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把复杂的生活简化,给你一个“通俗本”,让你有“亲历”的经验,让你事先理解许多事后才能理解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体育最真实、直观地模仿着生活中的竞争。在计划经济中,我们的生活是被别人安排的,自己按照别人的要求掌握若干技能就行了,所以不需要体育来作为教育手段。如今我们生活在市场经济社会,机会不是别人分配给你的,一切都要通过竞争得来。所以就必须从小学习竞争,体育也就成了最重要的教育手段之一。像我们这代人,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中长大,习惯于听人家安排、走固定的道路。在人生的半途突然转轨,面临的心理压力、需要的勇气恐怕都比现在的年轻一代要大。幸运的是,体育教会了我人生这一课。我走到今天这步,实在要感谢那些穿烂了的跑鞋。
第一章 教育与社会:多元的教育植根于多元的社会 华盛顿的单身“超女”
像迈尔斯、赖斯这样的单身女人,都是容貌姣好、但决定不靠这些女人的“本钱”吃饭、顶着大男子主义的压力忍辱负重地爬上来的(赖斯年轻得多,日子相对好过一些),并且都是从民主党的阵营中转到共和党中。她们在共和党内要服务于一位保守的领袖尚可,但要独当一面、在不受任何高于自己的权威的控制下行使权力,就很难得到保守派的真心支持。
美国保守主义的崛起,不仅仅体现在政治上共和党掌权,更体现在社会潮流上。我在近著《直话直说的政治》、《右翼帝国的生成》等书中已经介绍过,南部、中西部有所谓大男子主义的复兴,许多妇女对上帝发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甚至有所谓的“第二次贞操”运动,即同居的恋人们突然停止性生活,要还原自己的贞操,然后再结婚。即使在自由派把持的大学,价值观念也发生了变化。2005年的一项调查表明,大约60%的耶鲁女本科生,准备有孩子后放弃职业生涯,或仅干半职的临时工作,以当家庭主妇为人生之主务。
不过,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由自由派们开始的女权运动,虽然现在表面上处于守势,实际上则已经渗透到保守主义的阵营之中。这从布什提名自己的法律顾问哈里特·E迈尔斯(Harriet E.Miers)为美国最高法院的下一个女大法官,就可以看出女权运动实际上在保守主义运动中也借腹怀胎。
这样说,并不是指迈尔斯是潜入保守派阵营的自由派分子。相反,种种证据表明,她的政治、社会理念还是相当保守的。但是,她的职业生涯本身,就体现了女权主义的基本精神:妇女要自立,在社会上和男人平起平坐。在这方面,她属于走得相当远的。她年轻时虽然姿色惊人,却终身未嫁,干了一辈子“男人的工作”。
她在华盛顿也并非唯一的异数。国务卿赖斯,就是另外一个单身女人。另外,前农业部长、现在到以妇女儿童福益为宗旨的慈善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出任主席的安·M维尼曼(Ann M.Veneman),也是一个单身女人。这仨单身女人亲密无间。她们经常一起光顾华盛顿和纽约的几家著名餐馆,一起到肯尼迪中心听音乐会,或者到维尼曼家中品尝她的手艺。以她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华盛顿单身女人集团。大家凑到一起,放开谈论“女孩儿的话题”,从家庭、购物,一直到布什下一个大法官的提名是谁。许多人猜测,这次迈尔斯获得提名,很可能是赖斯起的作用。
这个单身女人的权力圈,并不限于布什政府,也不限于一党之内。当年克林顿的法律事务助理苏珊·布罗菲(Susan Brophy),副总统戈尔的传播事务主任洛兰·沃尔斯(Lorraine Voles),以及给共和党干活、不久前刚刚从五角大楼发言人的位置上退下来的维多利亚·克拉克(Victoria Clarke),则是另一个单身女人团体(虽然有人现在已经结婚)。政治不是她们唯一的纽带。最强的纽带,还是她们共同的命运:单身的政治“超女”。
不过,还是保守阵营中的单身“超女”最有意思。她们和鲍威尔这样的共和党黑人权贵有一个共同之点:如果按她们年轻时代共和党的政治哲学,她们根本不该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她们这种单身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对共和党主流文化的挑战。但是,她们却不声不响地进入了排斥自己的体制,并且在体制内爬到了权力的顶峰。
迈尔斯的生涯就是个活生生的例证。当她1967年在得州的南方卫理公会大学(Southern Methodist University)开始读法学院时,得州的已婚妇女刚刚赢得了基本的财产权,即在没有自己丈夫监护和同意的条件下可以拥有财产、银行账户、签署商业合同。她1970年拿到法律学位,是97个毕业班同学中的7个女生之一,但在律师事务所找不到工作。当时的教授,可以公开指责女学生侵入“男人的领地”。她的一位女同学跑出去找工作,人家在面试时竟问她是否在服用避孕药!
对这些不公平,迈尔斯并不出来公开抗议。1975年她母校法学院的女生集体起诉达拉斯的律师事务所性别歧视,她置身事外,但事后在自己的事务所中雇用妇女。当她被达拉斯的主流商业俱乐部拒绝时,她通过律师协会形成自己的网络,尽管律师协会对她只是非常勉强地接纳。用她当年在律师事务所的搭档、后来到她的母校南方卫理公会大学当了法学院教授的乔·诺顿(Joe Norton)的话来说,她的哲学是:“你需要进入体制、影响体制,在体制内解决问题。”一位迈尔斯的后辈、1973年进入南方卫理公会大学法学院、现在的达拉斯地方法院法官芭芭拉·林恩(Barbara Lynn)形象地说:“如果门不打开,迈尔斯不会开着一辆卡车将之撞开。她会想一些更巧妙的外交方式进去。”
也正是如此,她一直是一位低调、斯文、安静的律师,绝不当什么开路先锋。不过,她的业绩可并不那么低调。她不仅挤进主流的律师事务所,而且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并最终成为得州律师协会的第一位女主席。
她自己成功后,帮助了不少妇女,但帮助的办法同样是低调。1980年,贝丝·索恩伯格(Beth Thornburg)加入了迈尔斯的律师事务所。由于迈尔斯的帮助,她成为该事务所里第一个生了孩子后又回来工作的妇女。一般而言,律师的工作很紧张,女人一生孩子,就很难再在律师事务所干了。在20多年前保守的南方更是如此。索恩伯格回忆说,当时许多好心的同事对她说:“如果你决定回家带孩子,我们完全理解。”当时她要是辞职,迈尔斯也不会给她上一堂女权主义的课来挽留。但当她表示不想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后,迈尔斯就说:“让我们想想该怎么办好。”于是,她帮助索恩伯格在休完产假后再削减工作时间,保证事业、家庭两头都能够照顾得过来。结果,索恩伯格不仅继续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而且后来成为南方卫理公会大学法学院的教授。
1992年,当休斯敦的一位女律师琳内·利伯拉托(Lynne Liberato)准备竞选该市律师协会主席之职时,接到了素不相识的迈尔斯的电话。除了许多鼓励的话外,迈尔斯特别告诫说:“作为一个女人,不管她怎么谈她对律师协会未来的构想,人们想谈的是关于她作为女人这件事情。不管她有多少成就,人们首先想到她是个女人。你只有接受这些现实,然后不去理它。”
这次迈尔斯能够一步登天、获得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提名,媒体纷纷攻击布什任人唯亲,搞政治裙带关系。甚至有人讽刺:如果迈尔斯能当大法官,给布什修自行车的修车匠就应该当交通部长(布什以喜欢骑自行车而闻名)。平心而论,迈尔斯虽然是个优秀的律师,但长期从事商业律师业务,和宪法问题没有关系,所处理的大公司之间的纠纷,也多以私了而结束,没有什么记录留下来。除了一直作为布什的“粉丝”、对布什忠心耿耿外,很难找出什么能够出任大法官的资历来。不过,这次攻击她的,主要不是来自民主党,而是来自一贯支持布什的保守派阵营。对保守派来说,她的资历只是个次要问题,尽管她是个虔敬的基督徒,尽管她反对堕胎,甚至她那位“前男友”、至今和她关系神秘的、极为保守的律师内森·赫克特(Nathan Hecht)向媒体透露她有非常强烈的反堕胎的意识形态,但是,保守派对这么一个单身女人实在还是放心不下。因为她的崛起本身,就违反了保守主义的哲学。
以我个人的观察,像迈尔斯、赖斯这样的单身女人,都是容貌姣好、但决定不靠这些女人的“本钱”吃饭、顶着大男子主义的压力忍辱负重地爬上来的(赖斯年轻得多,日子相对好过一些),并且都是从民主党的阵营中转到共和党中。她们在共和党内要服务于一位保守的领袖尚可,但要独当一面、在不受任何高于自己的权威的控制下行使权力,就很难得到保守派的真心支持。最近舆论炒作赖斯可能在2008年竞选总统。我看她即使有布什的支持,保守派对她到时候也会留个心眼。毕竟,这些人说到底还是自由派的女权运动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