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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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十八章

“章旨”

本章老子用辩证的观点,论述“知雄”而“守雌”、“知白”而“守黑”、“知荣”而“守辱”,强调尚柔、不争、谦退、处下的思想原则,认为这样才能不离“恒德”、“复归于朴”,这样就能进入“道”的状态。此与第八章中“上善如水……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是一脉相通的。

再一层意思是老子指出“朴散则为器”,这是器,不是道,道亡才朴散,老子很反对。在第二十三章说:“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在第十章里也说过“抱一”。老子主张理想的社会制度,不能割裂道,不能使朴散,因此本章结句说:“夫大制无割。”基本精神和前面是一致的,反映了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

“原文”

知其雄①,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②。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③。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恒德乃足,复归于朴④。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⑤。为天下式,恒德不[XCF0.TIF;,JZ]⑥。恒德不[XCF0.TIF;,JZ],复归于无极⑦。朴散则为器⑧,圣人用则为官长。夫大制无割⑨。

“注释”

①其:代词,这个。雄:比喻刚强。下句“雌”,喻柔弱。

②恒:普遍的,基本的。通行本作“常”,永恒的。

③婴儿:道家认为婴儿无知无欲,用来比喻纯真状态。

④朴:本义是原初未动的木材,喻义是指纯真质朴的境界。

⑤式:典范,楷模。

⑥[XC式。TIF;HH](tè):过失,差错。通行本作“忒”。

⑦无极:此指“道”的最高理想境界。极,极点。

⑧器:器物。

⑨大制:理想的政治制度。割:割裂,裁剪。

“译文”

深知刚强,却安守柔弱,甘作天下的溪流。甘作天下的溪流,永恒的德就不会离去,而会回复到婴儿那样纯真的状态。深知荣耀,却安守卑辱,甘处天下的低谷。甘处天下的低谷,永恒的德才可以充足,而会回复到质朴的境界。深知洁白,却安守污黑,愿作天下的典范。愿作天下的典范,永恒的德就不会有失误。永恒的德不会有失误,就又回归为无穷无尽的“道”。“朴”分散就成了物,圣人顺应情况安排成为领导。理想的政治制度是不治、不割裂“朴”。

第二十九章

“章旨”

本章老子开头就提出论点,即“有为”必败,从而反证出那“无为”而治的主张。他认为治天下的最好办法是“无为”,治天下若要“有为”,就不能成功。

老子接着讲明原因:他认为施加暴力或强权之政,都将自取败亡,是因为世间的物性不同、社会的人性各别,执政者要能允许差异性与特殊性的存在和发展,不可强行一律,否则就走向其反面。老子看到了客观事物都在对立转化中的哲理思想是可贵的,因此最后警诫凡事都要避免过分和走向极端,因为凡事过分和走向极端是按个人主观意志行动从而违逆了客观自然的道理。

所以,老子主张理想的政治社会是顺应物性,听任自然,因势利导,达到“无为而治”的总原则。

“原文”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①,吾见其弗得已②。夫天下,神器也③,非可为者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物或行或随④,或嘘或吹⑤,或强或[XC0001.TIF;,JZ]⑥,或陪或堕⑦。是以圣人去甚⑧、去大、去奢。

“注释”

①为:治理。此有“人为”的意思,指不顺应自然而按人意勉强去治理。

②已:通“矣”。

③神器:神圣的器物。此指天下。

④或:有的。

⑤嘘:吐气缓。吹:出气急。

⑥[XC石。TIF;FF,JZ](cāo):碎石,此指破碎。

⑦陪:通培,增加,助益。堕(huī):毁坏。

⑧甚:极端。大:通太,过分。奢:奢侈。

“译文”

要想取得天下而强行去治理它,我看他不会达到目的了。天下是个神圣的器物,是不可勉强治理的。强行治理的会败坏它,强行控制的会丧失它。那世间万物有的前行,有的后随;有的气缓,有的气急;有的坚强,有的破碎;有的增益,有的毁坏。因此,圣人只顺乎自然,要去掉极端的、过分的、奢侈的东西。

第三十章

“章旨”

这一章集中而鲜明地反映了老子对战争的观点。有人认为:“老子不严格区分战争的性质是否符合正义,一味加以反对,这是错误的。”又有人认为本章反映了老子的军事思想,从而把老子的整部著作看作是一部兵书,说他喜欢战争。

我们认为要从老子原著来看,开头两句“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是本章的主要论点。他主张用道安治天下,不能用兵逞强天下。因为“其事好还”,用兵这事容易遭到还击、得到报应。所以“有果而已”,善战的人胜利就算了,不敢用兵来逞强。否则“不道早已”。说不合乎道就早完蛋。总之,老子反对用兵称雄以及炫耀武力,并不等于反对战争。老子也不是喜欢战争,他认为:“胜利乃出于不得已。”取胜不要逞强,否则就远离了道。走向反面会败亡。

“原文”

以道佐人主①,不以兵强于天下②。其事好还③。师之所居。楚棘生之④。善者果而已矣⑤,毋以取强焉。果而毋骄,果而勿矜⑥,果而勿伐。果而毋得已。居是⑦,谓果而不强。物壮而老⑧,谓之不道。不道蚤已⑨。

“注释”

①佐:辅佐、辅助。

②强:称强、逞强。此是形容词用作动词。

③还:还报、报应。

④楚:灌木名,牡荆。棘(jí):植物名,酸枣。

⑤果:成果、成功、胜利。

⑥矜(jīn):骄矜、自大。

⑦是:这些。

⑧壮:壮盛。老:衰老。

⑨蚤(zǎo):通“早”。已:止、完。早已:早败亡。

“译文”

用“道”来辅佐国王,不要用兵逞强于天下。用兵这件事会得到报应。士兵经历过的地方,荆棘会丛生。善用兵的,只要取得胜利就罢了,不要用武力逞强。胜利了不要骄傲,胜利了不要自大,胜利了不要夸耀,胜利是出于不得已,这就叫做取胜不要逞强。凡是气势壮盛的就会走向衰老,这叫做不合乎道,不合乎道的就会很快败亡。

第三十一章

“章旨”

这一章是紧承上一章而来的姊妹篇。老子用“道”作为指导思想,表述对兵器的认识、对战争的看法。他认为不能赞美战争,赞美战争就是喜欢杀人,喜欢杀人就不能得志于天下,这反映了老子的人道主义精神。

再一层意思是老子从古礼来证明战争是不祥之器。古代“吉事上左,凶事上右”;用兵时,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可见是以凶事、用丧礼来对待战争,显然战争是坏事。然而,老子绝不是“反对一切战争的态度”。他在这两章中都说过:在“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用战争,这意味着用正义战争去抵御侵略战争,这反映了老子的辩证法思想。

“原文”

夫兵者①,不祥之器也②。物或恶之③。故有欲者弗居。君子居则贵左④,用兵者贵右。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铦袭为上⑤,勿美也。若美之,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是以吉事上左⑥,丧事上右。是以偏将军居左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居之也。杀人众,以悲哀立之⑧,战胜,以丧礼处之。

“注释”

①兵:指兵器,含有武力、战争的意思。

②祥:吉祥、吉利。

③恶(wù):厌恶。

④君子:指德行高尚的人。

⑤铦(xiān):锋利。袭:剌入、砍入。

⑥吉事:古代指祭祀、婚嫁之类事。上:通“尚”,崇尚。

⑦偏将军:佐将。偏,辅佐。

⑧立:有两种解释,其一说“立”同“泣”,其二说“立”,应为“蒞”,此从后者,即莅临,到场。

“译文”

兵器是不吉祥的东西,大众都厌恶它。所以有道的人不使用它。君子平时安居把左边看作上位,用兵作战时则把右边看作上位。所以兵器不是君子所需要的东西。兵器是不吉祥的东西,君子实在不得已才动用它。兵器以锋利便于刺杀的为上等,但不要对优良兵器加以赞美。如果赞美它们,就是喜欢杀人。喜欢杀人的人,就不能实现统治天下的志向了。因此,吉庆的事把左边看作上位,丧事以右边为上位。因此,战时偏将军位于左边,上将军位于右边。这是说按丧礼来处理战事。杀人众多,要带着悲痛的心情到战场;打了胜仗,要按丧礼来处理它。

第三十二章

“章旨”

本章老子专门论述“道”的本性。首先说明道是永恒的、纯朴隐微的,却又是至高无上的,妙用无穷的。接着要求守“道”。侯王不强行作为,万物就会自动服从,百姓就会自然各得安乐。

再者老子说要知道“道”之所在,如果能适可而止,就会避免各种危险。最后老子打比喻生动说明“道”,说:“道之在天下,譬犹江海之与川谷。”

“原文”

道恒无名。朴虽小①,而天下弗敢臣②。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③。天地相合,以俞甘露④,民莫之令,而自均焉。始制有名⑤,名亦既有⑥,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俾道之在天下也⑦,猷小谷之与江海也⑧。

“注释”

①朴:道的别名,道“复归于朴”。小:细微渺小。吴澄说:“道弥满六合(道充满天地四方),而敛之不盈一握(而又收缩不满一把),故曰小。”

②臣:名词活用为动词,下省略宾语“之”,是使动用法。这句意思是:天下没有谁能使它臣服,役使支配它。

③宾:用作动词,宾服的意思,即归附,归顺。

④俞(yú):报答,此指“降下”的意思。

⑤始制:开始制定。

⑥既有:已经有。

⑦俾(bǐ):使。通行本“俾”字处为“譬”字。

⑧猷(yóu):犹如。通行本“猷小”处作“犹川”。

“译文”

“道”是永恒的、没有名字可称。它的本性纯朴自然,虽然幽深微小,可是天下谁也不敢支配它。侯王如果能守住它,万物就将自动地归顺。天地间阴阳之气相配合,因此就降下甜美的露水,人们没有谁去命令它,却能自然分布均匀。开创了体制,便有了名位。名位已经有了,这也就将知道适可而止,知道适可而止就无争,因此就不会有危险。使“道”永远存在于天下,万物归顺,好像小溪归入江海一样。

第三十三章

“章旨”

本章老子用道作指导思想,专门阐述精神修养方面的观点。观点鲜明,论述精辟。八句话分四组:主宾相衬、重点突出。八句话里论述了八个大字是“智、明、力、强、富、志、久、寿”,用绿叶扶红花的手法,突出了每一组的后者,强调修身养性要做到有自知之明,克服自己的弱点,坚持力行,人总要有精神等,这些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这一章老子讲的是高层次的修养问题,那得“道”的圣人,崇尚的不仅是“知人”,而且是要“自知”,这样才算高明,也就是《孙子兵法》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子就作战而言,可见道理是相通的,都渗透着哲理。

有人认为老子用的反衬手法,即乌云烘托明月。解释“知人”说,能知人之好恶而行巧诈者,是智,指俗君。解释“自知”说,能知常道却不自我炫耀,是明,指圣人。这种说法也有理,是认为“智”在老子全书中是贬而不褒。如前见第十八章、第十九章;后见第六十五章中的“智”。

“原文”

知人者①,知也②。自知者,明也。胜人者,有力也。自胜者,强也。知足者,富也。强行者③,有志也。不失其所者④,久也。死而不忘者⑤,寿也。

“注释”

①知:知道、了解。

②知:同“智”,智慧。

③强行:勉力勤行。坚持力行,努力勤奋。

④所:所在、处所。

⑤忘:忘记。通行本作“亡”,王弼注:身没而道犹存。

“译文”

善于了解别人的是有智慧,能够认识自我的才是高明。善于战胜别人的是有威力,能够战胜自我的才是坚强。知道满足的就是富有,坚持勤奋的才是有志。不丧失所在根基的就是长久,到死而不忘守道的才是长寿。

第三十四章

“章旨”

本章是继第四章、第六章、第十四章、第廿一章和第廿五章之后,又专论“道”的功能、本性之博大。可分三个层次。第一层头两句总提道体广大,永存宇宙独立运行,无往不在。第二层中间部分论证“道”的伟大崇高,其一是“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其二是“万物归焉而弗为主”。“道”这种“万物归附于它,而它却不做主宰”的本性是值得歌颂的。今天领悟这就是奉献精神。

最后结语两句是第三层,说明原因:是因为他始终不自以为大,所以才能成就伟大。老子这充满辩证法的名言,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

“原文”

道汜呵①!其可左右也。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②。万物归焉而弗为主③,则恒无欲也,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为大也。故能成大。

“注释”

①汜(fàn):同“泛”,普遍,广博。高亨说:“此言道体广大,左之右之无往不在也。”

②名:称说。有:存在,此指具有功德。

③弗:同“不”。主:主宰。

“译文”

“道”广泛博大呵!它永存宇宙、独立运行,能左能右、左右逢源,无往不在。功成事就却不自称有功有德。万物归附于它,而它却不自以为主宰,它乃是永远没有什么欲望,可以称说为微小。万物归附于它,而它却不自以为主宰,可以称说是伟大。因此,圣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伟大,是因为他始终不自以为伟大,所以能够成就他的伟大。

第三十五章

“章旨”

这一章紧承上一章,进一步歌颂“道”的伟大功能,老子再一次指出“道”的伟大,是平凡中的伟大。

本章分两部分,前一部分讲“道”的伟大:掌握住大道,天下人归顺,归顺道就可自然过和平安泰的美好生活。后一部分讲“道”的“平凡”:它淡而无味,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平凡得没有吸引力,但不平凡是它的作用无穷无尽。

总之,“道”的气质是貌似平凡,却不平凡,换言之,是平凡中的伟大,伟大是由于平凡。从而反映了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的哲理思想。

“他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平凡”的思想是可贵的。

“原文”

执大象①,天下往②。往而不害,安平大③。乐与饵,过格止④。故道之出言也。曰:淡呵!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也⑤。听之,不足闻也。用之,不可既也⑥。

“注释”

①大象:大“道”的法象,即指大道。

②往:归往、归顺。

③安:连词用法,则也,就。大(tài):同“泰”,安泰。

④乐(yuè):音乐。饵(ěr):美食。格:通行本作“客”。

⑤足:可能。

⑥既:穷尽,完。

“译文”

谁执守住大“道”的法象原则,天下人就会归顺向往他。归往他而不互相伤害,就会得到和平安泰。动听的音乐与美味的食物,能吸引过往行人停留一时。大“道”却不像这样,所以“道”的发言,可说是平淡而没有滋味。看它,不能见其形,听它,不能闻其声,用它,却总用不完。

第三十六章

“章旨”

本章是运用辩证的方法,从现象到本质阐明“道”的“柔弱胜刚强”的原理。承前第二章、第九章而来,又启后第四十三章、七十六章、七十八章。本章是枢纽。

本章分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基础,老子首先列举开合、强弱等事物矛盾对立转化现象,阐明他所观察摸索到的客观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物极必反、势强必弱。

第二个层次在“物极必反”、“势强必弱”、“盛极必衰”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导出了本质原理——“柔弱胜刚强”。

本章最后老子用“柔弱胜刚强”的原理,打比喻告诫统治者不要显示强权。而逞强恃暴是不会持久的,必然会走向反面。

“原文”

将欲拾之①,必古张之②。将欲弱之,必古强之。将欲去之③,必古与之④。将欲夺之,必古予之。是谓微明⑤。友弱胜强⑥。鱼不脱于渊。邦利器不可以示人⑦。

“注释”

①拾:收。

②古:同“故”,故意、有意。

③去:除去,除掉。

④与:交好。

⑤是谓微明:是,这。微明,微妙的道理。

⑥友:通行本作“柔”,此用“柔”较合理。

⑦邦利器:邦,国。利器:指君主的权势大。据《韩非子·喻老》说:指国家的权力。通行本作:国之利器。此句中“示”,即显示、炫耀给别人看,此处是说:不可用强权(利器)政治来炫耀威吓人民。

“译文”

要想收缩它,必须故意扩张它。要想削弱它,必须故意增强它。要想除掉它,必须故意交好它。要想夺取它,必须故意给予它。这叫做微妙的谋略。因此柔会胜刚、弱会胜强。鱼不能离开深渊之水,治国者不可用强大权势来炫耀威吓广大人民。

第三十七章

“章旨”

本章承上启下,与五十七章相对应,与三十二章相呼应,三十二章讲侯王守道之益,本章则补充用朴之效。本章进一步阐述理想的政治在于“无为”而“自化”。

老子提出要达到这社会政治的最高原则,论述了“无为”与“欲”、“朴”与“静”的关系。“欲”作,以“朴”镇之,使“不欲”,“不欲以静”,天下自然会平静安定。

“原文”

道恒无名①。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②。化而欲作③,吾将阗之以无名之朴④。阗之以无名之朴⑤,夫将不欲⑥。不欲以静,天地将自正⑦。

“注释”

①名:名称。这里指“形态”。

②自化:自然教化。

③化:变化。作:起,此指萌生。

④阗(tián):镇定。通行本作“镇”。

⑤朴:淳朴。此指“道”而言:“道常无名,朴。”

⑥夫:彼、那。

⑦自正:自然正常。

“译文”

“道”是永恒的,是无形的。君主如果能保守住它,万物自然会潜移默化。发展变化而有那欲望将萌动起来,我会用无形的“朴”来镇定它。用无形的“朴”来镇定它,那将会没有贪欲。它没有私欲就会平静下来,天下人间将会自然正常。下篇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