的贞元末年,朝廷的政治空气十分险恶。据白居易说,已经到了“人家不敢欢宴,朝士不敢过从”的地步。甚至连太子也不敢提出反对宫市的建议。当时太子曾私下对左右侍读议论说起宫市之弊,说:我要是见了皇帝,必定把宫市的弊端向皇帝说出来!左右都赞美太子的英明,然而太子的重要谋士、政治家王叔文无言。趁无人时,王叔文对太子说:皇太子侍候皇帝,除了问安之外,其他不合的事则不要管,何况是涉及到宦官的事!陛下身边宦官多小人,如果宦官中的小人离间,那么太子你又如何自保呢?太子于是收回了原先要向皇帝起诉宦官的想法,连太子也是害怕宦官的势力的。可见,韩愈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做出反对宦官之举,实在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反映了他对宦官专权的强烈的忧患意识。不幸的是,他的这一忧患,未得当局重视与采纳。相反,还落得个被贬谪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