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是否任何事情都在冥冥之中?
那一天我们几位文友夜宿颐和园,在皓月之中下面对着最能代表满族皇家园林的颐和园之山山水水,我们谈起了康乾盛世,谈到了曹雪芹,这样也就很自然地想起因写传记《曹雪芹》而名声更噪的满族著名作家端木蕻良先生。我对北京文联副主席、北京作协党组副书记赵金九先生说:“不知是因为看见了您,还是在这颐和园的缘故(赵金九先生与端木蕻良先生同住一楼),突然想写篇有关端木先生的文章。”
金九先生说:“端木是个大好人,在你们满族作家群中也是个领头雁。”
在一旁的北京晚报副总编凤翔先生则告诉我,他曾与端木老相邻几年,在作家中端木先生是个人品极好、口碑甚佳的老作家。
从颐和园归来,正值国庆节,放假在家,这种思念不但没有渐淡,反而越来越深了,便打开了记忆之门写了一篇有关端木老的文章。10月3日上班后,忙着出报和一些杂事,直到5日晚才想起给钟耀群女士(钟女士是端木蕻良之妻,也是端木老的助手,听凤翔先生说,这些年多亏了钟女士,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写作上,钟女士都是端木先生的好帮手)打电话,告诉她我写了一篇小文准备让端木老看看。然而,我接到的却是“端木今天去了……”良久,对方都没有挂上电话,一方是低低的抽泣,一方则是无言的沉默。
放下电话,我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端木老的音容笑貌像过电影似的浮现眼前,不禁想起第一次去端木老家的情景……
那是1991年的冬天,《北京工人报》创刊在际,我负责文艺部的组建及邀请名家题字题词的工作,这其中就有著名作家端木蕻良先生。我与端木老早就相识,因为都是满族人,见面的机会自然比别人多一些,但请老先生写字却是头一回,故而我心里也没有。记得那天还下着小雪,当我来到端木老家时,钟耀群女士非常热情地将我让进客厅,然后去书房叫端木老,那时端木老已患半身不遂,拄着拐杖从书房走出来,老人朝我笑着说:“外边冷吧,快喝点热茶。”
当我说明来意后,端木老说:“北京的工人应该有一张自己的报纸,写字、写诗都可以,只是我的字可不好看,你看,现在还是半壁江山呢。”说着端木老用右手抬了抬不能动的左手。
我和钟女士及端木老都笑了。那天端木老的心情特别好,他问我这张报纸什么时候创刊,报社有多少人,是日报还是周报。我们谈了近一个小时,我恐老人家累着,便匆匆告辞了。过了几日钟女士打电话告诉我说,端木老将诗已经写好,让我去取。放下电话,心里很是高兴,没有想到端木老这么大年岁又身体不好,却如此热心,足见一位老作家的人品及文品。
1993年我调到《中国化工报》社,正值报社星期刊创刊,受报社的委派,我第二次去端木老家索字,端木老还是那么有求必应。
记得是去年的夏天,满族作家有个活动,我又来到端木老家,钟女士说,端木最近身体不好就不去了,给大家带个好吧。既然来了,我想不如让端木老题词留念。端木老说可以,问写什么?我说就写些对文学青年鼓励的话吧。端木老点头而笑,便让钟女士将一支签字笔拿来,凝思片刻写下了“摄取人生,创造生活”两句话。钟女士看了看说:“四个字是不是少了点,或者六字,或者七个字。”端木老听后笑笑说:“也好,也好。”
然后略一凝神便提笔在“摄取人生”后面加上“精华”两字,在“创造生活”后面添了“色彩”两字。这样,一副“摄取人生精华,创造生活色彩”的题词便写好了。
如今,端木老走了,往事如昨,心里也就异常悲伤,我们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满族作家,少了一位正直而著名的前辈。
端木老走了,难抑心中之痛,写下此诗以示怀念:
秋日别端老,
音容驻心潮。
雪芹留万代,(注)
梦里依然笑。
注:雪芹,指端木老所著长篇小说《曹雪芹》,亦泛指端木先生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