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魏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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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寒冬像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翁,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中原大地。顺着黄河滚滚东下的西风,裹挟着西部高原的寒气,接连不断地进入伊洛盆地,一股又一股地灌入洛阳城中,使城内的气温迅速下降。忙碌了大半年的平民百姓,已经开始冬闲,仿佛进行冬眠的蛇,钻进家中轻易不出门。洛阳的大街之上,行人稀少,一片空寂,偶尔有几匹往返于洛阳与巴蜀之间的追风快马,驮着送信的使者,在大街上飞驰而过,打破了这种空寂,扬起一缕烟尘,引起那些出征将士家人们的不安和恐慌……

与大街上空寂的景象恰恰相反,自从入冬以来,司马昭的府邸内外,却显得异常繁忙,文武大臣进进出出,传递书信的使者来来往往,急促的马蹄声和高昂的马鸣声不时响起,甚至连夜间也不例外。而这座府邸的主人司马昭,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召见群臣,接见信使,批复公文,往往半夜三更还无法睡觉。司马昭不去睡觉,府中所有的人谁敢先他而睡!因此,府中的无数盏明亮的灯笼常常亮到深夜,甚至通宵达旦。

自从伐蜀之战开始以来,司马昭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很少睡过一个安稳觉。为了此次伐蜀。他处心积虑,精心策划了一两年,最后在钟会、卫瓘等人的支持之下,他才痛下了决心,于三个月前兵发洛阳,擂响了伐蜀的战鼓。他心中十分明白:此次出兵远征的胜负成败,无论是对于魏国还是对于司马家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此战如能大获全胜,一举灭掉蜀国,魏国就可得到大片的疆土、大量的财富和大批的兵马,不仅在兵力和国力上远远超过吴国,而且还形成了对吴国的战略包围,为三国一统奠定了基础;尤为重要的是。司马家族也将因此而大获其利,在权势与声望上均大大压倒曹氏家族,他也将因此而成为可与魏武帝曹操相提并论的人物,使司马家族取代曹氏家族成为不可逆转之势……此战若以失败告终,魏国就要耗费大量的财力,损折大批的兵将,使兵力和国力大为下降,近些年内便再也无力去伐蜀征吴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将长期存在下去;更为可怕的是,司马家族两代人苦心经营了十余载而捞到的权势,就会因此而受到严重的削弱,他的声誉和威望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曹氏家族的权势会趁机得到大幅度的提高,那些忠于曹氏家族的文武大臣会借机兴风作浪,司马家族取代曹氏的时间将要往后推迟好多年,甚至还可能化为泡影……

正因为如此,几个月来,司马昭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他曾为钟会率军顺利地越过秦岭、占据汉中和夺取了阳安关而大为兴奋,也曾为姜维率领着驻扎在沓中的蜀军主力破网而出、退守剑门关而大为恼火;他曾为钟会之军被阻挡在大剑山下无法入蜀而焦躁万分,也曾为陇右之军冒险翻越摩天岭去奇袭江油关而捏着把汗;他曾多次从美梦中笑醒,也曾多次从噩梦中惊醒……

现在,司马昭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过去,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伐蜀之战的巨大胜利,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为此,魏帝曹奂不得不再次下诏,封他为相国、晋公,并加九锡。而在此之前,尽管魏帝曹奂迫于他的权势,曾数次下诏封他这些头衔,但他怕树大招风,一再加以拒绝,不肯受命。此时,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再无顾忌,便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下来。然而,这些令一般朝臣仰慕不已而又连想都不敢想的官爵,如今在他的心目中已变得不甚重要了。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登上权势顶峰的一级台阶,是司马氏取代曹氏的一个步骤。他要依样画葫芦,从“公”到“王”,由“王”而“帝”,最后完成以晋代魏的过程。

司马昭接受了相国、晋公和九锡之后,满朝的文臣武将,或出于真心,或出于假意,或屈服于他熏天的权势,或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纷纷尽其所能,倾其所有,携带着重金厚礼,前往相国府贺喜。可是,司马昭对此却不以为然,开始还对前来贺喜的人礼节性地敷衍一番,轻描淡写地应酬几句;后来,他干脆推说身体不适,让长子司马炎代他在前厅应付,而他却躲在书房中思考着如何去封赏邓艾与钟会。

伐蜀之战虽然以胜利告终,实现了司马昭多年的夙愿,但邓艾和钟会的作为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甚至完全相反。这不能不使他在惊奇之余又觉得有些棘手:若论功劳,邓艾远高于钟会;若论私情,钟会又远近于邓艾。对此二人应如何封赏才合情古代权臣图谋篡位,辄先邀九锡。合理,才可既令邓艾与钟会心满意足,又令满朝文武心服口服,同时亦使他在心理上得以平衡……这令他颇费心思,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司马昭闭门不出,在书房中面对着邓艾和钟会送来的两份军报而苦苦思索。尽管这两份军报他已经读过多遍,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尽管他已经从那两份军报中揣摸出邓艾与钟会的不同心态和意图;可是,他还是要一遍一遍地读,一次一次地,想,好似一位老僧在反复地念着已经烂熟于心的经卷,再三地咀嚼着其中的滋味和要旨……

就在司马昭为如何封赏邓艾与钟会而犹豫不决之时,王元姬在两名贴身婢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司马昭的书房,笑吟吟地说:“相国应善自珍重,切莫操劳过度,有伤体神。”

司马昭一见王元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地说:“夫人来得正是时候,快快请坐,我有要事与汝相商!”

当书房中只有司马昭与王元姬二人时,王元姬瞧了瞧略显憔悴的司马昭,关心地问:“子上昨晚未回内宅安歇,不知又在为何事而烦恼?”

司马昭轻轻地叹了口气,把邓艾和钟会送来的两份军报交给了王元姬,沉闷地说:“元姬看罢,自会明白。”

王元姬先是展开了邓艾送来的军报,只见上面写道:

……用兵之道,有先加之以声威,后继之以武力者。今刘禅归命,蜀国已亡,本应凭借灭蜀之声势与军威,趁吴人震惊恐慌之良机,顺流而下,席卷江东,完成统一之大业。然而,此次挥师远征之后,军资消耗过大,将士均十分疲劳,故不宜立即顺流而下,讨伐吴国,而应从长计议,缓而图之。以艾之见,可留陇右之兵与蜀军降兵各二万人于巴蜀,煮盐冶铁,治水屯田,积蓄粮草,制作舟船,为灭吴预作准备。然后遣使赴吴,告之以利害,喻之以出路。吴人畏惧,或可归顺,江东之地,或许可不经征战而平定……为统一之大计,今宜厚待亡国之君刘禅,以招致吴国之主孙休;应优抚巴蜀之民,以消除吴人归顺之顾虑。若立即把刘禅送至京师,吴人必以为是流放,从而心怀疑惧,欲降而不敢也!艾以为,可暂让刘禅居在成都之旧宫中,待到来年秋冬之时,吴国平定之后,再将其移往他处。为显示对降者之优待,可封刘禅为扶风王,多赏其赀财,以供其使用;扶风郡内有董卓所筑之郿坞,可赐与其为官舍。刘禅诸子,可为公侯,以郡内之县为其食邑。如另辟广陵郡、城阳郡,以待吴人归降后进行封赐,则吴人必畏威怀德,望风而降也……故而,艾已承制拜刘禅为行骠骑将军,让其仍居住后宫……

王元姬细阅罢邓艾的军报,沉思良久,没有说话。随后,她又展开钟会的军报,只见上面写道:

……贼将姜维、张翼、廖化与董厥等人乘夜撤出剑门关,逃死遁走,回救成都。会辄遣兵一万,经梓潼绕其后,以绝其逃往巴东之路;遣兵一万,出绵竹邀其前,以断其回兵成都之道;遣护军胡烈、司马夏侯成领兵五万从涪城南出,直冲其腹;会与参军羊绣率兵两万,屯驻涪城,以为各路兵马之后援……贼兵人多势众,塞川填谷,首尾相继,方轨而西。我军则分兵据势,广张罗网,四面云集,断蹊绝路。群寇见走投无路,知命穷数尽,乃释甲投戈,自缚而降,印绶无数,资器山积。蜀军将士尽皆归顺,巴蜀之地隐患已除……有征无战,兵不血刃,帝王之盛业也;全军为上,破军次之,用兵之令典也。宰辅英明,齐轨周公,安邦治国,仁育群生。会奉命广布恩泽,导扬王化,训之德礼以移其风,示之轨仪以易其俗,巴蜀百姓欢欣,蜀军将士诚服……

王元姬读罢两份军报,思忖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问:“子上莫非在为如何封赐邓艾与钟会而烦恼乎?”

“正是。”司马昭毫不隐瞒地说,“邓艾功勋卓著,理应重加封赐。然其军报言词不恭,且未经允准,自专辄行,令我深为不安。若对其封赐过重,只怕助长其骄横之气,尾大难调,后患无穷;若对其封赐稍轻,一怕其心中不满而暗怀怨恨,二怕群臣不服而产生非议……钟会之功虽难比邓艾,但其乃伐蜀之主将,如今又手握重兵,雄踞巴蜀,其势力远大于邓艾,对其封赐若低于邓艾,只恐其心怀疑虑,生出事端;对其封赐若高于邓艾,又怕其自高自大,拥兵自重……我左思右想,难以作出决断,故而心中烦恼。”

“子上不必烦恼。我有一法,可解子上之忧。”王元姬微颦着柳眉说,“子上何不让其二人平分秋色,使其既难分高下,又互为牵制?”

“若能够如此,自然是两全其美。”司马昭眼巴巴地瞅着王元姬,急迫地说,“元姬有何妙法,请速道来。”

王元姬沉静地说:“邓艾虽有灭蜀之功,然其未能把姜维绊于沓中,乃其过也;钟会没能灭蜀是其过,然其收降了姜维及蜀军主力,乃其功也。邓艾占据了成都乃其利,兵将不多乃其弊;钟会手握重兵是其利,未能占据成都是其弊。既然他们二人各有其功过,又各有其利弊,子上只宜让他们二人平起平坐,而不可有所偏重。以我之见,子上可封邓艾为太尉,封钟会为司徒。待巴蜀安定以后,子上再分别把邓艾与钟会召回洛阳,削去其兵权,而令卫瓘暂时留守成都。”

“元姬言之有理!”司马昭点头称是,依然愁眉不展地说,“只是邓艾居功自傲,在成都独断专行,擅自进行封赏,仍令我放心不下。”

“邓艾一向耿直,不善逢迎,子上不必在意。”王元姬劝解着司马昭,“以我之见,邓艾军报之中言词虽有些不太恭敬,然其所言之事倒是颇有道理。子上不妨一试,或许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司马昭沉默了片刻,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好罢,就依元姬之言行事。”

司马昭按照王元姬的建议,以魏帝曹奂的名义,分别封邓艾为太尉、钟会为司徒。诏书虽然是发出去了,但司马昭心里仍还觉得有些不太踏实,依然惴惴不安。他再次取过邓艾和钟会的军报,一字一句地分析着,仔细地寻找着令他生疑的蛛丝马迹。

就在司马昭紧皱着双眉,在邓艾和钟会的军报中苦苦搜寻之时,一名家丁进来禀报:“雍州刺史诸葛绪已被押解至京,现正在府门外等候相国处置。”

司马昭心中正烦着,不愿有人前来打扰他,就不悦地白了家丁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先把诸葛绪押进监牢,待我有空闲时再去处置。”

“但是……”家丁偷觑了司马昭一眼,胆怯地说,“诸葛绪再三哀求,非要见上相国一面,说是有紧要之事,必须面禀相国。”

司马昭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家丁,疑惑地说:“卫瓘来书言:雍州之军覆没后,诸葛绪连惊带吓,已经变为疯癫之人……”

“据小人观察,诸葛绪神志清醒,口齿清晰,根本不像是个疯癫之人。”家丁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诸葛绪会不会是故意装疯?”

“故意装疯?”司马昭不由一怔,沉吟有顷,改变了主意,“那就把他带来吧,看他有何话要说。”

“是!”家丁转身走出司马昭的书房。

司马昭望着家丁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自语着:“诸葛绪为何要装疯……”

工夫不大,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诸葛绪被家丁带进了司马昭的书房。一进门,诸葛绪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额叩地,泣不成声地说:“相国大人,卑职实在是冤枉啊!”

司马昭把诸葛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心不禁猛然往下一沉:看样子,诸葛绪确实是没有疯,可他为何要故意装疯?大概这后面是大有文章!想到此,司马昭就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颇为惋惜地问:“诸葛刺史,汝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相国大人,卑职迫于无奈,只好不疯装疯,为了是能够见上相国大人一面。”诸葛绪向前跪爬了几步,来到司马昭的几案前,抽泣着说,“相国大人可要为卑职做主啊!”

这时,司马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先是挥手退去侍奉在一旁的家丁,然后又亲手把诸葛绪从地上扶起来,和蔼地说:“诸葛刺史有何冤屈,可详细道来。”

“相国大人啊!由于卑职无能,先是中了邓艾驱虎入邻之计,后又中了姜维调虎离山之计,最后中了钟会欲擒故纵之计,致使三万雍州兵马丧失殆尽,成为孤魂野鬼……”诸葛绪声泪俱下,边说边哭,泪水伴着话语源源不断地涌流了出来。他从阴平桥头说到大剑山下,从邓艾邀他进军白水关说到钟会在黑夜向他面授诡计,把他领兵出征以来所经历过的一切,向司马昭和盘托出。

司马昭听着诸葛绪那悔恨交加的话语,瞧着诸葛绪滚滚而下的热泪,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有几次,他忍不住把巴掌高举了起来,欲狠狠地拍打一下几案,但每次巴掌落到一半时,就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诸葛绪说一阵,哭一阵;哭一阵,说一阵。后来,他止住了哭声,用污秽的衣袖擦去满脸的涕泪,悲哀地说:“卑职在全军覆没以后,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独自在大剑山上呆坐了半夜。面对着那一具具血肉模糊之尸体,卑职又悔又恨,又愤又愧,几次欲自刎而死,与那些阵亡将士共赴黄泉,以谢国人。然而转念一想:卑职虽死并不足惜,可那两万多阵亡将士岂不糊里糊涂白死也;卑职必须在向相国大人说明雍州之军覆没之真相后,方可去死,才能补卑职罪孽之万一。但卑职又担心阴险狠毒之钟会为防诡计败露,要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不会放我来见相国大人。思来想去,万般无奈,卑职只好佯装疯癫,以求能最后见上相国大人一面,禀报全军覆没之实情。卑职无能,不仅有负相国大人之重托,没能把姜维阻截在阴平桥头;而且又连中姜维、钟会之奸计,白白葬送了三万将士之性命。卑职愧对相国大人,愧对那三万阵亡将士,愧对国人,罪不容赦,请相国大人治罪,卑职死而无怨。不过,临死之前,卑职有一句肺腑之言,不能不向相国大人倾吐。钟会险恶狡诈,居心叵测,绝非忠义可信之人。相国大人切不可被其花言巧语所迷惑,以免养虎成患,反伤其主!”

诸葛绪说到这里,闭上了口,似乎把积在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他无力地耷拉下脑袋,等候着司马昭治他连遭惨败、丧师辱国之罪。

司马昭听罢诸葛绪的话,并没有立即作出回应,而是默默无语地打量着诸葛绪,好久以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问:“汝方才所讲皆为实情乎?”

诸葛绪再次跪伏在地,沉痛地说:“卑职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速死,以谢天下。古语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卑职岂敢欺骗相国大人,罪上加罪!”

“如此就好。”司马昭思索了好大一阵子,冷静地说,“汝身为一军之主,治军无方,贻误战机,致使姜维率领蜀军主力退守剑门关,险些坏了我灭蜀之大业,其罪非小;然究其根源,乃事出有因,邓艾、钟会亦难辞其咎。故而,我先把汝之罪记下,待日后查明事情真相后,再作处置。汝可以先回家养病,听候处罚。”

诸葛绪闻听此言,又惊又喜,连连叩头谢恩,感激涕零地说:“谢相国大人不杀之恩!此天高地厚之恩,卑职定铭记在心,没齿不忘,虽肝脑涂地,难报其万一!”

司马昭朝诸葛绪摆了摆手,又严厉地说:“汝回到家后,一要继续佯装疯癫,勿要露出任何破绽,以迷惑他人;二要多加戒备,以防有人暗中行刺,杀人灭口。切记,切记!”

“多谢相国大人对卑职之关怀!”诸葛绪心领神会,涕泪交流地说,“卑职定牢记相国大人之钧谕,继续佯装疯癫,严防有人暗中行刺,杀人灭口!”

“来人!”司马昭朝书房外大声喊道。

一名家丁应声走进书房,恭卑地问:“相国有何驱使?”

司马昭沉着脸说:“诸葛绪确已疯癫,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暂时不好治罪。先把他押回家中养病,待其病情好转之后,再加以处罚。再者,汝告知羊祜、张华,为诸葛绪加派五十名护院兵士,对其严加看管,以防不测。”

家丁领命,拖着诸葛绪走出了书房。诸葛绪再次佯装疯癫,声嘶力竭地喊着:“苍天哪苍天……”

诸葛绪的喊叫声,惊动了相国府的大小官员和前来求见的文武大臣。他们一个个惊诧地打量着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诸葛绪,小声地议论着。

司马昭在书房中听着诸葛绪那已经变了腔调的喊叫声,心情越来越沉重,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像电闪雷鸣似的爆发了。他猛地拍了下几案,怒不可遏地说:“好个钟会,竟然如此歹毒!我岂能容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