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经商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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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强借法:不借也得借

经商之道,就借法而言也要善于应变。明的不行,暗的不灵,怎么办?有利而不取,非商人本性,这时候就得来点硬的、绝的。强借,有对方不愿意借而强迫之意。或严辞厉色,或巧用手腕,迫其不得不借。强借的要诀是要抓住对方的七寸,反正大目的达到了,小节处终归容易处置。

1.让对手为自己埋单

让对手为自己埋单的方法是让对手成为自己的同盟者,和自己共担风险。

世界上就有这种事,本来作为生意场上的对手,他急切地盼望你的失败,盼望你失败后像仆人一样倒在他的脚下,给他一个毫不留情地拒绝你的机会,然后心安理得地拿走本该属于你的利润。但是当失败的阴影笼罩在希尔顿正在建造的一座饭店上时,他却审时度势,施展高明的强借术,硬是让对手掏钱帮他完成了工程。

希尔顿在建造达拉斯希尔顿饭店时,这个饭店的建筑费用要100万元,而他当时并没有这么多钱,所以开工后不久,就没有钱买材料和交付工钱了。

希尔顿想了一个奇招,他决定去拜访地产商杜德,也就是那个卖地皮给他的人。

希尔顿找到他后,开门见山地说:“杜德,我没有钱盖那房子了。”

“那就停工吧。”杜德毫不经意地说,“等有钱时再盖。”

“我的房子这样停工不建,损失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希尔顿故意顿了一下,才接道:

“事实上,你的损失将比我还要大。”

“什么?”杜德眼睛瞪得像铃铛,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我的房子停工了,你附近那些地皮的价格一定会大受影响,如果我再宣扬一下,希尔顿饭店停工不盖,是想另选地址,你的地皮就更不值钱了。”

“怎么,你想要挟我。”

“没有人要挟你,我只是就事论事。”

“可是,你是没有钱才……”

“没有人知道我会没钱。”

“我会告诉他们的。”

“没有人会相信,我现在已拥有好几个饭店,规模虽都不算大,但声名却不坏。相信我话的人一定比你多。同时我做的生意交际广,认识的人也比你多。”

这番话使杜德动容了,说话的气势小多了。“咱们无怨无仇,你何苦跟我过不去。”

“为了希尔顿饭店的名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希尔顿的态度也变得很委婉,“我总不能让大家知道我穷得连盖房子的钱都没有。”

“可是,绝不能为了你自己把我也给害了。”

希尔顿故意皱着眉头,沉思一会儿后说:“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什么办法?”

“你出钱把饭店盖好,我再花钱买你的。”杜德张嘴欲言,希尔顿用手势止住他,接道: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出钱盖房子,我当然不会亏待你,就等于是你盖房子卖。

最主要的是,饭店的房子不停工,你附近那些地皮的价格就会上扬。我如果再想个办法宣传宣传,你的地皮不是价钱更好了吗?”

虽然这是希尔顿耍的手段,但实情也确是如此,无奈之下,杜德只好答应了他的条件。

1925年8月间,达拉斯希尔顿饭店开张了。这是一家新型大饭店,也是希尔顿饭店进入现代化的一个起点。

希尔顿让地产商按照他的设想把房子盖好,然后又让地产商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卖给他。

这种事听起来似乎根本不可能,但事实上,只要抓住了对手的“七寸”,即使让他们干一些暂时牺牲自己利益的事,他们也会照办的。

2.借情动人强借法

对重情者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则事无不成。

人们都知道胡雪岩借官营商,但他绝不仅仅靠官,而是善于根据事情的不同状况灵活变通处理。

自从胡雪岩的靠山王有龄上任“海运局”坐办后,抚台交托王有龄去上海买商米来代垫漕米,以期早日完成浙粮京运的任务。漕米运达的速度,与江南诸省地方官的前途关系甚大。至于买商米的银款,由胡雪岩出面,到他原来的钱庄去争取垫拨。

在松江,胡雪岩听到他们的一位朋友说,松江漕帮已有十几万石米想脱价求现,于是他充舟登岸,进一步打听这一帮的情形,了解到松江漕帮中现管事的姓魏,人称“魏老五”。

胡雪岩知道这宗生意不容易做,但一旦做成,浙江粮米交运的任务随即就可以完成,可减免许多麻烦。所以他决定亲自上门谒见魏老爷子。

胡雪岩在他的两位朋友刘老板和王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魏家。时值魏老爷子未在家,只其母在家,她请三人客厅候茶。只见到魏老爷子的母亲,刘、王二老板颇觉失望,然胡雪岩细心观察,发现这位老妇人慈祥中透出一股英气,颇有女中豪杰的味道,便猜定她必定对魏当家的有着很深的影响力,心下暗想,要想说动姓魏的,就全都着落在说服这位老妇人身上了。

胡雪岩的后辈之礼谒见,魏老太太微微点头用谦逊中带着傲岸的语气请三人喝茶,一双锐利的眼光也直射胡雪岩。当三人品了一口茶之后,魏老太太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胡雪岩很谦卑地说道:“我知道魏当家的名气在上海这一带是响当当的,无人不晓,这次路过,有幸拜访。并想请魏大哥和晚辈小饮几杯,以结交结交友情。”

寒暄过后,在魏老太太的要求下,胡雪岩也不便再拐弯抹角了,便把这次的来意向魏老太太直说了。听完胡雪岩的话后,魏老太太缓缓地闭上眼睛。胡雪岩感觉到整个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过得很慢。良久,魏老太太又缓缓地睁开眼睛,紧紧地凝视着胡雪岩说道:“胡老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砸我们漕帮弟兄的饭碗吗?至于在裕丰买米的事,虽然我少于出门,但也略知一二,胡老板有钱买米,若裕丰不肯卖,道理可讲不通,这点江湖道义我还是要出来维持的。倘若只是垫一垫,于胡老板无益可得,对于做生意的,那可就不明所以然了。”

听了魏老太太的话,胡雪岩并没有灰心,相反却更加胸有成竹地大声说道:“老前辈,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战事迫急,这浙米京运可就被朝廷盯得紧了,如若误期,朝廷追究下来不但我等难脱罪责,我想漕帮也难辞其咎吧!为漕帮弟兄想想,若误在河运,追究下来,全帮弟兄休戚相关,很有可能被扣上通匪的嫌疑,魏老前辈可对得起全帮弟兄?”

江湖中,“义”字当头。胡雪岩以帮里义气相激,正好击中魏老太太的要害之处,使得魏老太太不得不仔细思量。

胡雪岩再三强调其中道理,魏老太太听完之后,终于心中暗肯,于是吩咐手下人将儿子魏老五叫来。

过不多久,一男子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只见他约莫四十上下,个头不高,但浑身肌肉饱满黝黑,两眼目光也是如鹰一样,内行人一见便知是个厉害角色。此人正是漕帮现在的执事魏老五。魏老五向魏老太太请安后,魏老太太引见了胡雪岩和刘、王二位老板,看着老人家对胡雪岩三人的尊敬劲,魏老五也很客气地称呼胡雪岩为“胡先生”。

魏老太太说:“胡先生虽是道外之人,却难得一片侠义心肠。老五,胡先生这个朋友一定要交,以后就称他‘爷叔’,吧。”

老五很听话地改口叫道“爷叔”。

“爷叔”是漕帮中人对帮外的至交的敬称,漕帮向来言出必行,虽然胡雪岩极力谦辞,但魏老五喊出第一声“爷叔”,其余的人也就跟着齐呼“爷叔”。

当晚,魏家杀鸡宰鹅,华灯高掌。魏老太太、魏老五、胡雪岩、刘、王二位老板频频举杯,以祝友谊。就这样,凭着胡雪岩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与漕帮的龙头老大魏老五由初识而结成莫逆之交。以魏老五的威信,胡雪岩买米的事已不成问题。

在与魏老五的关门弟子尤老五,也就是现行的漕帮老大商谈买米一事中,胡雪岩见尤老五面露难色,只是迫于师父魏老五的面子不好讲,所以口头上虽然答应了,心里面却是十二分的不愿意。见此情景,胡雪岩并没有乘人之危,买了米就走。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尤老五,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不然我胡雪岩就不买这批米了。尤老五见胡雪岩如此直爽,也没什么顾虑了,就把自己心中的隐衷对胡雪岩一吐为快。原来自从官粮海运以后,漕帮的处境十分艰难,目前正是缺银少钱的时候,他们需要的是现钱,而胡雪岩的“买。”

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待官粮收齐后,又要退还漕帮,现在买,只是一时的周转之计,以后到漕帮手里的还是米,这使尤老五很为难,但魏老五已经答应下来了,他也不敢有所怨言。

胡雪岩了解到这种情况后,马上与出资买米的钱庄总管张福康商量,看钱庄能不能待漕帮以后把退还的米卖掉后再收回现在支出的银两,而不是一俟退米之后,就急于收回银两。

张福康知道胡雪岩是值得信赖的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尤老五的难处解决了,他自然非常高兴,也极为欣赏胡雪岩的为人。于是,买米的事很快就谈妥了。

胡雪岩这次买到的不仅仅是米,还买到了与尤老五的“情”。自此以后,尤老五对胡雪岩“惟命是听”,只要是胡雪岩的货,漕帮绝对是优先运输。所以胡雪岩的货运向来是畅通无阻来往迅速。不仅如此,尤老五还把他在漕帮中了解到的商业信息,及时向胡雪岩汇报。胡雪岩有此商业“密探”,自然增加了对商场情况的了解,在商业活动中抢占了不少有利时机作为一个商人,自然要就货论价谈生意。但是当时中国的生意场是十分复杂的,有洋商、有买办,有亦官亦商有亦匪亦商,还有像魏老五这样的帮派之商。所以经商时既要讲商道,又要能进什么门说什么话讲什么规矩。胡雪岩与魏老五、尤五的漕帮打交道,首先以漕帮尊崇的一个“义”字打动了魏老五之母,又以其母之情去压魏老五,不管魏老五愿不愿意,漕帮的力量算是借定了。再加上胡雪岩替对方着想的善后处理而不是以情压人达到目的就走,更使他赢得对方完全的信任。由此我们不能不由衷地赞一声:高,实在是高。

3.抓住对方的弱点不放

借对方的弱点置其于死地,商业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胡雪岩的福州阜康钱庄分号开张后不久,福建抚院给钱庄公会下文,要求各钱庄分摊朝廷新发行的“京票”银子数额。“京票”是清廷为弥补国库空虚而采取的应急措施,相当于后世的“增印钞票”。朝廷将“京票”按比例摊派到各省,并要求各省钱庄准备银子,使京票能通兑现银,以维持其信用。实质上,京票相当于派给钱庄的税金。福建分得200万两银子的京票,钱庄同业公会要求各钱庄按财力多寡自行认报数字。

这不啻是从身上挖一坨肉,钱庄老板人人裹足不前,会场上悄然无声。

元昌盛钱庄老板卢俊辉坐在会首的位置上,理应率先认报,以身作则,带动其余。但他不愿吃亏,目光在老板们当中搜寻,希望找个软桃子捏,让他认第一笔数目。通常情况下,第一个报数者起点不能低,否则其余难以出口,故吃亏显而易见。卢俊辉忽然发现胡雪岩在人群中。于是,他对胡雪岩拱手,要求胡雪岩认报20万京票。

胡雪岩哭笑不得,分号不足10万存银,怎能认报20万?到时不能兑现,必罹欺诳朝廷大罪。他想了一想,便计上心头,反戈一击,他说,若会长能认报50万两,则敝号一定从命,不减一文。这巧妙的反击,使卢俊辉愣住了。元昌盛流动的头寸不过六七十万,当然不敢认报如此巨数。

但钱庄同行们纷纷起哄,言之有理,卢老板身为会首,应当带头。

卢俊辉怒火腾起,却不敢发作,好说歹说,只好认报了20万,剜去一大块肉,恨死了胡雪岩。

说到卢俊辉就不能不提到元昌盛钱庄的原老板龚春和、龚振康父子。龚春和在马尾港开设元昌盛钱庄,几年后,撒手西去,把家业交给儿子龚振康。龚振康接掌钱庄权柄后,似有神助,马尾港吹气球似的飞快膨胀起来,欣逢盛世,时不我待,元昌盛经过一番拼搏,资金翻番,财力雄厚,成为福州地面屈指可数的大钱庄之一。这时,钱庄同行才悟到龚春和的深谋远虑,推举龚振康做了同行公会会首,承认元昌盛在钱庄中的领袖地位。

龚振康的事业如日中天,他踌躇满志,得意非凡,在福州钱庄同行中颐指气使,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但人生并非十全十美,事业上一帆风顺的龚振康,年届知天命,膝下无儿只有一名千金叫龚玉娇。龚振康遍访名医,老婆肚子都再不肯鼓起来。

龚振康绝了生儿子的念头,精心调教独生女儿,要把她扶上老板位置,继承自己的衣钵……龚玉娇到底女流之辈,生在富贵之家,入则锦衣玉食,出则香车宝马,没有半点继承家业、拼搏商场的竞争心理,对钱庄账目数字不感兴趣。虽然每日遵父命坐在柜台后面,学习钱庄生意业务,那不安分的眼睛都只管在俊俏后生身上瞟来瞥去。

坐了几天柜台,龚玉娇无所用心,对枯燥无味的算盘、账簿毫无兴趣,却与店内一个叫卢俊辉的伙计勾搭上了。

日子不久,龚玉娇已身怀六甲。父亲龚振康知道了原委,也就索性招卢俊辉入赘,并帮助自己和女儿管理钱庄,打点业务。

龚振康死后,卢俊辉做了元昌盛档手,夫人不懂钱庄业务,只管风流快活,卢俊辉事事当家做主,俨然成为元昌盛钱庄老板。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少有韬略,凭借钱庄财力,作威作福,飞扬跋扈,比龚振康有过之而无不及,引起伙计妒恨,在同行业中口碑极差。

再说卢俊辉回到钱庄,痛定思痛,诿过于胡雪岩,认为若不是他那么一杠子,让自己下不了台,则损失不会如此之巨。卢俊辉决心报复阜康分号。钱庄同业中有不成文的规定,各家发出的银票可以相互兑现,藉以支持信用。除非某家钱庄濒临倒闭,失去信用,大家才能拒收这家钱庄的银票,以免造成损失。

卢俊辉为了打击胡雪岩,不顾同行协议,决定单独拒收阜康的银票,动摇胡雪岩的信用。卢俊辉认为,阜康新开张,立足未稳,福州人尚不知道它信用如何,来这么一手,必然坏它名声,永无出头之日,又多一名失败者。

第二天,元昌盛开门不久,有位茶商持一张5000两的阜康银票,到柜上要求兑换现银。

卢俊辉听说后,接过银票反复看了许久,拒收了这张银票。

茶商大惊,卢俊辉解释道:“这两年阜康信用不佳,不得不防。”

茶商拿着银票悻悻而去,听说福州新设了阜康分号,立刻找上门去兴师问罪。

胡雪岩正在店内料理业务,听到门外有人吵闹,见茶商挥舞一张阜康的银票,要找老板评理。胡雪岩吃了一惊,忙将茶商请入内室,好茶款待,询问缘故。茶商把卢俊辉的话重复了一遍。胡雪岩顿感事态严重。元昌盛是福州老号钱庄,信用足本钱厚,若拒收阜康银票,消息流传世间,立刻会引起轩然大波。大凡钱庄生意,一旦出现********,无论当事人费多少口舌辩解,都无济于事。盖因战乱年代,风雨飘摇,常有钱庄老板携财外逃,宣布破产,坑苦了许多存户,故一有风吹草动,便如同雪崩一般,引起挤兑风潮。那情景,即使钱庄有足够银子应付挤兑,信用也会惨遭打击,一交跌倒,永远爬不起来。故而钱庄生意之大忌,就在于拒收银票。

胡雪岩当机立断,好言安慰茶商,抬出5000两新铸的足色官制银锭,另外按一分二利息加倍奉送。茶商既得厚利,同意保持缄默,不向外面传布。

送走茶商,胡雪岩苦苦思索对付之策。他到福州开阜康分号,原本扩大业务,吸收福州资本,染指地方经济。不料开张伊始,就遭这记闷棍,危及到阜康根本。胡雪岩做生意,一贯主张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并无挤兑同行、置人于死地之意。谁知卢俊辉不晓得天高地厚,张牙舞爪扑来,只好被迫应战,寻找胜着。打蛇须打七寸。胡雪岩暗忖:若只是图个站稳脚跟,略施小计,给元昌盛一点厉害,让它知难而退,占个平手,并不难办到。但他以多年钱庄经历深知,一旦对方扼住自己喉头,要置自己于死地,便不能轻饶对方,反击必须沉重有力,务求击中要害,将对方打得趴下,再无翻身之日。卢俊辉既然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那么就该自食其果,彻底垮台,最终让他乖乖把门面拱手相让,阜康乘机取而代之,世人谓之“打码头”,才是最终目的。

这念头,胡雪岩本来并不明晰,在卢俊辉的发难下,愈见清楚,迫在眉睫,非实现不可……虽然手段不免狠毒,在商场上,只有胜利和失败之分,别无选择,胡雪岩必须为保护阜康的信用而拼力反扑。

只用了半个时辰,胡雪岩便想好了全部策略,对付卢俊辉这样的毛头小子,他自信胜算在握,并非太难。搞垮对方的方法并不复杂,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钱庄之间的竞争,争的是本钱,争的是信用,谁家存银足,便处之泰然,风雨不动;谁本小利微,便处下风守势,不堪一击。

差额如何?这是钱庄的机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胡雪岩决心弄到对方机密,再作打算。

胡雪岩亲自出马,像老练猎手,明察暗访,寻找猎物。

“元昌盛”伙计赵德贵,近来心绪烦乱、愁眉不展。他赌运奇差,连连告负,已欠债累累……一身赌账。而这一切,都是可恶的卢俊辉造成的。赵德贵恨死了他。

这次赵德贵又输得精光,为避开讨债鬼的纠缠,一出赌场,他便专拣僻静小巷试图溜回钱庄。可是迎面一声断喝,几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向他讨账。赵德贵已身无分文,只得苦苦哀求。对方哪里肯听,一顿拳脚将他打倒在地。为首的拔出雪亮钢刀,狞笑道:“没有钱……割下两只耳朵抵债!”赵德贵吓得魂飞魄散,正在紧急关头,一位中年人走来,询问了原由。中年人摸出十两银子替赵德贵还了赌债,大汉们一阵风似的不见了。中年人自称胡先生……拉起瘫坐在地的赵德贵,踏进一家小店为他买酒压惊。

赵德贵真是感激不尽,三杯酒下肚,把满腹牢骚一古脑儿抖出来。胡先生愤愤不平,深表同情,愿助他一臂之力,向情敌报复。如果顺利的话,让龚玉娇投入他怀抱。赵德贵听得愣愣的,世上哪来这样的好事?胡先生据实相告,自己是杭州有名的“胡财神”,只要赵德贵愿意,便可跳槽做“阜康”钱庄的档手,俸银月入50两,外加分红。当然先要提供元昌盛的情况,另有重赏。

胡雪岩摸出1000两银票,满脸凝重,道:“这是预付的赏银,事成之后,还要加倍。”

赵德贵惊喜交集,知道胡先生并非戏言,当即信誓旦旦,死心塌地做他的眼线,打探卢俊辉的机密。

元昌盛的命运,就在小酒店决定了。胡雪岩心安理得回到庄里,等待消息。

几天后,对手的情况胡雪岩了如指掌。卢俊辉执掌钱庄大权后,一反龚振康稳健作风,大量开出银票以获厚利。元昌盛现有存银50万两,却开出几近百万两银票,空头银票多出40万,这是十分危险的经营方式。倘若发生挤兑现象,存户们把全部银票拿到柜上兑现,元昌盛立刻就要倒闭破产。幸而元昌盛牌子硬,没有人会怀疑它的支付能力,便永远不会发生同时挤兑的现象。卢俊辉正是基于此,把赌注押在钱庄的信用上,而出此大胆举措。

胡雪岩暗暗叫好:“真乃天助我也!”他估计了自己的力量,目前尚有70万现银的头寸可调,只要设法收集元昌盛70万银票,便掌握了对手的命运,扼住了卢俊辉的咽喉。只要高兴,随时用劲一勒,对方便呜呼衰哉!

胡雪岩立即行动,调集头寸,收购元昌盛银票,一切有条不紊,暗中进行。而卢俊辉尚蒙在鼓中,全然无知觉。

元昌盛的银票尚未收集够数,卢俊辉又作出一项加速自己破产的蠢举。他不知道胡雪岩正在屯集自己的银票,反而见存户少有兑现,钱庄存银白白放在库中未免可惜,便取出20万两现银,筹办开设一家赌场。致使元昌盛库中能兑现的银子仅30来万,只够应付日常业务……达到十分危险的程度。

赵德贵及时送来捎息,令胡雪岩大喜过望。他数数手中掌握的元昌盛银票,已有50万两之多,凭着这些银票,可以轻而易举击败对手,令卢俊辉败走麦城。为了看看猎物在倒毙之前的模样,胡雪岩趁卢俊辉举办30大寿之际,备办厚礼,亲自登门致贺。卢俊辉以为胡雪岩拱手称臣,并不防备,两人以礼相待,说些中听的话语,频频举杯,喝了不少陈年花雕。

没过两天,元昌盛柜上忽然来了一批主顾,手持银票,要求提现银,一天之中,顾客提走20万库银。卢俊辉听伙计报告,以为偶然现象,并不在意。谁知第二天,更多的顾客蜂拥而至,纷纷挥舞手中银票提现。没等卢俊辉反应过来,库银已提取一空。

挤兑现象在元昌盛这家老钱庄门前发生了!

卢俊辉明白事态严重,连忙向同行各家钱庄告贷,请求援手支撑局面。但他平常少年得志,飞扬跋扈惯了,人缘极差,大家只是袖手旁观看热闹,并无行动。更有人妒恨他人财两得,发迹太易,巴不得他垮下去,替龚振康报仇。

元昌盛门前闹哄哄一片,不能兑现的顾客骂声不绝,义愤填膺。卢俊辉叫伙计关了店门……缩头乌龟一般不敢露面。眼看事情将要闹大,官府已派人来钱庄弹压,声言庄主若不拿出银子平息民愤,将按律治罪,抄家拍卖。意味着老板流放,妻儿拍卖为奴,家破人亡。

卢俊辉思前想后,唯有把店面抵押给他人,钱庄易主,才可免祸。但同行钱庄老板谁也不愿多事,只隔岸观火,作壁上观。这当口,胡雪岩翩然而至,他同卢俊辉谈妥,以接收元昌盛银票为条件,接管钱庄铺面。并当场向顾客宣布:凡元昌盛银票,均可以阜康分号兑现,绝不拖欠分毫。持银票的顾客大多系胡雪岩有意安排而来,听他如此说,一哄而散。一场风波,顿时云开雾散。

接着便清盘,元昌盛房屋家具,小到一根铁钉,俱一一作价。算到后来,卢俊辉只剩一身便服,狼狈滚出庄门。一场富贵梦,终究成黄粱。

胡雪岩则名正言顺,将阜康分号搬进元昌盛旧址。胡雪岩的势力又扩张了一倍。

胡雪岩吞并元昌盛的成功,就在于把强借的要旨发挥到了极致。元昌盛无故拒收胡雪岩的银票,打破了同业的默契,这给胡雪岩的强借提供了口实。元昌盛的经营策略犯了钱庄生意的大忌,这又给胡雪岩的反击措施提供了借力点。而卢俊辉屡犯众忌又给胡雪岩提供了反击的大环境,这些该有的条件对方都送上门来了,胡雪岩焉有不借之理?借吞并当地最有实力的第一大钱庄元昌盛,初来乍到的胡雪岩阜康分号一下子得到实实在在的扩张。

4.“软硬”兼施,白手万金

当一个人势不得已之时,万金拱手相送还要连连称谢。所以,借势压人可以白手得万金。

借势,有借官势,有借情势。比如一个已经立项的大项目,谁拿到谁赚钱。靠什么拿?资质?

资本?技术……低报价?都有用但都不是最有用。君不见前面标书未开,后面条子已至,某某领导的一个签字就是一座大山,项目主持者即使钢筋铁骨又岂能受得了这等重压?这叫借官势。所谓情势,情者,非情意绵绵之情也,而是情形之情。势到万不得已之际,也就是施借情势之时胡雪岩被人冠以商圣之尊,圣者,凡夫俗子难以达到之境界也。我们看胡雪岩巧用官势、情势的手段,可知此名不虚。

胡雪岩投效海运局主管王有龄不久,通过官运漕米赚了一笔钱,胡雪岩想起,当初被信和撵出来时,曾起过誓,现在机会不是到了吗?但万把两银子开钱庄,本钱太小,难以做大。胡雪岩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刻便想出一个主意,他同王有龄一说,王有龄连连拍手称妙。

第二天,王有龄身穿官服,戴六品顶戴,坐一乘四人蓝呢大轿,由两名执事在前面扛着“回避”的牌子开道,真是威风八面,官仪做足,招摇过市,直奔信和钱庄。早有人告知钱庄老板蒋兆和,蒋兆和一见来势,立刻猜到大主顾上门来,连忙上前,跪地迎接。王有龄端着架子,未置可否,鼻子里哼了一声,神色冷峻。蒋兆和小心翼翼迎到客厅,送热手帕,泡毛尖茶,人前人后忙个不停。待宾主坐定,王有龄便声称要找一个叫胡雪岩的伙计,说自己去年曾向他借了500两银子,现要将本带息还给他。蒋兆和暗暗叫苦,胡雪岩早已被辞退,而今不知去向,哪里去找?忙说:“胡雪岩出省公差去了,三几日内回不来,老爷不如把银子留在柜上,我打一张收条,也是一样的。”

王有龄断然拒绝,收起银子并放言,我有话和他谈呢,若是找不到他,可别怪我欠账不还。王有龄大步走出钱庄,扬长而去。蒋兆和心痛万分,方知自己干了天字第一号的蠢事,当初本不该赶走胡雪岩,眼下白花花的银子收不回来,又打听到王有龄是海运局主管,更加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海运局每年经手的粮银几十万两,若是能靠上这样的大主顾,钱庄的头寸周转就不愁了。

思前想后,蒋兆和决心找到胡雪岩,他派出伙计,四处打听,很快便弄清了详细地址。

胡雪岩见到蒋兆和,爱理不理,故意冷落蒋兆和,但蒋兆和仍不介意。因为他明白胡雪岩已攀上高枝,今非昔比,不可小觑。凭着商人的精明,蒋兆和脑子里转了几转,立刻明白胡雪岩的分量,对信和来说无疑是位财神,可千万别放走了。于是,蒋兆和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称赞他有出息,又是大谈昔日友情,猛灌一气迷魂汤,送上丰厚礼物。胡雪岩顺水推舟……与他渐渐亲热,气氛融洽了许多。

蒋兆和请胡雪岩到信和做个董事,情愿奉送股份若干,胡雪岩推辞一阵,敬谢允许。这样一来,他便成了信和的人,一根线上拴俩蚂蚱,可以同甘苦、共进退了。

往后几日,蒋兆和费尽心机,今日请胡雪岩吃花酒,明日替胡雪岩安排郊游,专在他身上下功夫,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胡雪岩乐得大享其福,只由他安排。一月下来,两人捐弃前嫌,言谈融洽,俨然成了生死至交。看看火候已到,胡雪岩先把一万两银子存到信和,3年为期。蒋兆和自然满心喜欢。

一日,酒足饭饱之后,胡雪岩好似满腹心事、欲言又止。在蒋兆和关切地追问下胡雪岩才告诉他,海运局有70万两银子的公款,想要寻找一家可靠的钱庄存放,月息低倒无所谓,应随时能支用。蒋兆和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他的信和不过20来万两银子的底储,常常苦于头寸不足,放掉许多大生意。如今海运局这大笔银子垫底,杭州城的钱庄谁有这般雄厚实力……蒋兆和请求胡雪岩将银子存到信和。

但胡雪岩提了一个条件,即一旦公用,不要耽误了大事。蒋兆和为庞大的数目所陶醉,根本没有注意到胡雪岩的弦外之音。所谓利欲薰心、忘乎所以,大概就是如此。

时隔不久,信和钱庄果然存进70万两银子,蒋兆和顿时觉着腰粗胆壮,说话也硬气了不少。为了使他放心,胡雪岩告知其中30万两银子可以长期入存,海运局不可能都支用。蒋兆和如吃了定心丸,放大胆子放款吃高利息,业务蒸蒸日上。

胡雪岩当了信和董事,时不时到钱庄走走,同蒋兆和套近乎。蒋兆和自然求之不得,他觉得同胡雪岩关系愈密切,海运局这座靠山越稳当。为表示亲密无间,无所避讳,蒋兆和常把钱庄来往明细账簿送给胡雪岩过目,以示不欺。胡雪岩本是行家里手,稍稍一看,便知钱庄生意情况。这天,蒋兆和又将账簿给胡雪岩察看,胡雪岩发现蒋兆和急于放款求息,钱庄底银已不足10万,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倘若有大户前来提现银,就可能告罄出丑。即使同业可以援手相助,调头寸解决,数目有限,也不能完全满足。倘若钱庄不能兑现,风声传出,用户一齐来挤兑提现,钱庄非倒闭不可。而眼下,惟一能提现银的大户,唯有海运局。想到此,胡雪岩嘴角露出狡诈的笑容。

第二天,信和钱庄刚刚开门,便有两名公人模样的人,手持海运局坐办王有龄签发的条札,前来提现银30万两。蒋兆和一听,如雷击顶,底金不过10万,如何能兑现?慌忙中,蒋兆和安排公人稍坐,赶紧去找胡雪岩。谁知胡宅告知,对方只肯调剂5万。蒋兆和无奈,前去海运局求见王有龄。王有龄和蒋兆和没有私交,打着官腔慢吞吞威胁说:“这30万银子用来购粮运往江北大营,朝廷与太平军战事激烈,耽误了军用,上面怪罪下来是要掉脑袋的。

”其时太平军正与清军在南京周围激战,军粮是作战急需,这厉害蒋兆和清清楚楚,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还想通融,推迟半个月。王有龄断然拒绝并限令:余下40万银子,10天后将取出作为饷银解送曾大帅处,到时如有误失,请曾大帅处置。这话几乎令蒋兆和昏迷过去,谁不知曾大帅执法严厉,嗜杀成性,老百姓暗地称他“曾剃头”。

从海运局出来,蒋兆和双腿发软,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地。

信和钱庄柜台上,不少存户手持钱庄银票,要求提现银,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钱庄亏空严重,面临倒闭清盘的消息。此举无疑雪上加霜,蒋兆和支持不下去了,他甚至想到了自杀,一了百了。恰在这时,胡雪岩奇迹般地出现,蒋兆和顾不得面子,一下跪在他面前,涕泪横流……哀求胡雪岩救命。刹那间,胡雪岩感到无比痛快和惬意,但他并不形诸于色,反而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扶起蒋兆和,请他稍安勿躁,然后对前来兑现的人们保证:信和是老招牌,信用从来不错……如今又有海运局作后盾,一定不会赖你们的银子,人群中有人发问:“听说海运局要提走全部存银,信和无法兑现,快倒闭了。”

胡雪岩神态肃然,正色道:“本人与海运局王老爷系莫逆之交,掌管海运事务,我怎么没听说过提银的事?勿听信流言,扰乱人心,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呀!”人们不吭气,胡雪岩赠银救王有龄的事,全城人尽人皆知,他俩的关系非同寻常,胡雪岩的话足以代表海运局,谁还会有异议呢?众人不再兑现,逐渐散去,柜台前总算清静下来。

蒋兆和有气无力地问胡雪岩原委。胡雪岩告诉蒋兆和,王有龄并不是想提银公用,而是想用这些银子开钱庄做生意。蒋兆和听完忙问解决办法,胡雪岩压低声音,凑近蒋兆和耳边……嘀咕道:“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钱,王大人多年闲居,手头拮据,老早就想干点什么,尤其对钱庄生意颇有兴趣,只苦于一无本钱,二无人手,终未实现,大哥若是愿意,不如趁机奉送股份与他,交个朋友,大家在一口锅里捞食,还怕生意不红火。”蒋兆和一听,不免有些肉痛,但为避免彻底倒闭,此法确实高明。

一番甜言蜜语,蒋兆和心里好受一些,想想不独能保住性命,而且照旧做老板,局外人反正不明就里,凭着信和这块老招牌,再加上海运局作坚强后台,杭州城里也算同行老大,照样呼风唤雨,吃香喝辣,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主意打定,蒋兆和向胡雪岩拱手道谢。

胡雪岩施展“软”、“硬”兼用的两面手法,凭空进账了大笔股金,还连带收服了一个钱庄的老手。自此为起点,胡雪岩在生意场一发不可收了。

胡雪岩在这里的借势虽是强借,但自有其巧妙之处。首先他可以倚靠的官势是现成的,但如果他就是仗着官势大大咧咧狮子大开口去强占信和钱庄的股份,即使不被暴揍一顿也会给强撵出门。以胡雪岩之精明绝不会干这种傻事。他先给信和钱庄的老板布下一个他必钻不可的套儿,一旦那位可怜的老板钻进来,俟后的迫不得已之势便水到渠成,胡雪岩只管坐收渔利好了。

5.一借再借,功到自然成

事情棘手,就得强施连环借法,所谓一借不成,何妨再借。

胡雪岩要在上海做米行生意,生意若要做活,必出奇招,改变套路,抓住机会,才有所获。海运局向来只购不粜,给人印象属官办机构,赢利不多。今年浙江谷米丰收,米价狂跌……胡雪岩知道北方连遭旱灾,粮食紧缺,于是当机立断,一改通常惯例,大量收购新谷,寻找米商脱手,打一次奇袭战,赚一笔银子,再转入常规运作。

在这次行动中,胡雪岩迫切需要寻找大宗买主,迅速成交,否则拖延日久,与同行产生竞争,难以脱手。

所以胡雪岩必须卖了新谷腾空谷房,再购谷米应付海运,计划才算圆满完成。

本来,他与山东大米商潘家祥已经签订了契约,等潘家祥付银运米了。没想到事情陡生变故……潘家祥毁约,转而与“隆重昌”米行的谭柏年签了约。

在“隆昌”米行,谭柏年不是老板,胜似老板,真正的老板名叫石三官,远在苏州乡下,是个纨绔。父亲死后遗下一大笔财产,又继承了年代颇久的一家老米行。石三官喜欢斗鸡走马玩蟋蟀,疏于生意买卖,便把米行一切事务交给舅舅谭柏年,委托他全权处理一切,连账本也不过目,每年只须按时交付赚来的银子,便不过问。谭伯年得了授命,仗着长辈关系,在米行中行使老板权利,对伙计十分苛刻,店里上下没有一个不惧他的。

山东米商潘家祥抵达上海,谭柏年闻讯前去码头相迎。他俩是老相识,言谈之间……谭柏年得知对方有意要在上海收购大批谷米,运往北方。此前,潘家祥见到《申报》刊登快讯,知道齐鲁适遇大旱,庄稼歉收,急需大米救灾。两相印证,潘家祥肯定要做一笔大生意。上海米行林立,各家竞争激烈,这块肥肉到底落入谁家之口,尚难料定。谭柏年决意拼力一争,做成这笔生意。

凭经验,谭柏年知道潘家祥本钱雄厚,不屑于做零碎买卖。与小本米行锱铢必较,费力费神,且不能满足需要,能看得上眼的大米行,在上海不过三五家。谭柏年把几家米行加以排列,估量实力,隆昌属前三名,可以力争。谭柏年同样喜欢做大买卖,报损宰高,回扣可观,一笔生意下来,除了应付石三官,自己还能落下一笔银子。

然而,见到潘家祥之后,潘却说他与胡雪岩已经签订了契约,并将契约掏给谭柏年看。

谭柏年只瞅了一眼纸上“胡雪岩”三个字,便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敢于把这事告诉他人,证实这桩买卖已铁板钉钉,笃定泰山,不会生变故的。谭柏年霎时充满失望之感,心里暗骂:姓胡的忒狠毒,竟把手伸到上海,虎口夺食!

胡雪岩在浙江把持海运局,改漕运为海运。干得相当成功,商界尽人皆知。但没想到他会在上海米行中抢生意,谭柏年事先排定的上海各家米行名单中,偏偏没有想到过胡雪岩。

这是因为胡雪岩的海运局主要收购谷米北运,与潘家祥干同样营生,而非售米。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令谭柏年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按他的筹算,隆昌米行的存米全部出手,他至少可得2万银子的外快,而今却打了水漂儿,怎不叫谭柏年锥心般刺痛。

于是谭柏年使尽了伎俩,废尽了口舌,终于使潘家祥毁了约。

潘家祥的毁约,令胡雪岩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倘若再传到圈内人中间,有损他的信用……潘家祥系山东富商,垄断了北方民间粮米市场,在商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而胡雪岩向来以诚为本,视信用为生命,如今不能取信于潘家祥,有何面目见商场同仁?

于是,胡雪岩打定主意为自己的利益而战。他沉思了一刻,便想出了一套连环的借力打力之计,接着他就环环实施。

第一步是借用谭柏年的弱点整倒他。

俗语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胡雪岩在商场征战半辈子,极善于抓住对手的弱点和疏失,予以痛击,无往不胜,十分灵验。凭他的直觉,谭柏年身为隆昌米行档手,老板不在店内主事,他必然营利舞弊以售其奸。天下谁人不愿当老板?世上哪个不爱金钱?石三官放任谭柏年作主张,岂无肥私劣迹?

胡雪岩搜索枯肠,细细回想与谭柏年曾经做过交易的每一个情节。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已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胡雪岩毕竟是胡雪岩,他记忆力惊人,如电火闪烁,忽然记起一个情节:当时同谭柏年讨价还价时,谭柏年并不在意谷米的价码,只是要求按一厘二的回扣,把钱存到“裕和”钱庄户头上。胡雪岩敏感地觉察到这笔钱存得蹊跷,若是替主人赚的钱,必然随大笔米款同存入一个户头。分开来的目的,说明谭柏年私吞这笔回扣银,而石三官毫无察觉。生意场上,档手欺骗东家,“账房吃饱、老板跌倒”,这现象比比皆是,胡雪岩见惯不惊。以此观之,谭柏年单是从售米私吞的回扣,当不是少数。可以推测,此次潘家祥毁约、与隆昌成交,谭柏年必然竭尽诋毁诽谤之能事,而为一大笔回扣力争,使他获得成功。

胡雪岩有些兴奋,他自知抓住对方狐狸尾巴,只须用力拖拽出洞,使其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则可战而胜之,挽回败局。

胡雪岩以存20万两银子为条件,让资金紧张的“裕和”钱庄的档手谷真豪把“隆昌”米行档手谭柏年在“裕和”的存款数目告之。

谷真豪果然送来明细账,秀丽的小楷,把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日期誊写得一清二楚……明白在目。

胡雪岩大喜过望,立刻按谭柏年每次存银的数目,推算出“隆昌”近年来的生意情况,隆昌米行再无秘密可言,而谭柏年从米行中攫取的不义之财也暴露无遗。

第二是借谭的倒台入股“隆昌”米行。

胡雪岩用计假冒“裕和”之名,将谭柏年在裕和的存银和利息结算账单故意误送至老板石三官处,使隆昌米行的老板石三官知道了谭柏年的所做所为。胡雪岩又找到了石三官,以入股三成、负责米行事务为条件,帮助石三官整顿米行,挽回损失,获得石三官的允许。

胡雪岩把谭柏年的罪证出示,并说:一要么把谭柏年送官处置;二要么改跟他安心管理米行为他奉差,而且俸银必翻番,二者任谭柏年选择。在胡雪岩威逼利诱下,谭柏年无路可走,只好打定主意,死心塌地替胡雪岩效力。胡雪岩教他听候待命,不要轻举妄动。原来胡雪岩考虑到潘家祥既然敢毁约,一定对胡雪岩的信用产生了怀疑,贸然劝他信守前约,必遭碰壁。唯有设下圈套,令他钻入,不得解脱,情急之中,才可乖乖就范。

三是借控制隆昌米行对付潘家祥。

潘家祥并不知道隆昌米行的变故,他绝对信任谭柏年。签约付定金后,潘家祥急忙返回山东,寻找销售谷米的合作伙伴。其时,北方数省旱灾严重,庄稼连年赚收,饥民成群,已出现“吃大户”、“抢公仓”的情形。捻军、白莲教等团体,乘势号召天下,揭竿而起,攻城掠地,对抗官府,局势危如垒卵。

朝廷严令各省抚督,开仓赈灾,安抚饥民,以防民变。

潘家祥看到这种情景,心中暗喜。饥民愈多,谷米愈不愁销路,正可屯货居奇、待价而沽,谋求最高的价钱抛售出去。

他正在物色代理商,胡雪岩请的一位官大人翩然来访,此人自称主持直隶粮道,急需购进大批谷米,缓解直隶灾情。潘家祥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几天来,前来拜访的粮道官员接踵而至,都企望潘家祥这位粮商提供米源,盖因朝廷公仓空虚,漕运迟迟不至,远水不解近火……潘家祥未便慨然相允,官府出价太低,差强人意。

这位粮道大人焦急不安,出手不凡,愿以每石15两银的价码,购买两万石谷米。潘家祥估算一下,已高出进价近两倍,除去运费打杂开支,这笔生意净赚10多万银子。他暗自高兴……却不形于色,大叹苦经说:“江南战乱频仍,谷价腾贵,购之不易,路途迢迢,成本高昂……我已蚀不起老本,不敢多做了。”

粮道大人知道他在讨价还价,索性每石再添2两银子。潘家祥见火候已到,决定成交。

签约付定金后,粮道大人意味深长道:“救灾如救火,还望潘公信守合约,按此交割,耽误了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潘家祥拍住胸脯说没问题。

当下潘家祥乘小火轮飞快回到上海,只等谭柏年如期交米,他已雇下快船20多只,整帆待发,万事俱备,只等装船启运。

眼看第二天便是行期,隆昌米行毫无动作,船老大来客栈见潘家祥,询问哪天装船。潘家祥正在吞云吐雾,闻言吓得没了烟瘾,一骨碌从榻上翻下来,心急火燎,打轿到隆昌问罪,谭柏年一迭声致歉,言称米行已换了老板,他做不了主,凡事可问胡雪岩。

潘家祥正要发作,只见胡雪岩背着双手,踱出内屋,便明白了:原来中了胡雪岩的圈套。交粮日期迫近,另找米行已来不及,倘若误了期限,粮道大人是胡雪岩的至交,岂能轻饶了我?潘家祥愈想愈怕,惊出一身冷汗。

到此时,潘家祥只好服输,以每石20两银子向胡雪岩买了两万石米。由此一算胡雪岩反败为胜,并且净赚了10万两银子。

回过头来我们看胡雪岩的强借逻辑:借裕和钱庄之需获得谭柏年的罪证,借谭柏年的罪证整倒谭柏年并入主隆昌米行,同时获得隆昌与潘家祥所签契约的决策权,借此决策权及之前布下的圈套迫使潘家祥以高价买下自己的米。胡雪岩好像徒手在爬一座峭壁,每上一步都要为下一步准备一个借以发力的抓手。其施计的妙处不仅在于环环相扣,更在于对方明知是在借己之力而又不得不借。

6.借得王牌才能高枕无忧

做生意欲立不败之地,手里最好握有克敌致胜的王牌,如果没有,就要用各种手段努力借得,一旦借到手里,就要使劲抓住,千万别让它旁落。

商场上每走一步都要切实地清楚自己要什么,手里缺什么。特别是在你想达成某个战略性的目标时,更需要拥有一张可以为恃的王牌。

《三国演义》中讲了不少类似的典型故事,谋者从中见其谋,商者从中见其商。

先说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

东汉末年,汉献帝遭董卓部将之乱,颠沛流离,历尽艰难困苦,辗转到了洛阳,宫室尽被烧毁,后有追兵,人心惶惶。在此背景下,有人建议请曹操出面辅佐王室。而曹操已有图谋,二者一拍即合。

《三国演义》中这样撰写这个事件:

太尉杨彪奏帝曰:“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宣入朝,以辅王室。”帝曰:“朕前即降诏,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彪领旨,即差使命赴山东,宣召曹操。

却说曹操在山东,闻知(皇帝)车驾已还洛阳,取谋士商议。荀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今天子蒙尘,将军诚因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报有天使赍诏宣召。即接诏,克日兴师。

(由于洛阳城部分坍塌,而贼兵又追踪而到,汉献帝带领各大臣只好起驾往山东进发。)

出了洛阳,行无一箭之地,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帝、后战栗不能言。忽见一骑飞来,乃前差往山东之使命也,至车前拜启曰:“曹将军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闻李催、郭汜(董卓部将)犯洛阳,先差夏侯为先锋,引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

帝心方安。

少顷,夏侯为许褚、典韦等,至驾前面君,俱以军礼见。帝慰谕方毕,忽报正东又有一路军到。帝即命夏侯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军也。”须臾,曹洪、李典、乐进来见驾。通名毕,洪奏曰:“臣兄(指曹操)知贼兵至近,恐夏侯孤立难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来协助。”帝曰:“曹将军真社稷臣也。”遂命护驾前行。

次日,曹操引大队人马到来。安营毕,入城见帝,拜于殿阶之下。帝赐平身,宜谕慰劳……操曰:“臣向蒙国恩,刻思图报。今催、汜二贼,罪恶贯盈;臣有精兵二十余万,以顺讨逆,无不克捷。”帝乃加封曹操。(曹操大败李催、郭汜之后,向董昭)问以朝廷大事。昭曰……“明公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此五霸之功也。但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此,恐有不便。惟移驾幸许都为上策。然朝廷播越,新还京师,远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今复徒驾,不厌众心乙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决计之。”操执昭手而笑曰:“此吾之本志也。”

操由是日与众谋士密议迁都之事。(若干天后,明告百官,奏明献帝,)帝不敢不从;群臣皆惧操势,亦莫敢有异议。遂择日起驾。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个“挟”字,一个“令”字道尽了其中的奥妙。“挟”,在这里可以解读为强借天子名义;“令”可使之达到自己号召天下、师出有名的目的。曹操卓越的战略眼光告诉他,有了“汉天子”这张王牌,天下民心归附,大业可成。因此,他“克日兴师”,尽起山东之兵,次日即赶到皇帝身边。他相信“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迎得献帝后即刻迁都许昌,将朝廷安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自此以后,这张王牌使得得心应手,由此这一借,借出了曹魏政权近百年的稳定。

再一例子就是诸葛亮七擒孟获。

建兴三年,蜀国根基未稳,蛮王孟获率兵十万侵犯边境,对蜀构成极大威胁。“蛮”是我国古代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蔑称,孟获是少数民族魁首。他在少数民族诸部中享有非常高的威望,并且有征战能力和倔强不屈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对手,诸葛亮采取了“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策略,以服其心。然而,“攻城易,攻心难”,尤其像孟获这样的人,欲服其心,谈何容易?诸葛亮曾先后七次擒得孟获,每擒一次都不伤害他,只问“汝心服否?”不服便放他归山。

在第七次擒孟获时,情况十分艰难,于是诸葛亮采取了以退为进,诱敌入瓮的战术。适时,孟获请乌戈国主兀突骨帮助。兀突骨的三万藤甲军十分威猛,士兵都穿着用加工过的藤做的铠甲,这种铠甲刀砍箭射均不透,为此,蜀军曾吃过一次败仗。诸葛亮亲临战场观察地理情况,发现有一形如长蛇叫盘蛇谷的地方,心生一计,令马岱、赵云分兵在谷口两头待命,派魏延引兵在距蛮兵较近的桃花渡口下寨。并吩咐魏延:“如果蛮兵来战,你就放弃营寨,向有白旗的地方走。限你十五天内连输十五阵,弃七个营寨。如果输十四阵也不要来见我。

”魏延不解地领命而去。

魏延按诸葛亮的布置,在十五天内败退十五阵,弃七个营寨。孟获以为蜀兵计穷,便无所顾忌地奋勇追杀。第十六天,魏延“败”兵再次和藤甲军对战时,魏延望白旗而走,兀突骨引兵追赶,一直追进盘蛇谷中。诸葛亮早已安排蜀兵,届时放过魏延,切断谷口,再放火烧敌。于是,山上两边乱丢火把,把早已安置好的火药铁炮引燃,谷中火光乱舞。藤甲兵身上的藤衣虽然不惧刀枪,不怕水,却怕火。可怜三万藤甲军“烧得互相拥抱,伸拳舒腿,都死于谷中,臭不可嗅”。蛮兵大败,诸葛亮再次生擒孟获。

当诸葛亮又问孟获“汝心服否”时,孟获垂泪曰:“七擒七纵,自古未尝有也。吾虽化外之人,亦颇知礼义,直如此无羞耻乎?”当诸葛亮再次问他:“公今服乎?”孟获哭着说:

“某子子孙孙皆感覆载生成之恩,安得不服!”诸葛亮见孟获已被降服,便请孟获上帐,设宴庆贺,并让作永远的洞主,并把所夺之地,全部退还给他,撤兵时不留一官一卒,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孟获宗党及诸蛮兵都被诸葛亮的恩德感动。于是还为他立生祠,四时享祭。还送给西蜀珍珠金宝、丹漆药材、耕牛战马,以资军用,发誓再不谋反。果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西南边境安定无事,蜀国腾出时间去谋划、对付更大的敌人。

此处诸葛亮所借的,是孟获对蜀汉政权不再反叛的忠心,正是为这张王牌,孔明才不辞辛苦,一而再再而三地义释孟获,说到底,是强把孟获的叛心变成忠心。借得了这张王牌,蜀国便有了稳固的大后方,得以后顾无忧地屡屡出兵伐魏。

这两个例子中,一个借名,一个借心,借者势在必得而又无所不用其极,这才造就了不世之功。

7.化不利为有利

对付奸诈卑鄙之人,要用更有效的招术。

清咸丰年间,太平天国运动席卷江南,占领了浙江省城杭州,巡抚王有龄上吊身亡,以身殉职,胡雪岩只身得免,逃至上海。这次变故,使生意正处于蒸蒸日上的胡雪岩,几乎被逼入绝境。其变故主要有三:

第一,胡雪岩的生意基础,比如最大的钱庄、当铺、胡庆余堂药店以及家眷都在杭州,杭州被太平军占领,等于他的所有生意都将被迫中断。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想办法从杭州救出老母妻儿。

第二,由于胡雪岩平日里遭人妒忌,如今战乱之中,顿时谣言纷传,有人说胡雪岩打着为遭太平军围困的杭州购米幌子,骗走公款滞留上海;也有人说胡雪岩手中有大笔王有龄生前给他经营的私财,如今死无对证,全被他独吞了;甚至还有人策划向朝廷告胡雪岩骗走浙江购米公款,贻误军需,导致杭州失守。

第三,即使不被朝廷治罪,胡雪岩也不能顺利返回杭州,因为失去了王有龄这个官场靠山,他的生意也将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他的钱庄本来就是由于王有龄这个官场靠山得已代理官库而发迹,而他的生丝销“洋庄”、军火买卖等,哪一样都离不开官场大树的庇护。胡雪岩那个时代做生意,特别是像胡雪岩那样做大生意,本来就不能没有官场靠山。

平常人要是碰到这等剧变,大概也就没什么辙了,可是胡雪岩面对这一变故并不惊慌失措。为什么呢?原来他已从这些不利的变化中,发现了可以利用的有利因素:

其一,如今陷在杭州城里的那些人,其实已经在帮太平军做事,他们之所以造谣生事,是因为太平军也在想方设法诱招胡雪岩回杭州帮助善后,而那些人并不愿意放他回杭州。他们造谣虽然不利,但却并非不可以利用。胡雪岩根据这一分析,确定了两条计策:首先,他不回杭州,避免与这些人正面交锋,胡雪岩知道他的这一态度一旦明确,这些人就不会进一步纠缠;其次,胡雪岩不仅满足他们不让自己回杭州的愿望,而且还利用官场朋友,走了更高明的一招儿。专门走门路请人写了一纸公文,以他“浙江候补道兼团练局委员”的身份,上书闽浙总督。公文里说,“我因为人在上海,不能回杭州,已经派人跟某某人、某某人联络,请他们保护地方百姓,并且暗中布置,以便官军一到,可以相机策应。这批人都是地方公正士绅,秉心忠义,目前身陷城中,不由自主;将来收复杭州,不但不能论他们在长毛那里干过什么职司,而且要大大地奖励他们。”

这样,如果那批人不肯就范,甚至真的不利于胡家眷属,胡雪岩就可用这件公事作为报复,向太平军告密,说这班人勾结清军,衙门的回文,便是铁证。那一来,后果就可想而知了。这一着的确是狠!但本意是为了报复,甚至可以作为防卫;如果那批人了解到这道公事是一根一点便可轰发火药、炸得粉身碎骨的药线,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胡雪岩的这一招,还是受王有龄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启发而想出来的。这个故事是说康熙年间有位李中堂,他的同年陈翰林是福州人。这年翰林散馆,两个人请假结伴回乡。不久就有三藩之乱,耿精忠响应吴三桂,在福州也叛变了,开府设官,陈翰林被迫在耿军中担任职务。

开始的时候,李中堂也想到福州讨个一官半职。而陈翰林却看出耿精忠恐怕不成气候,便劝李中堂不必如此。而且两个人闭门密谈,定下一计,由李中堂写下一道密疏,指陈方略……请朝廷速派大兵入闽。这道密疏封在蜡丸之中,由李家派人取道江西入京,请同乡代为奏达御前。当初,李中堂与陈翰林约定,如果朝廷大兵到福建,耿精忠垮台,李中堂当然就是大大的功臣,那时候他就可以替陈翰林洗刷,说他投贼完全是为了要打探机密,策应官军。

如果耿精忠成了功,李中堂这道密疏,根本没有人知道;陈翰林依旧可以保荐他成为新贵。

这真可说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打算。

计策已定,胡雪岩便走门路请闽浙总督快速批示该公文,并由胡雪岩取得副本,而胡雪岩则请人将公文副本带到杭州,交给“地方士绅”。胡雪岩的这封公文可说是将不利转化为有利极高明的一招,既狠又贼,表面上看是给了这些人一个交情,我胡某人已经替你们在官军那面讲了好话,将来要是官军收复杭州,他们可保无虞;

暗地里却是将这些人推上一个随时都可以引爆的火药筒,因为如果他们胆敢与胡家老少过不去,那么,对不起,胡雪岩只要把这封公文的副本送给太平军,光是“相机策应官军”的罪名就足够被太平军抄家灭门。

其二,胡雪岩此时手上还有杭州失陷前为杭州军需购得的一万石大米。当初这一万石大米运往杭州时无法入城,只好转道宁波,赈济宁波灾民,并约好杭州收复后以等量大米归还……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有利因素。为此胡雪岩决定,一俟杭州收复,马上就将这一万石大米运往杭州,这样既可解杭州赈济之急,又显胡雪岩做事的信义,诬陷他骗公款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实际运作中,胡雪岩不仅杭州一被清军收复,便将一万石大米运至杭州,而且直接向带兵收复杭州的左宗棠手下将领交接,不单是收到了预期效果,更一下子得到了左宗棠的信任,将他引为座上客,并委他鼎力承担杭州善后事宜。由此,胡雪岩又拉上了一位比王有龄还要有权势的官场靠山。后来,胡雪岩的红顶子,就是这一举措的直接收益。

胡雪岩这一招可谓够狠,也够毒,但是不用此招,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何能保?杭州城里累万的家财和一大摊子生意如何能保?胡雪岩抓住了欲打自己歪主意之人的命门,从官府借得了一纸公文作为尚方宝剑,于是,家人无恙,生意照做。

8.欲得其利,先借其源

为商之道,既要有守,又须有攻。攻对方之根本,“借”其获利之源为己所用,可保胜券在握。

江南是中国蚕丝业发达的地区,在洋人入侵之前,一般都是手工染丝业,由当地一些小手工作坊加工。因此,与蚕丝业有关系的人家数以万计,一旦市场上出现什么风波,往往就会使无数人家破产,沦为难民,甚至背井离乡,流落四方。清政府对江南,尤其是江浙一带的蚕丝业起初是采取保护政策的,禁止大手垄断,哄抬价格,或贱价收购,所以江浙一带蚕丝业一直发展得很好。

然而,洋人的势力一侵入中国,形势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西方机器工业的生产效率远远高于落后的手工作坊,而且质量也超出传统的手工技术。洋人先是大量收购生丝,然后再把生丝运回国内,这使得江浙一带的手工作坊因缺乏生产原料而不得不关门。在许多手工作坊纷纷倒闭之后,洋人就控制了蚕丝市场,他们肆意压低收购价格。而刚出的生丝如果没有特殊的保护措施,不出一个月便会由雪白变成土黄,从而分文不值,那些分散的蚕农看着刚出的雪白生丝,根本不敢久留。况且蚕丝业一直是江南一些地区的主产项目,维系着千家万户的命运,如果丝质变坏,洋人拒收,那么蚕农一年的工夫就化为泡影。所以,尽管洋人把价格压得特别低,蚕农也不敢在自己手里保存,只能心头滴着血把生丝送往那些洋人开设的收购点。

胡雪岩在浙江多年,特别是王有龄出任湖州知府后,对蚕丝业里面的名堂看得十分清楚……他一直想在蚕丝业中分一杯羹,只是苦于力量不够。

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太平军李秀成为解金陵之围,出奇兵攻克杭州,城破之日,浙江巡抚罗遵殿“殉节”。在达到诱敌分兵的目的之后,李秀成主动撤离,一举击溃清军江南大营。胡雪岩的至交王有龄则在何桂清的保奏下,顺理成章地升任了浙江巡抚。

有了浙江巡抚这个护身符,胡雪岩决定与洋人大干一场,但仅凭胡雪岩一人的资本,何以能够收购完浙江一省的生丝?办法无非还是借助官场靠山。胡雪岩让王有龄出面,由浙江巡抚牵头,成立蚕业总商会,商会成员都是浙江的大富翁、乡绅和告老还乡的官员等,这些有钱的人如果愿意出钱,则出钱;不愿出钱则提供担保。向谁担保呢?向那些蚕农。胡雪岩向那些前来卖生丝的蚕农们讲明:“我们先垫付你一部分钱,另外一部分我出具欠条。这个欠条由蚕业总商会担保,而且加盖浙江巡抚的大印。这部分钱一般等到秋天就付给蚕农,而且还付给高过钱庄同期存款的利息。

当然,胡雪岩说得再好听,蚕农对这种方法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好听话不能顶银子花。

金黄银白,是自己亲眼所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它是什么颜色。于是胡雪岩又召开商会,对那些有钱的富翁们说:“你们负有责任,与那些蚕农们当面解释,让他们确信他们完全可以从中得到好处。这是正常的商业交易,不是官府的敲诈。而且事成之后,每个股东都可获取丰厚的利润。”

商会那些有钱的主儿开始琢磨:“自己只出信誉担保,以后即便有什么闪失,绝不会损失一分钱,而且还可以往官府头上推。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胡雪岩,明显是不给胡氏的背后靠山——浙江巡抚的面子。况且以后事成又可以获一大笔钱,此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们开始在各地大力宣扬:胡雪岩是诚实的商人,绝不会欺骗蚕农,而且有官府和商会的双重担保,更没有任何闪失。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在当地很有声望的大户,他们的话有时甚至比官府还具有说服力。很快,蚕农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纷纷把生丝交给胡雪岩。

胡雪岩这一“釜底抽薪”的招术确实够狠,断了货源的洋人一下子慌了神儿,西方许多国家,尤其是英国,他们的丝厂都依赖中国丝源,这样一来,让胡雪岩把丝源垄断起来,他们国内的许多丝厂“无米下锅”,纷纷告急,众多外国洋务商办于是都跑来找胡雪岩,要求把生丝卖给他们,哪怕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然而,此时胡雪岩的报价已不是高一点的问题,几乎要比以往的生丝收购价高出一倍,洋商一听各自摇头。

无奈的洋商转而进行密谋,通过他们的洋务代表进京贿赂京中一些高官,希望他们能制止浙江巡抚参与商业行为。然而胡雪岩对此早有预料,他在收购之初就说服浙江巡抚王有龄上了一道奏章,道:“江南丝业,其利已为洋人剥夺殆尽,富可敌国之江南大户,于今所余无几……,民无利则国无利,则民心不稳,国基不牢。鉴此,本抚台痛下决心,力矫蚕桑弊病。兹有商贾胡雪岩者,忠心报国……”奏章把胡雪岩的行为大吹特吹了一番,同时对洋商给政府经济带来的损害也作出了准确的剖析,所以奏章一到京中,许多大臣都认为有理,纷纷上奏皇帝,希望其他省份也效仿浙江。因此,那些受纳外国洋务代表贿赂的大臣们见风头不对,谁也不敢贸然行事,加之指责浙江巡抚的证据也不够,洋商靠皇帝下令制止胡雪岩的企图明显无望。

洋人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