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百代文宗: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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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视雄辩,颇有辩才

所谓道理不辩不明,就是强调辩论对明晰道理的重要作用。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的学术思想,几乎都是在自由的辩论中产生的。辩论不仅能使人言辞犀利严谨,更重要的是由于辩论,人们之间思想的火花得以交流与碰撞,从而使自己的思想能够获得突飞猛进的提升。韩愈就是一个非常重视辩论的人。他在与友人的辩论中,表现出了非凡的辩才。

韩愈与门生张籍之间,就经常针对一些问题进行辩论。张籍虽然跟韩愈读书,但对韩愈的某些做法又不赞同。《唐才子传·张籍》谓籍“性直,多所责讽于愈,愈亦不忌之”,可见韩愈对张籍以诚相待,不忌小嫌,这是韩、张友谊能保持始终的另一重要原因。张籍非常佩服韩愈的道德文章,期待极高,所以常不满于韩愈的某些行为,所谓“多所责讽于愈”,指张籍致韩愈的两封书信。张籍《上韩昌黎书》责备韩愈之事有四,一曰“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徒相为訾”;二曰“为驳杂无实之说”;三曰“商论之际,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胜者”;四曰“为博塞之戏,与人竞财”、“废弃时日”。韩愈在《答张籍书》一一作了回答。关于三、四两点,韩愈以为所责甚是,表示“当思而悔之”。关于为文好“驳杂无实之说”,韩愈未作正面回答,仅云“此吾所以为戏耳”塞责,并未完全接受,最重大的指责应是针对“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徒相为訾”一点,韩愈《答张籍书》是这样回答的:

吾子所论,排释老不若著书,嚣嚣多言,徒相为訾。若仆之见,则有异乎此也。夫所谓著书者,义止与辞耳,宣之于口,书之于简,何择焉?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殁,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仆自得圣人之道而诵之,排前二家有年矣,不知者以仆为好辩也,然从而化者,亦有矣,闻而疑者,又有倍焉。顽然不入者,亲以言谕之不入,则其观吾书也,固将无得矣。为此而止,吾岂有爱于力乎哉?然有一说: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又惧吾力之未至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吾于圣人,既过之,犹俱不及,矧今未至,固有所未至耳。请待五六十然后为之,冀其少过也。

意思是说,用口和用笔来宣扬自己的想法,效果不一样的吗?我排斥佛老多年,已经招致了好辩的名声,对我佩服的人固然有,对我的说法表示怀疑的人更多。与我的观点大相径庭,反复劝说,仍然是无效的,读我的书也不会有收获。连孟轲的书也不是他自己写的,是他死后弟子万章、公孙丑追忆他的言行而成书的。我如果著书,当在五六十岁之后。

韩愈以为必须如孔孟,有一群信奉他思想的弟子,“赖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之后,才能谈得到著书立说。《答张籍书》反映了韩愈在排释老策略上渐进的主张:先口宣,建立师、弟子关系,形成一批支持者,扩大影响,然后可以著书,既能免祸保身,书亦可以行之久远。

韩愈为自己排释老而不著书所作的辩护,自有道理。但张籍却难以理解,随之有《上韩昌黎第二书》,针对韩愈所谓口宣与著书功效相同、惧其力之未至、“请待五六十然后为之”的观点,展开更具体的驳辩,事实上是对韩愈的更大期许和鼓励。

韩愈在《重答张籍书》中,一方面感激张籍的推重,一方面慎重考虑张籍的反驳,具体地谈了他暂不能著书排释老的原因在于:“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崇奉佛道两家者,公卿大夫尚属下位,寓意在上位的君主带头佞佛。韩愈显然是受到了现实条件的限制,才不能著书立说,以免遭来祸害。

韩、张的辩论,反映了他们在反佛老、古文写作以及行为规范等问题上的一些分歧。从韩愈的回答中很容易看出,韩愈对待一些当时比较敏感的社会问题是考虑策略的,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才发表言论、做出举动的。为什么韩愈口头上排斥佛老而不愿形诸于文字呢?他有自己的苦衷。当年孔子写《春秋》,一再斟酌措辞,还不敢公开让天下人知道,只是传授给弟子,《春秋》一书是后世流传开的。如今信仰佛老的,上至天子,下到公卿宰相,我韩愈怎能直言无忌地进行批判呢?选择与我观点近似的人讨论,还不时与我的意见相左,争论不休,如果写成书,反对我的人就更多了,那些人就把我当成狂人了,我连自身都保不住,写书还有什么用处呢?正是有了这多种的利害思考,韩愈才不轻易地表明自己的观点,不轻易著书立说,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张籍与韩愈交情虽笃,但总是免不了辩论,而辩论又从来不影响感情。张籍对韩愈的才华特别是辩论之才是很敬仰与推崇的。

韩愈的杰出辩才,为自己将来在政治上、文化上的成功创造了有利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