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梦潇湘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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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如今她惟一的希望,便是元春那里能如愿以偿、大业竟成了,到时贾赦夫妻父子等人便会意识到今日她缘何会这样儿偏心于二房——虽然这“偏心”有一半儿是非她心甘情愿的,当然待元春坐上皇后宝座之时,他们是巴结奉承都来不及,又岂会再计较今日小小的得失?到时他们都会为她今日的高瞻远瞩佩服得五体投地,继而再奉她为老封君罢?

“老、老太太,大事儿不好了……”

一阵儿由远而近的哭喊声儿,攸地打断了贾母的美梦,旋即就见一个小丫头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哭道:“外面儿来了多多少少拿刀拿枪的强盗,正翻箱倒笼抢东西呢……”

贾母正为自己的美梦被打断而心生不悦,欲开口骂那小丫头子几句的,却忽然听得她这番话儿,当下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母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却见上至贾赦贾政贾珍,下至邢夫人尤氏凤姐儿李纨等并上下丫头婆子们,俱乌压压将自己的屋子挤了个水泄不通,而靠窗的榻上,则端坐着一身贝勒朝服的弘历与弘昼二人,四周则围满了两人的亲兵们。

乍见此景象,贾母一时还回不过神儿来,因怔了半日,方忆起自己昏厥前小丫头子的话儿,当下又要唬死过去,却见一旁被人反剪着手的贾赦忽然跳着脚冲自己叫嚣道:“才二位贝勒爷儿说今儿个是因与理亲王府勾结,参与谋逆大罪要查抄咱们家,我已问过所有人了,都说不知道此事儿,老太太近来与理亲王福晋走得近,那么老太太必是知道了,那么就请老太太赶紧认了罪,不要带累到咱们这些无辜的人罢!”

贾母原已吓得魂不附体了,如今又听得贾赦这般无情无义的话儿,更是又气又怒,因颤巍巍骂道:“我把你个没孝心、雷打挨千刀的下流种子,人家作儿子的还替父母去死呢,你倒好,一遇上事儿便先赖到我头上,生恐我连累你了!”

贾赦听说,半点儿不觉着羞愧,反而冷笑一声儿,道:“老太太都不拿我当儿子了,我又岂能再拿你当母亲,劝你趁早儿招了罢,免得带累到我们!”

说得贾母越发气恨不已,正欲开骂,却听一旁贾政先道:“如今都已到这步田地了,大老爷还只管与老太太拌嘴,传了出去,成什么样儿了!”

闻言贾赦便跳着脚意欲回嘴,却听得一旁弘昼暴喝一声儿:“谁要再多说一句,爷儿立马撕烂了他的嘴!”方止住不敢再说了。

又听弘昼冷冷道:“快快将你们与弘皙那乱臣贼子的勾搭尽数招出来,或许爷儿还可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不然就等着与弘皙贾元春那对儿狗男女一样儿,等着被挫骨扬灰罢!”

阴狠暴戾的表情,再配上他威胁意味儿十足的话语,当即便让满屋子的人大半儿吓得“扑通”一声儿跪到了地上,余下一小部分未反应得过来的,在瞧得周围众人都跪下后,忙亦哆哆嗦嗦的跪下了。都齐齐哭道:“并未曾与理,哦不,是弘皙那个乱臣贼子有过什么勾结,究竟连面儿亦很少见着,求二位爷儿明察。”

哭过之后,贾赦又发狠道:“果真要有什么勾结,亦只能是老太太与二老爷一房的事儿,毕竟那狗贼是二房的女婿,与咱们大房说到底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却忘了往日里自己是如何在同僚们面前吹嘘自己有个亲王侄女婿,又是如何享受着众人的奉承与巴结的!

弘昼最是个没有耐心的,瞧得众人都这般哭哭啼啼后,越发不耐,因冷着脸子便欲命人先用刑,却见一旁弘历抬了一下手,又冷冷道:“告诉不得你们,理亲王府已于昨儿个夜里被查抄,弘皙与贾元春并其府里上上下下二百七十一口人,这会子俱已下了刑部大狱,等候明儿被凌迟处死,识趣儿的就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都招了,爷儿保证留你们一个全尸!”

一面说着,他一面拿冷冷的目光扫了地下跪着的众人一遍,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犹跪在床榻之上的贾母身上,据他方才的观察与之前得到过的消息来看,兴许贾元春只是将此事告诉了贾母一个人。贾府其余众人俱不知晓此事亦未知。但那又如何呢,不管贾府其余众人是不是知晓此事,涉及到这样儿满门抄斩的大罪,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的!

却说贾母闻得弘历冷冷的道出理亲王府已被查抄,弘皙与元春都被下了大狱并即将被凌迟处死之事儿后,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当下连外衫亦顾不得披一件儿,便仅着中衣连滚带爬下得榻来,扑倒在弘历面前,抱住他的皂靴哭道:

“回贝勒爷,果真要说老身一家与理亲王府有什么勾结,实实是天大的冤枉,除过老身被福晋,哦不,被那个女人所胁迫,不得已拿出了自己家一点子银子与她之外,并没有一星半点儿僭越的行为了。老身原亦不知晓她拿了这些银子去,竟是作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不然老身是说什么亦不会把银子与她的,还求贝勒爷明察啊……”

“一点子银子?”嗤笑一声儿,弘历一面抽出自己的脚,一面冷冷道,“贾老太君倒真真是大手笔,百万余两银子在你眼里都只算得上一点子,果真不愧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当家人呢!”

说完又轻蔑的道:“还有一点,在爷儿的面前,从来便没有你自称‘老身’的余地!”虽说黛玉如今已与贾府人再无一丝瓜葛,要让他忘记之前他们对她的种种不好,他还是不大容易做得到,何况眼下贾府又犯了这样儿滔天的大罪,他心里都已很佩服自己,竟能克制住未立时命人将其悉数拉出去斩杀了!

贾母听说,不由暗自叫起苦来,倒不想弘历竟连元春从头至尾自贾家拿了多少银子去,都是一清二楚的,因有意避开银子的事儿不谈,而是连连摆手赔笑道:“既是贝勒爷不爱听,奴才再不说便罢了。还求贝勒爷瞧在玉儿的份儿上,饶过奴才一家这一回罢。”不管如今黛玉如何与贾家甚至林家都不再有关系,她与她的血缘关系,却是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她就不信凭弘历宠爱黛玉的心,真能决绝的作出此等让她伤心的事儿来。

不想弘历听罢她的话儿,便如被大魔神附身了一般,整个人攸地散发出了一股森冷肃杀的气息来,几乎不曾将满屋子的人都冻僵在当场。好半晌,才听他用冰刀一般的声音说:“爷儿福晋的名讳,亦是你一个奴才秧子阶下囚能叫的?今后再要让爷儿听到一次,爷儿立马割了你的舌头!”他正为贾府以前对黛玉的种种不好而生气,她倒好,竟敢厚颜无耻的拿黛玉哀求起他放自己一码来,看来她真真是活够了!

被弘历这么一吓,贾母不敢再拿黛玉说事儿了,然她亦知道如今贾府上下几百条性命,都仅握在弘历的一念之间了,若不求得他网开一面,他们就真是死路一条了,因只安静了一瞬,便又扑上去抱住他的小腿哭起来:“奴才一家真真是冤枉的,还求贝勒爷明察啊……”

跪在她后面儿的贾府其余人这会子虽对她恨得牙痒痒,到底不敢拿自个儿的小命来开玩笑,想着果真能逃过这一劫,还愁没有机会找她算账的?遂都跟着哭哭啼啼的道:“求贝勒爷明察啊……”

弘历被他们吵得头晕,扭头命弘昼:“将他们都押到刑部大牢关起来,待明儿审理过,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咱们也好过几日清闲日子。”

弘昼巴不得这句话儿,立时便喝命人将屋里跪着的人都捆了,押往刑部大牢去。当下满屋子人见事情再无回圜的余地,吓得大哭不止者有之;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者有之;一语未发,怔怔如傻子者亦有之,皆被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两两一对儿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不一而足,不可胜记。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个人拨开跪在前面位置一些儿,彼时犹未被拖出去的贾府众主子并得脸的大丫头婆子们,披头散发冲到了兄弟二人面前,“扑通”一声儿跪下便道:“奴婢并非贾家的人,自然不该被牵连在内,还求二位贝勒爷明察!”不是别个,正是宝钗。

“你是谁?”突如其来的状况儿,让弘历弘昼明显怔了一下儿,少时方回神冷冷问道,“你既说你不是贾家的人,那你又是谁?”

宝钗见问,忙换上一抹自以为很动人的笑容,道:“回二位爷儿,奴婢是薛家的姑娘,闺名唤作宝钗,如今不过是客居在贾府罢了,并未参与过贾家人谋逆之事,还请二位爷儿网开一面,奴婢下半辈子便是做牛做马来报答二位爷儿,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