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理想与自由的歌者: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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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卧病淮南,感发悲吟

由于干谒失败,精神上受到了挫折与打击。特别是自己不被中原科举文化接纳以及因出身而不被中原官僚们欣赏与举荐,这两个打击对他是巨大的。这使李白在前途上感觉到一片灰暗。这种挫折感以及落魄无助使得他本来充满青春激情的身体很快枯萎下去,他脸上洋溢着的青春的光彩也渐渐地暗淡了。

而恰在此时,祸不单行,一场大病,更使他困倒在逆旅之中。李白在贫病交加的逆旅之中,独自咀嚼着生活的苦果,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将心中的愁思和离情,写成五古一首,寄给赵蕤。其《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征君蕤》一诗云:

吴会一浮云,飘如远行客。

功业莫从就,岁光屡奔迫。

良图俄弃捐,衰疾乃绵剧。

古琴藏虚匣,长剑挂空壁。

楚怀奏钟仪,越吟比庄舄。

国门遥天外,乡路远山隔。

朝忆相如台,夜梦子云宅。

旅情初结缉,秋气方寂历。

风入松下清,露出草间白。

故人不在此,而我谁与适。

寄书西飞鸿,赠尔慰离析。

初次出游,病在扬州,病情日益严重,似有沉疴不起之忧,想到自己还一事无成而有可能将病死于斯,心情更加沉痛交迫,于是被迫放弃了过去一切美好的想法。又在此无亲无友,身无分文,内心无限凄楚,简直到了穷途末路之境。他只好写信给远在四川的师友赵蕤表达思念与痛苦之情,这种艰难是难以想象的痛苦。即便孔子困于陈蔡,七日不得食的痛苦与艰难,可能也莫过于此。

李白卧病淮南的艰辛,加深了他对官僚们的反抗性格,使得他开始与达官贵人之间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心灵沟壑,使得他开始在人生上走上对世俗的反抗与不屈的道路,在诗歌上走上一条与儒家文化完全不同的不受拘束的自由豪迈之路。

这次旅途的经历,使李白更增添了无穷的伤感。漂泊出峡,本是一件令人感觉万分凄凉的事情,又加之旅途艰难,贫病于斯,无所依托,更生悲戚之感。这一次在贫病之中的悲戚之感是如此地强烈,明显已经不同于往时,显示出一种强烈的悲剧意识。

李白在漂泊中所产生的浓厚的悲凉之感,正是他忧生意识的一种反映。李白的忧生,表现为生不逢时,不为所用的忧患,与那些纯哲理式的,属于生命觉醒的忧患不太一样。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感叹,是因为天人相感而发,由自然界草木之盛衰、日月之运行,联想到人生的年华易逝,老境将至。阮籍的“中夜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是因为政治黑暗、精神苦闷,人的自由和尊严与封建礼教产生尖锐的冲突,从而产生无法把握主体命运的悲剧心理。而李白的忧生则更像屈原贾谊式的怀才不遇漂泊他乡的处境,曹操式的志在千里的壮心所激荡起的情感波澜。李白的忧生意识,还表现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这就在李白诗的生命忧患中注入责任感和紧迫感。他要抓紧时间,抓住机会,争取机会,有所作为,而这种忧生之感就更加的强烈。

李白贫病的生活,漂泊无依的旅途,使他有太多的愁。他敏感的心灵因沉重的漂泊之旅而变得更加敏感,于是他的漂泊旅途便表现出更加浓厚的感伤情绪和忧生意识。

卧病于扬州之旅,让李白深刻感受到世间的冷暖艰辛,这些经历可以说是李白一生性格、诗歌与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从此,李白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他的命运也开始有了新的转折,他的生命里开始具有了某种悲剧意识和忧生意识,他的诗歌的自由不羁的风格也开始越发变得成熟起来。他那青春浪漫的时代在繁华的扬州烟柳中结束了,从此开始了充满悲壮色彩的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