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栀没了姐姐的管,白公馆本就人不多,也没几个好一一熟识的,吃了饭,便到楼上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只听梦中似乎有人呼着自己,似乎也不是梦,渐渐醒了过来,侧耳一听,原是楼下客厅传来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
“小栀子,小栀子。”
白月栀听着声音很是熟悉,不及细想,欢快奔下楼:“启星哥哥。”
“小栀子。”楼下一脸兴奋的果然是郭启星,这个当年教自己骑自行车的温文少年如今也有几分稳重哥哥的样子了。
“启星哥哥,”不知为何,白月栀一见到他,就想无所顾忌的冲上去拥抱,似乎不需要任何理由。先前的忧郁凄惨经过一觉的修复加之见到郭启星的欣喜,好似一扫而光了。
“小栀子,”郭启星却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抗拒,拉着白月栀一跳下了楼,左看右瞧,白月栀也是烂漫的性子,索性绕着他的手臂旋转了一圈,一副要看就叫你看个彻底的意味,郭启星慎重的点了点头:“丫头,你长得高了,比原先大了一号了。”白月栀头一歪嘴一撇:“什么叫大一号了?当我是你们家百货公司的那些货品么。”
郭启星看着白月栀含水一样的眼睛,不知她先前是大哭过的,心里只想这丫头竟是越来越美丽可爱了,笑道:“我们家的百货什么都有,就是缺人这一样东西,或许真的可以考虑。”
白月栀听他如此打趣,眼一飘嘴一撇,转了转眼珠,瞧着他狡黠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是堂哥哥对你讲的么?”
不想郭启星一面拉着白月栀一起坐下,一面道:“不是,是秉承哥电话给我,说你来上海了,在你姐姐这里,叫我来找你玩。”
白月栀没想到会是马秉承,又想承哥哥果然细致,还知道我跟启星哥哥玩得来,自言自语的样子说原来是这样啊,郭启星说还不止呢:“秉承哥还说这个暑假他没时间招呼你,交我一样任务,叫我带着你好好玩。”
白月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承哥哥果真这么忙还是烦了自己了,自己一向都是跟着他的,怎么这次要启星哥哥带着自己玩了。
“走吧,”郭启星只拉着白月栀起身。
“去哪?”
“去我的学校看看。”
“你学校有什么好看的,现在都暑假了。不如你带我去永安好不,我想去找姐姐,顺便看看堂哥哥。”
郭启星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他们两个有什么好瞧的,整天除了生意还是生意,我带你见一个人呢,也是你认识的。”
“谁呢?”
“你猜,反正是你认识的。”
白月栀心想在交通大学念书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除了眼前的启星哥哥就是蔡邵光了。于是只是瞧着郭启星俏皮的笑笑,已然猜到的意思。
果然,白月栀随着郭启星刚一迈进交通大学的大门,远远的就见一身学生装的蔡邵光立在花坛边,似乎是知道他们就要来的,正等着呢。白月栀见到他的笑容也是阳光一样耀眼,却带有几分随意,不似李裕唯那般发自内心。
“邵光哥,你还识得我么?”
蔡邵光与郭启星同就读于法律系,相比与郭启星文弱的外表活跃的心思,蔡邵光是里外都活跃的不得了,与他哥哥蔡邵逸的冷静刚毅简直两个极端。
蔡邵光一笑,有微微的戏谑:“废话,白家的小栀子,我怎能不记得。只不过你那时还是个小不点,也就,这么高点吧。”蔡邵光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你这几年怎么都不见长的,看来你这辈子就只能这么高了,想要高过我们的胸脯都是没指望了。”说完还递了个坏笑的眼神。
白月栀的确不高,但也不至于如他说的那般不成样子,收起了笑容假装气呼呼道:“我就是长不高了又如何,你在这么多哥哥当中也是矮的,你比启星哥哥…”她差点想说裕唯哥了,因为李裕唯的确是这几家的哥哥当中个子最高长相最英俊最最完美的了,末了改成堂哥哥,直说他比堂哥哥矮的,最后又补充一句:“就是邵逸哥哥,也比你高的呢。”
蔡邵光丝毫不介意,只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笑着承认:“我是不高,但也改变不了你矮的事实。”
二人待再要什么,原本慢悠悠的郭启星连忙阻止:“我说,你们真是冤家,一见面就掐架,就为个子的事情,有必要么。”
白月栀蔡邵光同时出声,一个道没必要,一个说有必要,说完后相互白了一眼,一个依旧气呼呼,一个还是无所谓。
郭启星转移话题:“邵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找你?还专门出来迎我们。”
蔡邵光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我才没这个闲情呢,原本是跟同学约好要出去玩得,后来接到秉承哥的电话,说你会带小栀子来找我,叫我跟你一起陪这个小丫头好好在上海玩过这个暑假。还说他没时间管小栀子。”
白月栀心想承哥哥想得真周到,其实他只要将自己交到姐姐手中就可以万事大吉不管不顾的,但还是私底下交代这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哥哥陪自己玩,定是担心姐姐忙碌无心招呼自己,他对自己果然是极好极好的,比淑雅淑然姐姐还要好。
蔡邵光和郭启星都见到了白月栀忽然低了头甜甜含笑的模样,脸颊都起了微微的红晕,一时不明就里,郭启星只是闷在心中欣赏她这一女儿态的流露,蔡邵光却很是好笑道:“小栀子,在想什么,这般好笑的。”说着还捏了捏白月栀的胳臂。
月栀陡然一惊,呀的一声,一痛一闪躲,才知自己失礼,脸又红了红,抬头装作无谓的样子,瞪了蔡邵光一眼:“没什么,不是要带我去玩的,可想好去哪里玩?不如去南京路,看两家的工地。”
郭启星已经安排好的样子:“工地有什么好瞧,去外滩如何?”
蔡邵光却有分歧:“那个沙滩有什么好瞧的,大世界就要开业了,我们去那玩如何。”白月栀不明就里说大世界是什么玩意,蔡邵光正待解释,郭启星忽道:“小栀子,你的自行车可荒废了么?邵光也是极好的呢。要不我们今日就骑着自行车去逛南京路如何?”白月栀正想说自己回广州后再也没练习过,蔡邵光却兴致起来的意思,很不将白月栀放到眼里的样子:“她,笨笨拙拙的样子,只怕还没骑上车咱们就在南京路骑上一来回了。”
白月栀很是不服,指着蔡邵光打赌的样子:“敢比一场。”
蔡邵光握下白月栀的手,很是满意的笑了笑,手一挥领着二人到学校借了三辆自行车,最后三人去到南京路,比试骑自行车。
起初,白月栀果然是有些生疏,上车都困难,更是歪歪扭扭的控制不了方向。她也是个越挫越勇的主,越是难便越是要做到。不顾蔡邵光在一旁夸张的取笑,也不要郭启星想要上前细心的指导,终是找到感觉,稳稳当当上了路。欢笑的大叫了一声,待得步入正轨,越骑越开心,这才发现郭启星蔡邵光二人都没跟来:“启星哥哥,邵光哥,你们快来呀。”
蔡邵光郭启星相视一笑纷纷上车,蔡邵光虽喜在言语上挤兑白月栀,但实际比郭启星还要更晚上车,谦让照顾白月栀的心似乎犹胜过郭启星。
到末了,骑过一段,三人都上路了,白月栀见左右的蔡邵光郭启星都丢开双手炫耀车技的样子,自己本来有些担心,最后想反正这两个哥哥在两旁护着自己,也是不必怕的,就算摔倒又能如何,爬起来就是了。索性也缓缓放开手,伸开手臂,不想蔡郭二人见了白月栀的举动同时都朝两边骑开,好叫白月栀能独自伸展,白月栀原本是有些害怕的,但最后反而放开,竟无顾忌的伸开手臂,三人一路从南京路东骑到南京路西,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开怀。
大概是三个少年的样子太过夺目,笑声太过吸引人,被当时驻足南京路的几家报社的记着都捕捉到这一美好瞬间,将三人放开手到最后手拉手骑自行车的一幕影下,刊登在次日最醒目的版面,旁白还写道,沪上少年开发,南京路开怀畅游不避讳之类的言辞,进而衍生到南京路的开放,未来,甚至世界地位等等,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了。
白芍清陡然发现这一新闻,还不止一家报纸报道,只是好笑,没成想自己这个没心窍的傻妹妹一来上海就能引起这般的瞩目,搅起一滩不大不小的波澜。吃早饭的时候,指着报纸还没说什么呢,白月栀见到自己与郭启星蔡邵光并肩骑自行车的画面占据了报纸显要位置,一阵兴奋,拿着报纸一跳起身,正想拨电话同郭启星念叨念叨此事,郭家的电话倒是先一步打来了,只是并不是郭启星却是郭启堂。
郭启堂听了白月栀兴奋不已的样子,只是很平和的笑了声:“是么,小栀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才来上海就这般受人吸引。看来将来永安开业,我也不必找什么上海的明星代言了,直接找你来就可以了。”
白月栀一手抖着报纸,一面很是兴奋的叫好:“堂哥哥可说的真的,将来我给咱们永安代言。”那边的郭启堂只是又笑了笑说成,白月栀更加开怀,白芍清在一边听着只是好笑,虽然不知郭启堂具体所言,但已然猜到,心想人家不过跟她开个玩笑,她还当了个真。又想这妮子前日来还是哭得不顾模样的凄惨样子,此时又似没事人一样自顾开怀,终究是心胸开阔的性子。不知电话那头的郭启堂又说了什么,白月栀只是点头嗯嗯的应声。
待白月栀挂了电话一脸兴奋跳到桌前,不及问,电话又响了,说还是她的,朝着白芍清扮了个鬼脸,笑说定是启星哥哥,从白公馆的保姆于妈手中接过电话,却是马秉承,捂了电话,向白芍清道:“是承哥哥呢。”
白芍清点了点头,不知道电话那头马秉承所说何事,白月栀也只是点头嗯嗯的应声,最后还说了句你要不要跟姐姐说话,电话那头的马秉承显然无此意,白月栀噢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走到桌前的一路只是低头不语,似有所思。
白芍清不知二人各自跟白月栀说了什么,她一下子变了样子,问道:“怎么了。”
白月栀抬头看着白芍清欲言又止,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粥,终于看着白芍清道:“堂哥哥和承哥哥跟我说了同一句话。”
“什么话。”
“他们都叫我帮着他们公司宣传,还要我叫着启星哥哥和邵光哥一起。”
白芍清不言语,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这件事情,姐姐不能为你拿主意,你自己看着办吧。”白月栀的确原本指望姐姐能帮自己做个选择呢,不想她竟还是一惯的不管不顾的态度,一时倒是没了主意。原本这两个哥哥让自己帮忙,自己心底面上是没任何推脱的理由的,何况承哥哥对自己这般好,堂哥哥虽然不比承哥哥感情深厚,终究也是极其好的,自己也是愿意帮他的。只是如今这种态势,自己帮谁都不好。他们还都叫自己晚饭前做好两个哥哥的工作,一起到他们各自的公司找他们。可是两个哥哥定是都有不一样想法的,自己该如何跟邵光启星两个哥哥讲呢。
不想就在白月栀左右踌躇之际,郭启星蔡邵光前后脚都到了白公馆,竟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