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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弹力裤(2)

把两只靴子擦过了,老甘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把目光移向炕上的女人。女人已将墙围擦洗完了,正跪在炕上擦油布,两片被弹力裤包得细腻光亮的屁股刚好朝向他。他胸里的火轰又一下燃旺了,不由站起身,朝女人走过去。他听得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能等晚上了,这会儿吧,这会儿就把她干了吧。他呼哧呼哧地上了炕,笨手笨脚的,弄出了天大的响动。女人惊讶地扭过头来,叫了一声,你要干啥?你坐得好好的,为啥要上炕?他喘着粗气说,我等不得晚上了,等不得了,这会儿,我这会儿就想。女人朝炕角躲缩着,他呢,也朝炕角挪蹭着,脸烫得吓人。

你耍赖,说好的晚上,怎么又变卦了?女人惊恐地看着他。

我憋不住了,想得不行了。

你不能,你得给我时间,你不看我紧张得厉害吗?

不,我就想这会儿。

老甘两只手开始探向女人的胸,似乎是要把她的羊绒衫掀开,将那两只曾经属于他的葫芦似的奶子都肉肉地抓到手里。女人照着他的脸抽了一巴掌,流氓,你这个臭流氓,离我远点。他不由瓷在那里,他捂着发烫的脸,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是他的地呀,他耕自己的地怎么就错了?她反倒打他?女人也瓷在那里,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你的,你甭逼得我太急。他冷冷一笑,你反了天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得听我的。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不管女人怎么挣扎,怎么打他,硬是把她裹在了怀里,他凶狠得像头老鹰。他开始扒她的弹力裤了,他知道扒下了,一切就由不得她了。但是,女人却忽然抽泣起来,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我求求你了,给我点时间,这么久了,我真有点怕,你总得等我愿意,让我能接受你吧。女人边哭边说。

听了这话,老甘手就松开了,木桩似的戳在那里。

你说得对,这么久了,我总得等你愿意。他听得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地缝里冒出来的。

对不起,我扫了你的兴。女人说。

他没吭声,他觉得自己疲惫不堪。

院门忽又吱扭了一声。女人朝着窗外望去,老甘也抬眼望去,是村子里的几个女人,有月桂,三铁匠女人,王铁成媳妇。小皮自然识得她们,尾巴一摇一摇地迎了上去。女人得了救星似的下了炕,一溜烟跑出去了。老甘也磨蹭着下了炕,出去了。女人和月桂她们说话时,老甘就扭过头看小皮,他不知该对她们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他还想着刚才的事,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女人一走就是五六年,这五六年她就一个人过,过得很难却硬撑着没回来找他。这次她总算回来了,他想要她,她竟然不让他碰,一下都不让。他呢,竟然也由着她,竟然都应承下来了。他怎么像换了个人,换了个脾性?

你还是算了吧,看出你们也捏不到一块儿了,人家一个城里女人稀罕你?听我的,再找一个吧。小皮还是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你懂个屁,我就等着她,我就等着她咋啦?老甘也直直地盯着它。

嘿嘿,你这么犟下去,能有啥好结果?我不说你了,你爱咋就咋,反正你也没救了。小皮忽然冲着他汪汪了两声。

看啥看,一边去!老甘这次真想踢它了。

几个女人都扭过头来,看着他,铁匠女人忽然掩着嘴笑了,你媳妇回来了,你还跟小皮耍啥?你得好好跟你媳妇耍,要不到了黑夜,人家肯定得把你从被窝里踢出去。老甘脸一下涨红了,只是摸着后脖子嘿嘿笑,好像他真的给从被窝里一脚踢了出来。女人脸也涨红了,伸手打了铁匠女人一下,而后让她们进屋。老甘知道女人过去常跟她们一起挤,见了面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如今几年没见了,还不知道要说到啥时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想,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但他还是跟着她们进了屋,看着她们亲热,又插不进话去,不知该做什么。老半天,他记起晚上该改善一下伙食,做点好吃的,便把脸转向王铁成媳妇,问铁成在家吗。铁成媳妇立刻明白了什么,说你是要去捉鸡了吧,好啊,快去吧,你跟铁成说钱不收了。老甘摇摇头,拐着腿出了门,朝街上走去。小皮早先他一步射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老甘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把褪剥好的鸡剁开,炖进了锅里。听得铁匠女人拿他开玩笑,说村长炖的肉肯定香,晚上我们就不走了,尝尝你的手艺。老甘只是憨憨地笑,忽然发现铁匠女人眼睛红肿得厉害,再看月桂,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呢,又把目光移到自家女人的脸上,跟月桂也差不了多少。老甘就知道她们刚才哭过了,每个人都有伤心事呢。女人们就这样,说着说着泪水就下来了。他又看了自家女人一眼,心里竟也酸酸的,酸得想流泪。他想,我给你时间,我不能强迫你。

女人们又坐了一会儿,就张罗着要走了。

急啥,坐着吧,晚上一起吃。老甘吭哧吭哧地说。

装啥装,我们再坐下去,你肯定憋不住要出声了,要撵我们走了。女人们又一阵笑。

女人们一走,天就黑了。天好像晓得他的心思,早早就把幕布拉下了。

屋里也一下陷入了黑暗中,老甘手又伸了伸,想摸摸女人的弹力裤,想把她抱在怀里了。可是他没敢,他怕女人再一惊一乍地叫,他不想这样了。他知道这样不好。女人说得没错,他总得等她愿意吧。他不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不能不能绝对不能。他这么迟疑着,女人一探手开了灯,屋里一下亮起来。

女人开始和面擀面了。

女人默默地做着,好像她从来就没离开过这个家。

老甘坐在一边看她擀面,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

他觉得家里给女人这么一收拾,真有些过年的样子了。只有过年时,他才会狠狠收拾一下家。锅里的鸡肉也散出了香喷喷的味道。他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真想把爹妈和两个孩娃也接回来,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顿饭,但是想想今天不能,今天他得好好跟女人说说话,还有,夜里他得好好吃她一顿,他真饿得不行了。夜里关了灯,她总能接受他了吧?总会愿意了吧?

这些年他本来已淡忘了这事,可是女人一回来,弹力裤在他眼前那么一晃,他深藏的欲望便像炉子里的火轰地醒了。他得给自己的身体过个年了。

他不能让爹妈看出他的心事,不能让他们看出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明天吧,明天再把他们接回来,好好吃一顿。还有,明天他要把三铁匠、王铁成、老葵他们也请来,一起痛痛快快喝顿酒。就当提前过个年吧,女人能回来,真的是比过年都值得庆贺的事啊。或许,他还要请个鼓匠班子,打电话把外面的人们也请回来,一起看看戏?他要告诉他们,连我的女人都回来了,你们怎么能不回来呢?

女人把面条下进锅,搬上了炕桌,又找出了碗筷,忽然冲他一笑,家里有没有酒?你不想喝几杯?老甘迟疑了一下,说,有,就不喝了吧,我知道你从前不喜欢看我喝的。女人却笑了,喝吧,今天高兴,我陪你喝几杯。老甘眼一亮,你陪我?不是开玩笑吧?女人又一笑,真的让你喝呢。老甘就从堂屋拿出了一瓶,家里从不缺酒,这几年他几乎天天都要喝。堂屋还放着一箱呢,是他让常进村卖东西的那个女人批发回的,酒不好,价钱却便宜。想到那个女人,他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曾经把她当知己看呢,以为她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可他却看走了眼,其实她不是,根本不是,她仅仅把他当成了一个顾客。自打杂货铺开了业,她就再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了。他两次进城给她送花篮,她竟然板着脸不肯收,让他滚得远远的。她把他的脸面都糟蹋尽了。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女人能留下来,留下来,他的日子就会亮堂起来,再不会去找什么红颜知己了。

老甘上了炕,让女人也上,女人忽然记起了什么,找了个碗夹了肉和菜出去了。老甘忽然明白她是喂小皮去了,她真心细呀,她比他都惦记着小皮。女人再进了门,给盛了碗面条,便也上了炕。他坐在炕桌这头,女人坐在炕桌那头,他本来想让女人靠近一点,或者自己坐过去,但是他没有。他想吃过饭,喝过酒,就可以搂着她睡觉了,这会儿就这么坐吧。他得给她时间,得让她慢慢接受他。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女人一眼,又给她倒了一杯。他努力让自己像个男人的样儿,像个村长的样儿,他好像找到了这种感觉。

欢迎你回来啊,来,干一杯。老甘举起了酒杯。

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孩子,我先敬你。女人却说。

老甘怔了一怔,一仰脖喝了。女人也抿了一口。他知道女人从不喝酒的,她能这么陪着自己就不错了。女人又给他倒了一杯,说,听说我走了后,你没少为村子里做事,你是个好村长啊,这杯还得敬你。他又一怔,一仰脖喝了。第三杯还是女人敬他。女人说,这几年我不在,你没少照顾爹妈,也算替我敬了孝,就冲这个还得敬你。三杯下去,他就觉得酒上了头,有些晕乎了。

你不能光喝酒,得吃点东西,先把这碗面吃了。女人说。

空肚子喝酒,伤胃啊。女人又说。

老甘觉得眼睛一湿,但是他忍着没让泪流出来。他忽然觉得女人其实是疼着他的。这么多年,他东家西家的没少喝酒,可有谁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啊。他也想敬女人一杯,端起了杯却不知怎么说。她都离家五六年了,这五六年她为这个家做了些什么呢?又为他做了些什么呢?一想到这,他心里就怅怅的。女人好像晓得了他的心思,忽然把一杯酒都喝下去了,喝下去后说,这些年,我真的对不住你和孩子们啊。他怕她又流泪,赶紧陪着笑脸说,你能回来就好,你回来我就得敬你。他一仰脖又是一杯。

你真就这么守着这个村子了?女人忽然问。

嗯,谁想走走吧,我不走,死也不离开了。老甘说着又喝了一杯。

我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假如我让你跟我走呢,也去那个城市,你走不走?女人直直地望着他。

跟着你走?去了又能干啥?再说,我走得了吗?爹妈等着我,两个孩娃等着我,村子里的人也等着我。他们谁都离不开我。

你就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你真的就这么重要?孩子有爷爷奶奶看管着,等他们考上学咱再想办法,至于村子里的人,跟你又有什么瓜葛呢?

离了你人家照样活得了。我走的这五六年,你不一直守着村子吗?可你改变了什么?什么都没改变。还是那个破烂样儿,你这么守着有意义吗?

你一点也不懂,我这么守着是改变不了啥,可我一走,这村子说不准哗一下就完了。

你真是个倔驴,一根筋。女人忽然又抽泣起来。

老甘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女人却不让他喝了。女人说,甭喝了,再喝就醉了。老甘又摇摇头,一仰脖把酒干了,说有你陪着,多喝几杯没事。你不知道你一回来,我有多高兴啊。高兴了,你说我能喝醉吗?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仰脖喝了。喝着喝着,他就喝不动了,有女人陪着他也喝不动了。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就像刚过门时的样子。他忽然想哭,他真就伏在女人怀里抽泣起来。女人紧紧搂着他,像搂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娃。他也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为这个村子操碎了心,却没人懂他,也不想去懂。他真的有些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了,就这么伏在女人怀里好好睡一觉。

这就要睡?你还没吃呢。女人好像说了一句。

吃啥?

你说吃啥?女人笑了笑。

你愿意了,你能接受我了?我就知道你会给我的。我这就吃你,这就。他摸了摸女人腿上的弹力裤,觉得有什么要醒过来了。

甭急,等我把桌子收拾了,就给你,给你吃个饱。

女人冲他笑笑,拉过个枕头让他稍微躺一会儿,她这就去收拾。他孩娃似的点点头,嘴里嘟囔着,你快点,我觉着困得不行,眼皮都快睁不起了。女人又笑笑,你不能睡,你得等我,睡着了就吃不成了。他也冲她笑笑,我等着,我不睡。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女人收拾东西,他看到女人的弹力裤在灯光下闪烁着,就像一条光滑的大鱼。他想,一会儿等女人上了炕,他要好好摸摸她的裤子。然后,他要好好给自己过个年。

你怎么衣服不脱就睡了?不想吃了吗?他听得女人上了炕。

他看到女人身子白白的那么一闪,想起该那个啥了。可是,他却困得要命,眼皮再怎么也撩不起了。

第二天早晨,老甘是给小皮叫醒的,醒来时,一摸枕边,空的,就知道女人早走了。枕头边放着一叠钱,是女人给两个孩娃留下的。他心里又狠狠疼了一下,可是他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打算去追。他知道女人一旦铁了心要走,你再怎么也追不回来,追回她的人也追不回她的心。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出了门,朝着老火山下的那条路望去,望去,好像有个穿着弹力裤的影子呢,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