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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真难过的烦恼

——[英国]拉·鲍威尔

每逢探监日,我便感到万分烦恼。我希望媚黛待在家里,但我也知道,她将一如往昔按时前来监狱,而后隔着纱屏,勇敢地摆出笑容,唱着那句老调:“他们待你还好,亲爱的?”

哎,这是监狱,她以为他们会怎样待我?像白金汉宫的贵宾吗?我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难道还不都是因为她吗?当然,我自己的一时糊涂也不能说与此无关。不过,追根究底,真正应该负责的还是她。

她每次探监,总是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她一生都是如此。我最初和她相识时,她才刚入社会,便在报纸上引起过一番骚动。几年后,她以一个富家女的身份,不顾家庭的反对,选择了爱情,嫁给一个不名一文的马球员,因而风头十足。

如今,在她丈夫倒霉,蹲监狱的时候,她又装作一个敢于面对现实的妻子,故意显示她的坚贞。

在她的亲朋好友当中,没有一个人不认为我是为了她的财富才娶她的。其实,这种想法根本没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过。

婚后第二年,她的表妹嘉梯在我家小住。嘉梯长得也实在不错,而且较媚黛热情。在短短的六个星期中,我与嘉梯相处得非常融洽,而且从未引起过媚黛的疑心。在她心目中,以为一个男人已有一个年轻富有和美丽可爱的妻子,只有糊涂虫才会另觅新欢。很遗憾的是,偏偏我就是糊涂虫。

嘉梯表妹像霞光一闪,照耀了我阴暗的生命的一角。她离去后,我又回到活受罪的日子中——每周和她那些高不可攀的家人共餐一次;又无休止地参加那些高不可攀的朋友们的宴会,她们全家把我当做敌人的间谍来看待。

有一天下午,我和罗登玩完手球,从球场出来,撞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

“韩米顿先生,我想和你谈谈。”彪形大汉低声说,同时将一张肮脏的名片塞到我手里。

我根本不认识他,也想不起有什么可谈的。我望望名片,上面写着:职业摄影师彼得士。地址是市郊一个很窝囊的地区。彼得士不断地左右顾盼,惟恐随时会有人对他偷袭似的。“此地不便说话,回头和我联络,约定个会面的地方。”彼得士说完,转身匆匆地走了。

我不想拍照,所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他可没有忘记我。第三天晚上,他打电话来了。“你没有和我联络,”话筒里传来他那略带责备口吻的说话声,“我这里有一张照片,韩先生,你一定会发生兴趣的。”

“什么照片?”

“我没有在电话里谈生意的兴趣,一小时后到四十五街的胡克酒吧会面好了。”

我开始忐忑不安,悄悄地拔个电话给一个报馆的朋友:“你听到过一个名叫彼得士的摄影师吗?”

“缩骨彼得士吗?你怎么知道这种人?他常在一些下等夜总会里混饭食,警方认为他是一个靠勒索过日子的家伙。”

我觉得衣领忽地缩紧起来:“警察为何那样想?”

“噢,他们有他们的理由,但是还没有抓到他犯罪的证据。举个例子来说,他在夜总会里拣上些不愿意让床头人知道夜生活情形的冤大头,偷拍些他(她)们不愿公开的照片,拿来向她(他)们兜售。朋友,你不会招惹上他了吧?”

“不,不是我,”我有气无力地说,“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张照片是彼得士在夜总会停车场中偷拍的,我认得我的车子,我没有吻嘉梯。嘉梯倒亲了我一下。她的热情当时令我飘飘若仙,如今想来,还有点热辣辣的。

“代价是多少?”

彼得士猛地喝下了一大口啤酒,然后现出他两天前的那种鬼鬼祟祟的态度,咧嘴而笑:“底片的价钱是一万元。”

我打了个寒颤,说:“我还以为你是做小生意的呢!”

“那要看和谁打交道了,我是依人而估价的。”他仍然笑容满面,“别想告诉我这张照片没有什么。如果尊夫人看了,她会怎么想?”

“很可惜,就算你将蒙娜丽莎卖给我,我也没有一万元给你。别看我一副财神相,实际上我是个穷光蛋。”

“你自己决定,我把照片拿给尊夫人也不难,”彼得士提醒我,“你休想杀我的价钱,你的车子有游艇那么长,你的朋友是罗登之类的银行家,还说自己没有钱,你骗鬼哪!”

“与其说罗登是我的朋友,倒不如说是我太太的朋友,我太太才有钱。我父亲多年前就已破产,他留给我的是一屁股的烂债。”我很不愿意地将我的家世告诉彼得士,但我此时实在无计可施,“我连身上这套行头都是黛媚付的钱,但她每给我一个子儿,便追问清楚我是怎样花的。我若向她要这么大的一笔钱,又不能找个好借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你休想拿到一个子儿。”

彼得士咧嘴一笑,说:“好罢,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和尊夫人一样阔气。这样吧,五千好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明晚付款,否则,我便和尊夫人直接打交道了。”

第二天早晨,我将银行的存款悉数提出,才三千多元。彼得士肯不肯先行收下,很难说。罗登是我惟一可以求援的人,于是我向他借了两千元,并求他千万保密。

循着名片上的地址,我来到一幢龌龊的公寓。门上贴着一张同样肮脏的名片。这家伙显然是个吝啬鬼。我去敲门,无人答应。走廊的另一端出来一位染红发的女人,她嫣然一笑,说:“彼得士日夜外勤,在家的时间很少。你可以到我这里来等他,我的咖啡是有名的。”

彼得士回来了,我随他进了房间。他的房间脏极了,至少有一个月未曾打扫。一张破旧的沙发,旁边一张桌子上面堆着一叠邮寄照片用的棕色信封。他从中捡出一封,丢过来给我。我将信封打开,检查一下,里面是一张十英寸的照片和那张底片。于是,我将钞票交给他,他又笑了。“你很喜欢你的工作,是不是?”我说。

“遇到像阁下这种人的时候,是的,”他愈来愈开心,“欢迎下次惠顾。”他似乎言外有意。

次日,媚黛从街上购物归来,无意中将钱袋掉在地上,口红和钥匙等物散落满地——还有一张脏兮兮的名片,上面印着“彼得士”三个字。

“这张名片你从哪里得来的?”我问她。

“一个男人递给我的。他说要和我谈谈,但我没理他,我才懒得和那副德性的男人打交道呢。”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彼得士将那张照片多印一张“副本”或底片,拿了我的钱,便转过头来动媚黛的脑筋。

当我再来到彼得士的公寓时,他一见我便露出惊讶之色,但仍强作镇定。等我将手枪掏出来时,他才开始紧张起来。

“你想把钱拿回去吗?”

“别再耍花招了,彼得士先生。”

“另外那张照片,你是说尊夫人告诉了你?哟,我真想不到。”

“快把那张照片和底片拿来,别耍把戏了!”

彼得士将一个信封丢过来。我俯身去捡时,他猛地扑过来,用他的双臂将我紧紧钳住,嘴里怒吼着:“居然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快将枪丢掉!”

他强壮如牛,我双臂无法施展,肋骨剧痛,我一挣扎,便撞到沙发里,我们一起跌倒,手枪砰然一响。他当场死了。我将信封拾起,狂奔而出,在走廊中和那位红发女郎撞了个满怀。后来在警察面前指证我的便是她。媚黛以高价聘请的一大群名律师也无法从牢中将我解救出去……

媚黛隔着纱屏笑道:“他们待你可好?”

“很好。”

往事在脑海中再度浮现,我又想起当我打开那只信封,看到那张照片的感觉。照片上的那对男女竟然不是嘉梯和我,而是媚黛和罗登。

“你可以原谅我吗,亲爱的?”她的眼睛湿润了,她恳求道,“我知道你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全是为了使我不受那卑劣的家伙的勒索,而现在自己却身陷狱中。这让我多么难过啊!”

我去买苹果蛋糕,女面包师却用小动作提醒我蛋糕是昨天的,我很感激她,但她要被老板辞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