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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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钟会的突然出现,把诸葛绪吓了一跳,一个不祥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莫非因他白日攻关不利却大损兵将,从而惹恼了这位手握重兵的镇西将军,特地连夜前来兴师问罪?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应付?纸里包不住火,躲是躲不掉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钟会。

诸葛绪提心吊胆、哆哆嗦嗦地走出大帐,正好迎上了大步而来的钟会。他像一个闯了祸的小媳妇见到了严厉的婆婆,胆怯地低下头,嗫嚅地说:“卑职不知镇西将军大驾光临,迎接来迟,望恕罪!”

钟会朝着诸葛绪摆了摆手,轻松地说:“诸葛刺史不必客气。钟某是巡营查哨路过此处,进来讨杯茶吃,想必诸葛刺史不会拒绝吧?”

诸葛绪听出钟会的口吻和语气并不严厉,紧张的心情略微有些放松,忙卑恭地把钟会请进大帐,一边命亲兵献茶,一边借着烛光偷觑钟会的脸色,企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他黑夜来此的真正目的:只见他神色安详,表情和蔼,脸上并无恼怒之色,不像是前来问罪的样子。

见此情形,诸葛绪剧烈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他接过亲兵献上的茶,亲手捧给钟会,殷勤地说:“镇西将军请用茶!”

钟会接过茶,边慢慢地啜着,边细细地打量着大帐内的一切,关切地问:“看来,诸葛刺史至今还未用晚饭?”

诸葛绪点点头,愁眉苦脸地说:“今日我军攻打剑门关首战失利,损兵折将。对此,卑职愁肠百结,心如油煎,岂有心思去吃饭!”

钟会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宽慰着诸葛绪:“剑门关乃天险之处,岂可一攻而破?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诸葛刺史切不可过于焦虑,更不必茶饭不思,自己折磨自己,伤神损体,对今后攻关不利。”

钟会的神情和谈吐,使诸葛绪大为惊奇,半信半疑地打量着钟会,不知说什么才好。

钟会呷了口茶水,心平气和地问着诸葛绪:“诸葛刺史可已思得破关之法?”

诸葛绪紧皱着双眉,一筹莫展地回答:“剑门关地势险要,只有那条狭窄之陡路可供利用,我军如大举攻关,难挡蜀军檑木滚石之碾压;若小股出击,又难躲蜀军箭弩之射杀。对此,卑职实在是束手无策。镇西将军智谋超群,定有破关之良法,请赐教一二!”

钟会矜持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两军交战,不可固守成规,要因地而宜,因人而宜,因时而宜,方可克敌制胜。剑门关险固,明攻强夺必伤亡惨重,且难以破关。我军何不改明攻为暗取,变强夺为偷袭……”

“暗取……偷袭……”诸葛绪迷惑不解地瞅着钟会,恳切地说,“卑职愚昧,请镇西将军明示。”

“方才钟某巡营查哨之时,偶尔思得一破关之法。”钟会又呷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今夜天空星月皆无,周围漆黑一团,马头相撞而难以相见。我军何不趁此天赐良机,前去偷袭剑门关?”

“今夜去偷袭剑门关!”诸葛绪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似一个迷路人忽然发现了灯火,惊喜地说,“似这等伸手不见五指之黑夜,守关之蜀军很难发现目标,檑木滚石与箭弩均不能发挥作用……多谢镇西将军指教,使卑职如同拨云见日。卑职即刻就集合兵将,趁着这浓黑之夜色前去偷袭剑门关!”

“诸葛刺史且慢。”钟会脸上掠过几丝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有些卖关子地说,“雍州之军白日里辛苦了一天,将士们均已十分疲劳,今晚就暂且歇息。这偷袭剑门关之事,就让胡烈将军领兵去吧。”

患得患失、立功心切的诸葛绪,以为钟会有些瞧不起他,要把这件大功送给其得力干将胡烈,忙恳请着钟会:“古人云:哀兵必胜。我军将士虽曾惨败于姜维,但斗志尚且不衰,人人欲报昨日之仇,个个愿去冲锋陷阵!请镇西将军给卑职一个将功补过、报仇雪恨之机会!”

“这……”钟会显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犹豫了好久,才忍痛割爱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成全诸葛刺史吧。”

“多谢镇西将军!”诸葛绪有点受宠若惊,还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感恩戴德地说,“卑职若能如愿以偿,将功补过,绝不会忘记镇西将军之大恩大德!”

“诸葛刺史言之过重矣,钟某实不敢当。”钟会得了便宜卖乖,一本正经地说:“我等受大都督之重托,应以灭蜀为己任,同心同德,共图大业,断不可另有他图。”

“多谢镇西将军教诲,卑职定会铭记在心!”诸葛绪仿佛一个穷光蛋意外地得到一大笔财产,掩饰不住内心喜悦地说,“今晚偷袭剑门关,镇西将军有何指教?”

“今晚偷袭剑门关,应如此而行……”钟会俯在诸葛绪的耳边,低声地面授机宜。

诸葛绪听罢,喜上眉梢,心悦诚服地说:“有镇西将军此妙计,今晚偷袭剑门关定会出奇制胜!”

钟会见目的已经达到,颇为得意地瞟了诸葛绪一眼,故作正经地说:“诸葛刺史切莫错过今晚这一天赐良机,好自为之,创立奇功。一补误失阴平桥之过,二雪昨日惨败之耻。钟某在大帐中恭候刺史之佳音!”

天空阴沉沉的,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洞。大地黑漆漆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墨池。大剑山仿佛一块刚从墨池里捞出来的怪石,遍体漆黑地摆在那里。从剑门关上向下望去,黑咕隆咚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有魏军的寨门上悬挂着的灯笼,像是鬼火一样,若隐若现,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半下午的时候,姜维在张翼和廖化的一再催促下,才回到城楼里睡了两三个时辰。天黑以后,他便又出现在了城头之上。他睁大眼睛朝山下望了一阵,除了发现几点鬼火似的灯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山下一片寂静,只有大剑溪隐隐约约的流淌声。他有些奇怪地问:“山下聚集着十几万兵马,为何竟如此安静?”

廖化赶紧回答:“天刚黑时,山下曾传来一阵乱哄哄之声,然后便悄无声息。会不会是魏军已经疲惫不堪,早早歇息了。”

姜维仍旧疑惑地说:“两军相峙,近在咫尺,魏军为何敢如此大胆,竟然连巡夜打更之兵士也不放,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军趁黑夜劫其营寨?”

张翼若有所思地说:“大概魏军以为他们人多势众,我军只能死守,不敢出击。”

姜维摇了摇头,警觉地说:“十余万兵马挤在山下那条峡谷之中,难免会弄出一些声响,岂会如此安静?这安静有些反常,会不会是钟会又在耍花招?”

廖化想了想,谨慎地说:“难道是钟会故意摆出一副麻痹大意之状,意欲引诱我军下山劫寨。”

“枉费心机!”张翼冷笑着说,“我等又不是初出茅庐之人,岂能钻进钟会设下之圈套!无论钟会耍何花招,我军就是不离开剑门关,看他还有何办法!”

“然而,钟会也不是初出茅庐之人。”姜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神不宁地说,“假如钟会要趁此对面不见人之黑夜,来偷袭剑门关,我军该如何抵御?”

张翼和廖化不愧是征战一生的老将,经姜维这一提醒,马上意识到了潜伏着的危机,立即警觉了起来。他们一齐凑到了姜维的身边,急切地说:“大将军所虑极是,我军不可不防!”

姜维望着像涂了一层浓墨的关下,忧虑地说:“今夜天色太黑,魏军即使来到关下,我等也难以发现。依二兄之见,如何才能及早地发现前来偷袭剑门关之魏军?”

廖化苦思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在城头之上遍插火把,用以……”

“元俭此议不妥。”张翼皱着眉头说,“在城头之上遍插火把,也只能照亮城头,难以照亮关下那条道路。这样,反倒是我军在明处,偷袭剑门关之魏军在暗处,对守关极为不利。”

“要么……”廖化迟疑了一下,又说,“把兵士缒下关去,在关下那条道路上安放几十盏灯笼。”

“此举怕也不妥。”姜维深沉地说,“假如魏军要来偷袭剑门关,也肯定在三更天时。看今晚这天气,不久就会下起雨来,安放在道路上之灯笼定会被雨水浇灭。”

廖化有些束手无策了,瞧了瞧姜维,又瞅了瞅张翼,等待他俩拿出高招来。可是,此时的姜维和张翼也是毫无办法,只是望着黑洞洞的夜空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