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殇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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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来忠没料到邓艾会派遣兵将绕道来偷袭孔函谷,牵弘也没想到姜维会抢先派出兵将来守护孔函谷。两员相互没有料到的战将和两支不期而遇的兵马,在孔函谷的西口外碰到了一块,一场争夺孔函谷控制权的激战便不可避免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牵弘想凭借着自己的五千精锐骑军,一鼓作气地冲到谷口,马踏蜀营,将孔函谷的控制权争夺到手,卡断蜀军的东归之路;来忠想借助自己的五千养精蓄锐的兵马,一举击溃远道而来的疲乏的魏军,牢牢地守护住孔函谷口,以保证东撤大军安全通过。

迎面猛扑过来的两支兵马,像是两股相对冲过来的山洪,在孔函谷西口撞在了一起,顿时激起层层翻卷的巨浪,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兵士们谁也不甘示弱,刀枪并举,刺挑砍劈,长枪像出洞的银蛇直奔对方的咽喉,大刀似突发的闪电劈向敌手的颈项……魏军虽然远道而来,略显疲惫,但他们全是骑军,能冲能撞,在高度上和速度上占有优势;蜀军虽然骑军和步军参半,冲撞不过魏军,但他们是以逸待劳,在斗志和体力上占了上风。魏军可凭借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专去斩杀蜀军的步兵;蜀军的步兵则借助盾牌的遮掩,专门砍刺魏军的马腿和马肚……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当双方兵马混战在一起之际,双方的将领也厮杀成一团。来忠舞动大刀,牵弘挥起长枪,二人刀来枪往,战马左右盘旋,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仍未见分晓。此时,他们都清楚地认识到,这场战斗,争夺的不仅仅是那条狭长的孔函谷,而是关系到数万蜀军将士的生与死,甚至关系到蜀国的存与亡!故而,他们都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战斗的胜利,绝不能后退半步!

来忠和牵弘也算是老对手了,论智论勇皆旗鼓相当。二人曾数次领兵较量,结果是互有胜负。此次他们又为争夺孔函谷再次相遇,究竟鹿死谁手,尚难断定。

来忠和牵弘都已经杀红了眼,拼上了命,出手凶狠无情,招招欲致对手于死地,似乎想用此战斗来对他们多年难分胜负的较量做个结论,定出输赢。

就在双方将士鏖战在一起之时,忽听魏军背后喊声震天,一支蜀军从魏军背后冲杀过来。魏军腹背受敌,首尾难顾,阵脚大乱,纷纷拨马而逃;蜀军见援兵已到,抖擞精神,再逞余勇,奋力杀敌。牵弘知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虚晃一枪,突围而走。来忠岂肯放过这个老对手,拍马舞刀,正欲追杀过去,忽见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高声说道:“来参军不可贪功,保护大军东撤要紧!”

来忠收住大刀,勒住战马,定睛一看,见是向充,忙感激地说:“向尚书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孔函谷危矣!”

向充不好意思地说:“我奉大将军之令,率领五千兵马,押运着粮草辎重车辆先行,来到此处,正遇两军交战,便挥兵从魏军背后冲杀过来。”

来忠急切地问:“大将军现在何处?”

向充急忙回答:“大将军亲率兵马为全军断后,现距此处还有十余里。”

来忠又问:“赵将军现在何处?”

向充回答:“至今尚不知晓。不过,赵将军智勇双全,定会率军安全脱险。”

“军情紧急,无暇叙谈。”来忠匆忙地说,“向尚书速带领粮草辎重车辆进入孔函谷,我在此处守护谷口,等候大将军与赵将军。”

“来参军多保重。我先行一步,过了孔函谷再会。”向充说罢,不敢耽搁,带领着粮草辎重车辆进入了孔函谷。

来忠重整旗鼓,部署兵马,警惕地守护着孔函谷……

日头从东南方移到了正南方,蜀军将士经过了四五个时辰的行军,大队人马已逐渐接近孔函谷。

姜维率领着断后的兵马,尾随着粮草辎重车队,向着孔函谷进发。他朝着孔函谷眺望了一阵,又瞅瞅开始西斜的太阳,慢慢揩去额头上的小汗珠,轻轻地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略微放松了一些。根据这一带的地形来看,无处可埋伏众多的兵马。

如果不再发生意外,大队人马今晚就可穿过孔函谷。只要大军一穿过孔函谷,邓艾就鞭长莫及了。即使再有小股的敌军进行堵截,也难以阻挡他的东归大军了。

平心而论,在魏军所有的将领中,姜维最畏惧的就是邓艾。这么多年来,邓艾就像是一片可怕的阴影,长久地笼罩在他的心头,使他时时处在紧张之中,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若稍有不慎,便会被邓艾钻了空子,狠狠地咬上一口。

此次为使大军能安全东归,姜维深思苦虑,费尽了心机,才总算没有让邓艾围困在沓中。途中,邓忠虽然与他纠缠了一阵子,给他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但这比他原先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也好对付得多。如果真是如此便可完成这次东撒,那他可真要谢天谢地了!怕只怕邓艾不会这么便宜了他,让他这么轻易地脱身而去……

想到这里,姜维刚刚略微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多次较量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他:与邓艾作战,绝不能存有一点侥幸心理,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掉以轻心!这次引兵东归,在大队人马没有通过孔函谷之前,就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和幻想,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随时准备应付邓艾的突然袭击!

姜维的顾虑并非是杞人忧天,就在他放松的心弦重又绷紧之时,大队人马停止不前了。紧接着,孔函谷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不用问,准是来忠正率领兵马与前来争夺孔函谷的魏军在进行拼死的厮杀。

邓艾会派遣兵将来抢占孔函谷,这本在姜维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才遣来忠率兵抢先占据孔函谷西口。刚才孔函谷方向没传来喊杀声时,他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以为邓艾又在耍什么新花招,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他心里反倒觉得踏实多了:孔函谷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不仅表明了他的预见正确无误,而且还排除了邓艾另耍什么新花招的可能性。既然这场战斗已是预料之中的,那么他也就不必过于担心了。再说,凭着来忠的智勇,完全可以与邓艾手下的任何将领相抗衡;除非是邓艾亲自率大军前来,否则,休想把孔函谷夺到手!

如今,最令姜维担心的倒不是抢占孔函谷的魏军,而是在沓中扑了空的邓艾。邓艾既然已派兵去争夺孔函谷,就足以说明他并没有把赌注全押在沓中,而是做好了在沓中扑空之后再进行追击的部署。邓艾派兵前去争夺孔函谷的目的是想卡断蜀军的东归之路,为大军的追击赢得时间,而绝不是为了占据孔函谷。争夺孔函谷只是追击战的先声,而绝不是追击战的本身。既然追击战的先声已经响起,那么,追击战也就会接踵而至……所以,姜维在听到孔函谷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后,只是派出一名探马前去打探情况,并未遣一兵一马前去增援,而是令断后的兵马作好迎战追兵的准备。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孔函谷方向的喊杀声逐渐消失了,停止不前的大队人马重又开始向前移动。随后,探马来到姜维的马前禀报:“欲抢占孔函谷之魏军,已被来参军与向尚书前后夹攻,溃败而逃。现向尚书正带领粮草辎重车辆进入孔函谷,来参军守护在谷口恭候大将军。”

“好!”姜维听罢,高兴地说,“来参军与向尚书果然不负我重托!”

“来参军让小人转告大将军,”探马又说,“为防不测,来参军欲请大将军火速进入孔函谷,由他来领兵断后,阻挡后面之追兵。”

“这就不必矣。”姜维吩咐那名探马,“汝速去转告来参军:我这里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不许他离开孔函谷口。他必须牢牢守住谷口,不得将魏军一兵一马放入孔函谷!”

“遵命!”那名探马调转马头,再次向孔函谷飞奔而去。

姜维望着那缓缓向孔函谷移动的粮草辎重车辆,略加思索,突然勒住战马,大声吩咐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兵:“传我命令:粮草辎重车辆加速前进,尽快进入孔函谷;断后兵马停止前进,摆好阵形,准备迎击后面之追兵,在粮草辎重车辆全部进入孔函谷之前,不得后退半步。违令者,斩!”

当日头又从正南方移到西南方时,蜀军的数千辆运输粮草辎重的“木牛流马”已全部进入了孔函谷。姜维正欲令断后的兵马向孔函谷撤退,忽见后面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急速翻飞的马蹄叩击着坚硬的黄土地,将大地震得有点微微发颤。数不清的骑军,像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挟带着隆隆的响声,迅速地向这支断后的蜀军逼近,大有席卷而去之势。

原来,邓忠率领的骑军被姜维所率的兵马击败之后,退了十余里,方才收拢起队伍,正不知如何是好,恰遇上杨欣、师纂率领八千精骑,前来追击蜀军。于是,三支骑军合兵一处,向孔函谷杀奔而来。

姜维仅从那滚雷般的马蹄声,便判断出魏军兵马的数量多于自己所率断后兵马的数量。如果交战,凶多吉少。然而,他又不得不战:如果此时撤退,魏军肯定要乘势掩杀。这样,不仅断后的兵马要大受损失,而且恐怕连刚进入孔函谷的粮草辎重车辆也难以走脱,倘若他们再在那狭长的孔函谷里放上一把火,那就更惨了……

姜维思之再三,权衡利弊,决定在此与追赶上来的魏军战上一场,待粮草辎重车辆走到安全地带以后,他们再相机撤退。

姜维刚把兵马部署停当。魏军便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黄风,卷着飞沙走石,向着蜀军猛扑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邓忠、杨欣和师纂。卷土重来的邓忠,为报刚才那“一箭之仇”,跃马挺枪,直取姜维。杨欣和师纂也都曾败在姜维的枪下,欲趁此机会报仇雪恨,也拍马舞刀,奔向姜维。

姜维也不答话,催马向前,举枪相迎,与邓忠战到了一块。姜复汉和姜兴汉就如同姜维的影子,紧随着姜维冲杀过去,一个直取杨欣,一个迎战师纂。六个人和六匹马混战成一团。姜维和邓忠各有长短,一时难决胜负:邓忠想凭着自己年富力强战胜年已花甲的姜维,要和姜维硬拼;姜维则借助自己精湛的枪法与邓忠周旋,避实就虚。

杨欣和师纂均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开始还没把姜维的两名亲兵放在眼里,想在三五个回合内就将姜复汉和姜兴汉斩落马下,好去围战姜维。可是三五个回合过后,杨欣和师纂便逐渐明白了:这两个毛头小子并不那么好对付!

姜复汉和姜兴汉虽然只不过是姜维的亲兵,若论谋略自然无法与杨欣和师纂相比。但他们的武艺是姜维与赵广教出来的,刀枪精通,弓马娴熟,勇武不让于战将;再加上他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大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劲头,倒把杨欣和师纂这两员战将闹得束手无策:战,一时难以取胜;走,又实在脱不了身。

双方将领厮杀成一团,双方兵士也混战成一片。数不清的大刀带着呼呼的风声上下挥舞,无数支长枪闪着森人的寒光前刺后突,万余匹战马拥挤在一起相互冲撞,浓雾般的灰尘伴着殷红的血雨飘洒到兵士和战马的身上,坚硬的黄土地在战马的铁蹄下发疟疾似的瑟瑟颤抖,奔腾的羌水漂浮着兵马的尸体呜咽东流,西斜的太阳像是夜雾中的月亮散发出昏黄的光……时间在这场混战中仿佛停止了流逝,人性在这场搏杀中似乎已荡然无存,心慈手软在这时便等于自取灭亡,心狠手辣在此刻才可绝处逢生。生的喜悦与死的悲哀在将士们的心目中已不复存在,他们的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混沌世界,他们的对面是影影绰绰不停晃动的躯体,他们只是在不停地呐喊、不断地搏杀……

魏军虽然在数量上多于蜀军,但兵马毕竟已奔波了近一天一夜,且兵士与战马皆已腹中空空,拼搏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蜀军虽然在数量上少于魏军,但体力消耗不太大,且兵士腹中有食物,战马肚中有草料,厮杀起来较为得心应手。故而,两军已混战了多半个时辰,仍不见分晓。姜维此时虽知粮草辎重车辆已脱离了危险地带,想率领断后的兵马撤出战斗,去追赶大队人马,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手下的兵马,都已经被魏军紧紧地缠住了,无法摆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战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