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培养精英
1047000000012

第12章 谁是世界第一名校 (2)

加州理工第一次上升到第一位,其后是麻省理工和哈佛,耶鲁从前一年的第一跌到和普林斯顿并列第四!同年,一个叫布鲁斯·戈特利布(Bruce Gottlieb)的评论家发表了一篇言辞激烈的文章,谴责《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在欺诈!其策略是每年变换评定的方法,这样就造成了各校名次的戏剧性变换,以吸引读者。试想,如果每年都是哈佛第一、耶鲁第二、普林斯顿第三,谁还看这本杂志?想在市场上成功,就必须像体育比赛那样,制造黑马,增加不确定因素。前面提到的斯坦福大学校长格哈德·卡斯珀的指责更具体:各校的师资、学生人数、课堂规模一般在短期内不可能有大变换。但细看排名,一年之内的变动之大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比如师资力量,哈佛在1995年还排第一,1996年就成了第十一,斯坦福则从第三跌到第十五。在师生比例的评比中,1995年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还是1∶7,一年后就到了1∶14。芝加哥大学则从1∶13变到1∶7。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不知道是这样的批评起了作用,还是《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自己也觉得1999年的结果比较离谱儿,2000年的评定就有所调整。该杂志的编辑称,1999年的结果,是因为在运用各校资金投入的数据时,只考虑资金的总数,没有考虑这些资金用在什么地方。比如,一些大的研究项目,资金投入甚巨,但和本科生毫无关系。所以,在以后的评比中,要对研究资金和教育资金的投入加以区分。

结果,从2000年开始,各校的名次就相对稳定。普林斯顿成了王中之王,在2000年和2001年连续两次名列第一。哈佛第二,耶鲁第三。从2002年开始,普林斯顿和哈佛并列第一,耶鲁长期名列第三,大家的地位相当固定。在文理学院中,威廉斯学院(Williams College),阿默斯特学院,斯沃斯莫尔学院(Swarthmore College)也基本依次列为前三名,很少有变动。这几个学校的超一流地位,似乎没有什么争议了。

不过细看名次,还是有文章可做。要论学校的财政实力,首先必须看各校的捐赠基金(endowment)。在这方面,以2004年财政年度的数据计,哈佛以225亿多美元名列第一,大致相当于一个欧洲小国(如捷克)的GDP;耶鲁以127亿多美元名列第二;普林斯顿排在第三,捐赠基金接近100亿美元。但是,最近几年的排名却无法以钱衡量:普林斯顿是老大,哈佛勉强与之并列,耶鲁第三。2005年虽然普林斯顿和哈佛同居榜首,但《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同时发表一篇文章,题为“哈佛是否被高估”,对哈佛大学的本科教育提出种种批评。这似乎是在回应公众对该刊只评硬件不评软件的批评:软件无法排名,评硬件属于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对软件不排名却可以评论。显然,该刊对哈佛的教育有所保留。

哈佛本科教育的问题,显示了研究性大学的通病:学校把资金投入学术研究而不是教学,学术明星和学生缺乏接触,课堂规模过大。不久前,由全部8所常青藤盟校,麻省理工,以及阿默斯特、韦尔斯利等顶尖文理学院等31所私立精英院校组成的“高等教育财团”(Consortium on Financing Higher Education)对所属院校中的学生满意度进行了一次调查。这项调查,主要是衡量学生对教授为学生花的时间、授课质量、指导学生的质量,以及校园生活等的满意度。与《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硬件评比相对,是对教学质量的软件评比。结果,哈佛在这31所大学中名列倒数第五!在以5分为满分的标准中,哈佛的综合得分仅为395,而其他30个院校的平均综合得分为416。在教授为学生花的时间一项,哈佛得292分,其他院校的平均分则为339。授课质量哈佛得316,其他院校平均分331。专业指导的质量,哈佛仅得254分,其他院校平均为286分。可见,哈佛教授的心思不在学生那里。

这样的结果,和校内学生以及校外同行对哈佛的看法非常接近。1997年我申请博士课程时,就有个教授告诉我不要去哈佛,因为哈佛用研究生教课,没有时间做自己的研究。实际上,在哈佛,学生常常上大课,大家像看戏一样,散场时还常常给台上的学术明星的精彩讲授鼓掌。但是,正如一位学生所说,来哈佛两年,你很少上过60人以下的课。学生和明星教授能做到面熟就不错了。大家在校园里相遇时,老远就有意互相回避。小班课,甚至学生的学术指导老师,则常常由研究生代劳。从师生比例上看,终身教授和学生的比例,哈佛为1比11,普林斯顿为1比8。哈佛明显处于下风。我刚来美国时,碰到一个麻省理工物理学家的儿子,当时正在耶鲁当助理教授。他告诉我,麻省理工教授的子弟在本校上学免学费。但是,他父亲放着这个福利不用,还是送他去了哈佛。等他上完后,发现哈佛不过如此,他弟弟就到麻省理工读书了。他称哈佛资源很多,但你要自己去找。这对一个本科生往往很难。这么小年纪,进了这么一个教育帝国就糊涂了。在一些小系,如研究古希腊罗马的古典系,学生和教授的关系还密切些。越是大系,越是热门专业,大家越是谁也不认识谁。

目前,哈佛内部充满了危机感。哈佛讲,在最近5年,教授规模扩张了10%,教授人数从610人上升到672人,预计到2010年扩张到750人,再往后可能扩张到800人。同时,哈佛大幅度加强小型的新生研讨班。4年前,全校只有30个这样的研讨班,现在则有115个,而且大部分由终身教授授课。这些举措,都是为了加强教授对学生的服务。

不过,比起普林斯顿来,哈佛在这方面追起来颇为吃力。如果把终身教授之外的所有教授人数加起来,普林斯顿的师生比例近年来一直是1比5,比哈佛的1比7(2003年还是1比8)、耶鲁的1比6(2003年为1比7)都高(美国大学的师资雄厚,体现在师生比例越来越高上。最高的是加州理工学院,近年来一直是1比3,也怪不得1999年成了第一。芝加哥大学则为1比4)。这当然会使普林斯顿的课堂小得多。我当年在耶鲁当助教时教过中文课。虽然名义上是助教,但完全是独立授课。班上有近20个学生。我到底还是北大中文系出身,授课质量有保证。但有的助教,竟是音乐系等不相干的专业出身的中国学生。授课质量当然无法保证。其他语种的课程,也是大同小异。研究生频频代劳。到普林斯顿一看,傻了眼了。主管中文课的教授骄傲地告诉我:这里的中文班,一个班8个学生封顶,一律用正式的老师授课。普林斯顿的中文课,号称是全美最“贵”的,其他学校很难维持。

上面提到的“高等教育财团”的调查,结果没有完全公布,普林斯顿的得分不甚清楚。但从2004年普林斯顿校内的一个调查看,学生对教学的满意度明显很高。这个名为“普林斯顿经验”的调查,样本包括800个本科生,800个研究生。在一个只有4600个本科生的学校,这样的样本相当大。结果表明,40%的本科生认为自己在普林斯顿的经验为“优异”,另有将近40%的人表述“非常满意”。我个人碰到的普林斯顿毕业生,对自己的学校也都感到非常骄傲。

从排名上看,普林斯顿的头把交椅坐得最稳,哈佛树大招风,危机重重,耶鲁非常注重本科教育,所有大牌教授都亲自给本科生授课,最近在学生中的声誉并不因为排名老三而让于前两个学校。从2004年的录取率来看,耶鲁是10%,哈佛11%,普林斯顿13%。看来耶鲁还是最难进的学校之一。精英学生究竟应该到哪里上学,完全由个人在专业上的志向、对各校风格以及周围环境的好恶而定。比如哈佛是个都市中的大学。其校园区在剑桥附近,热闹程度已经和波士顿市中心差不多,而且地铁和公共交通四通八达。普林斯顿则依然像世外桃源,从纽约乘火车穿过一片森林到普林斯顿站下车,还要换小火车才能到达校区。耶鲁则地处一个贫穷的小城市,但校区集中,人文气氛甚盛。除了这三大名校外,斯坦福、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麻省理工、加州理工,以及上面提及的几所文理学院,实际上都是“半斤八两”。我见过被几个名校录取,但不去哈佛去了斯坦福的,或拒绝耶鲁去了布朗大学的。不过也有个大陆来的学生,只认哈佛。一问也没有别的理由,就是人家的名气比谁都大。

美国大学排名的流行,多少反映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教育平民化、商业化,以及英才主义的趋势。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教育被少数白人上流社会垄断,进名校,家庭背景常常重于学术能力。像布什这样的人,跟着爷爷、爸爸进耶鲁,哪里用得着什么排名?但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套贵族体系开始转型,入学强调学术水准、标准化考试成绩,20世纪70年代又演进为男女同校,竞争越来越开放、竞争人数越来越多。高等教育的“超级市场”渐渐形成。在这样的条件下,你对排名爱也好,恨也好,你很难将之取消。象牙之塔中,多了不少市场噪音。这已经是新时代高等教育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