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梦潇湘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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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话毕,见弘历与弘昼皆未发一语,黛玉以为他们是不赞同自己的计策,因面上一红,小声儿道:“当然我也知道皇阿玛万金之尊,不能轻易拿龙体来开玩笑。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子妇人愚见罢了,最后还得你们拿主意才是……”

一语未了,却见兄弟二人俱拊掌赞起“妙计”来。弘历又附耳悄声儿向黛玉道:“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妹妹的想法儿,竟与我的不谋而合了,咱们果然是夫唱妇随啊!”

说得黛玉小脸越发红艳,啐道:“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便指着“我去厨下瞧瞧二姐姐去”为由,忙忙避了出去。

余下弘历与弘昼两个,开始一脸严肃的商讨起正事儿来。

翌日,当今皇上因着贤良寺怡亲王灵柩被冒犯之事而急怒攻心,继而大病不起,临人事不省之前下旨由四贝勒监国的消息,便似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飞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自然,城外的郑各庄亦不能例外。

当下理亲王与元春便有些儿坐不住了,尤其后者,更是恨不得当夜便杀到皇宫去,将雍正帝拉下马,让自己的男人登基做皇帝,让自己亦过一把母仪天下的瘾,更让她那如今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日渐少下去的体己银子,能再也不用少下去。——虽然那些银子都是从贾母处得来的,如今既然被贾母“给”了她,自然就是她的了,自己的东西,成日价的被这样儿用着,便是傻子,亦是会心疼的!

然理亲王到底还未愚蠢到与猪是“近亲”,自然不敢贸然便相信了这个消息,因派出了探子多方打听,终于确认了当今皇上确实病倒了之事,且据说此番其病还来势汹汹,大有一命呜呼之势,如今的京城与朝堂,俨然已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至此理亲王再不疑有他,遂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点齐被自己好酒好肉伺候了这么久,就是盼着今儿个这最后一搏的三千亡命之徒,分作两拨儿往京城防范一向较薄弱的南北二门进发了。

在笑语晏晏的送走理亲王之后,元春到底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放心,毕竟雍正帝虽不行了,四大辅政大臣还是有点子本事儿和手段的,她不能随意拿自己的名来开玩笑。当下便忙忙回到自己屋里并挥退众伺候之人,旋即钻到床底下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那里面装着她的“保命金丹”——当日雍正帝赐下的圣旨。虽则如今永端已没了,至少此物能够在事情的局面发展到最坏,亦即弘皙不慎兵败时,保住她的一条命。

想至这里,她忙又暗骂自己乌鸦嘴,为了这一日,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耗费了那么多的物力财力,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又岂会轻易兵败的?眼下她还是好好想想明儿自己作了皇后,该怎么去收拾那些个以往给过她气儿受的人是正经。她仿佛已看见了无数的人跪在自己的脚下,正谦恭卑微的顶礼膜拜着自己,若非极力克制着,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

然仅仅就在一瞬之后,她的笑容便攸地僵在了脸上,只因拿原本该放着那道儿明黄圣旨的盒子里,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儿,变得空空如也了!

她的心里霎时涌起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来,手脚亦跟着发软到站不起来的地步了,她终于隐隐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好像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了。

正恐慌得上下牙关直打颤之时,忽然又见几个丫头一直声儿的哭着进来说:“福晋,不……不好了,五贝勒爷儿领着许许多多的官爷们闯进来了,见人就要拿人,见东西就要抢东西呢……”

元春听说,心下益发恐慌起来,一张脸子亦跟着煞白得鬼一样儿。好容易就着丫头们的手哆哆嗦嗦起得身来,正欲避到后花院子去,却见凶神恶煞的弘昼,已领着一众同样儿凶神恶煞的官兵们,堵在了她的门口。

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儿,元春强自稳住心神,挤出一抹笑意,道:“不知五贝勒这会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儿?”不容弘昼答话儿,她忙又道:“我虽不才,却亦当得起五爷一声儿‘嫂子’,五爷就这么带着一众官兵们闯进我的卧室来,于情于理,只怕都说不过去罢……”

话未说完,已被弘昼冷笑着打断,“嫂子?就凭你一个下贱的奴才秧子,也配在爷儿面前充嫂子?”说着喝命身后的亲兵们,“拿下!”

亲兵们听说,忙齐声喝了一句:“喳!”便有两个上前,如狼似虎的用力反扭了元春的手,将其箍制住了。

元春被弘昼的人箍着,仍不忘作垂死的挣扎,因大声儿嘶吼道:“我不服,我又没犯什么王法,你凭什么抓我?好歹我还是一个亲王福晋,你们不能随随便便便将我抓起来……”

嗤笑一声儿,弘昼冷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亲王福晋?多早晚你入了咱们皇家的玉牒了?就在这里充起主子福晋来了!你不服是吗?明儿爷儿就让你死得口服心服!押下去!”说着一挥手,命人将其拖了下去。

这边厢弘昼正瞧着人抄检理亲王的老巢,京城南北二门处弘历与弘瞻亦未闲着,正领着禁卫军与弘皙的三千死士们厮杀着。

不能不说弘皙实在不是一个有智计的人,竟轻易听信一个女人的话儿,以为仅凭自己手里区区三千的兵力,便可颠覆雍正王朝,继而登上大清皇帝的宝座!

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是为时晚矣,只因其时他的三千死士已悉数呈尸京城南北二门外,而他自己则在全身多处负伤、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被弘历及其亲兵生生活捉住了!

白衣翩然、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弘皙,弘历并没有似一般的得胜者那般喜形于色,而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儿,方冷冷道:“如果你没有冒犯十三叔的灵柩,或许皇阿玛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如今你既已作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怨不得皇阿玛不客气了!”

被人反手扭着的弘皙听说,瑟缩了一下儿,方冷笑道:“先皇大行时,可是特意留了遗命,要当今皇上永世善待于我的,难道如今先皇的遗命,在你们眼里都作不得数了吗?”

闻言弘历越发冷下了脸子,道:“你倒还有脸子提皇玛法的遗命,难道皇玛法留下那个遗命,就是为了方便你今日大逆不道、谋朝篡位的?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放你一支一条生路,又保你永世荣华富贵,你却犹不知足,今儿个竟是这样儿报答于他的,明儿到了九泉之下,看你还有什么脸子去面见与他!”

一席话儿说得弘皙再找不到话儿来反驳,渐渐低垂下了头去。

弘历见状,忙命亲兵:“押下去关到刑部大牢里,待明儿皇阿玛龙体痊愈后,再作定夺!”横竖如今弘皙已沦为阶下囚了,要杀他倒亦不急在这一时,当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作呢,那便是去查抄暗地里与之有干系的礼亲王府、郑亲王府,并在这场战役中,与理亲王府提供了大量财力支持的宁国府荣国府贾家!

次日凌晨,当宁荣二府上下都还未及起身时,由弘历弘昼亲自领着的五百禁卫军,已行进在了前往贾府的路上。

彼时荣庆堂内,贾母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脸无神的瞧着帐顶,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发愁,她的额头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以往饱满富态的脸庞,亦在短短几日光景儿里,瘦下一大圈儿了。之所以会这样儿,一半儿是她受了伤未得到及时的救治,一半儿则是膳食补品上的调理亦未跟得上。

原来自那日眼睁睁瞧着抱琴等人抬了贾母的体己扬长而去后,贾赦邢夫人便发了狠,说贾母‘既然你不拿咱们当儿子媳妇儿看待,咱们亦没有必要再孝顺于你’,不独命大房的下人们来搬光了她屋里但凡值点银子的古董玉器、字画儿成设,还将她仅剩下的几百两散碎体己银子亦一并拿了去,之后便再未出现到她房里过,自然更想不到她还有伤在身了。

而贾政虽是个老好人,到底不惯这些个俗事儿,因只命人去请了大夫来与她诊视并包扎,又命跟着的人好生伺候着后,便忙活儿自个儿的去了。余下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没了个准星骨儿,又见如今系邢夫人与凤姐儿全权当家,忙不迭都赶着巴结奉承去了,除过鸳鸯琥珀几个平日里贴身的丫头,向来属于荣府内最热闹的地儿荣庆堂,一时竟门可罗雀起来,连个现成儿的热饭热水亦吃用不上了。

大略回顾了一下儿自己尊崇富贵、高高在上的八十年人生,贾母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悲凉来,谁能想到,到她暮年之时,竟还要忍受不孝子孙们这样儿的羞辱与折磨吗?早知道当年她就不该将贾赦亦认为自己的嫡子,只认贾政一个的,不然她又何至于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