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为什么偏偏是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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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丧钟为谁而鸣(1)

富日子要穷过

不管是打仗也好,搞公共建设、给官吏们发工资也好,甚至居家过日子,离了一样东西就都玩不转——这就是“钱”!

为了增加税收,开辟财源,中书省向朱元璋建议征收酒、醋之类的税费,结果被采纳。

到了至正二十一年的年初,在众人的建议下,朱元璋又命李善长等人专门制定了盐法、茶法和钱法等,以从根本上保证财源之活水。

这也是一个政权的长久之计,既从制度上规范了人们的经济行为,又能够促使这个政权得到稳固。

先说盐法。该法规定:严禁贩卖私盐,并设官盐局进行专卖。

这也是历来所有政权都采纳的方法,只不过税率高低有别而已。朱氏政权以二十分之一取税,后来一度增加到十分取一。

茶法则规定:商人到产茶区买卖茶叶,必须向政府缴钱换取贩茶的凭据——茶引(类似盐引)。

每引茶的限额为100斤,需纳钱200文,不足一引的则叫畸零,发给“由帖”。如果没有引和由帖,或者茶数与引、由不符,就叫贩卖私茶,一旦被告发或查处,直接逮送官府问罪。

当时,政府在宁国府和溧水州都设有茶局批验所,专门来批验引由、检查茶货。茶法还规定,凡私茶出境或关隘放私的,以及用过引、由不及时缴还的都将处以重罪。

显然,这是与商人争利的一种手段,但在当时的环境下,要解决财政困难,就只得这么做了,这跟后世的“厘局”很有点相像。

但这些税法之类的,只能算是收点“保护费”,还远远谈不上改善整个财政状况。要达到这点,必须控制整个金融。唯一的办法就是铸钱。

元代的货币本来使用的是钞,类似于我们现在通用的纸币。起初,这种纸币用金、银、丝等硬通货作钞本,发行有限额,还可以转兑金银,信誉度还比较高。

但到后来,政府财政赤字变高,印钞量便加大,钞票于是疯狂贬值,随之而来的就是物价飞涨、经济崩溃、民不聊生。

后来,元廷为挽救经济又转而铸钱,但钱铸得很“山寨”,质地脆薄,易于损坏,根本不被市场认可,也就无法真正流通。弄到最后,民间又退回到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如此一来,既阻碍了商品流通,也影响了政府的收入,皇帝也开始缺钱了。

接下来,自然是公开对老百姓抢掠,官军直接变成盗匪。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揭竿而起。

所以,尽管在初占江南时,李善长就建议过朱元璋发行铜钱,以促进货物流通、增辟财源,但鉴于元朝的教训就在眼前,朱元璋想了好久,还是把这件事按下没做。可现在要从根本上解决财政问题,就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至正二十一年二月,朱元璋批准了在应天设立宝源局,正式铸钱。其所铸造的“大中通宝”铜钱,以400文为一贯,40文为一两,4文为一钱,当年共铸431万贯,并可与历代制钱通用。

结果,这项重大的财政举措获得了成功,朱元璋控制下的江南一带经济平稳,老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政府也从中得了利。

财源问题得到了初步解决后,朱家军的整个军需供给就一步步转向正规化,军队的战斗力明显提高了。

日子一天天似乎好起来,但朱元璋并不敢掉以轻心。

有一天,朱元璋在东阁视事,南京本是火炉之地,当时又值盛夏时节,所以他老兄坐久了,竟然已是汗透衣襟。

服侍的人赶紧另拿了一套衣服进来,都是一些浣洗过多次的旧衣服。这时,旁边的参军宋思颜忍不住插话道:“臣见主公躬行节俭,穿的都是旧衣服,这如同当年讨厌新衣服的大禹一样,您今番的举动足可以示法于子孙后代。但是,臣仍不免担心,今日危难,主公可以如此,他日一旦走出困境……恕臣直言,惟愿主公能够始终如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宋这番话拍马中也带着劝谏。

朱老大是个聪明人,历史上的那些教训他不可能不听说过一些,更何况他自己就是穷苦出身,历来就痛恨骄奢淫逸。

所以,闻听老宋的这番忠言,朱元璋当即大喜,他让人拿了些赏赐,以表彰老宋的忠直。

而后,他又表扬了老宋一番。老宋客套了几句后,趁着朱老大高兴的茬儿,他又说道:“近来听说句容有老虎为害乡里,又听闻主公已经派人将它们给捕获了,还听闻说您已经把它们给豢养起来,让老百姓拿狗肉去喂它们。

这说起来能有什么好处呢?”

那时没有动物园,朱老大估计没见过这些猛兽,可能一时图个新鲜有趣,养起来过过瘾。乍一看,这也算不得多大个事,但问题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今天能稀罕这个,明天就能稀罕那个,到头来就很可能会像宋徽宗迷“花石纲”那样,劳民伤财!所以说,这个坏头儿也绝不能开。

朱老大一时大悟,“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哪!他便立刻命人把那两只老虎与一只熊都给杀了,然后煮了分赐给百官品尝——这也算是向大伙表明自己改过的决心。

谁动了我的要害

龙湾之战,陈家军主力被消灭大半,想要在短时间内补齐战力是不可能的,所以朱家军正好乘势进取,继续扩大胜利战果。

至正二十一年四月,朱元璋改宁国府为宣城府,以中书省参议李善长为参知政事。五月,以枢密佥院胡大海为中书分省参知政事镇金华,总制诸郡,都事王恺为左右司郎中。

同时,他又命同佥枢密院事朱文忠在严州一带修筑城防,因为那里距离张士诚部所盘踞的杭州很近,不多做点准备显然是不行的——朱元璋对安全的理解一向是“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决不寄希望于别人不会欺负我,而应寄希望于我不可被欺负)。

就在不久前,院判朱亮祖曾率兵前往攻打陈友谅的地盘——饶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还;但朱文辉(朱老大的又一养子)引兵攻打池州之建德,结果得手。

陈部虽然新败,但诸将也不是吃素的。不久,老陈的部将李明道进攻信州,为了阻止浙东的胡大海来援,他先派兵占据了玉山之草平镇。胡大海的部将夏德润出兵前来争夺,不幸战死。于是李明道乘胜攻打信州,而信州守将正是老胡的养子胡德济,他兵力单薄,危在旦夕。

老胡随即率兵由灵溪西进,当胡德济听闻援军已到,便引兵出城,与李明道展开了激战。这边胡大海援兵赶到,父子二人合兵夹击敌人,结果大破敌军,并生擒了李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等人,缴获战马器械不少。

这王汉二本是王溥的弟弟,而王溥又是饶州的地方军政长官,饶州没有被攻下,所以朱文忠就命王汉二以书信招降哥哥。但王溥一时犹疑不定,于是文忠只得把李、王二人送到了应天。朱老大见二人态度不错,于是恢复了他们的旧职,并且还决定任用他们作为将来攻取江西的向导。

六月初,由于各处的驻军不断被抽调去加强西线,镇守长兴的耿炳文有些担心了,他给朱老大上书说自己这边地接敌境,应该把广兴翼的驻军留下以作为应援。但请求被朱元璋拒绝了,朱老大只是让他加强长兴守军、民兵的训练,自为镇守。

到了这年(1361年)夏天,雄峰翼分院元帅王思义攻克了鄱阳湖附近的利阳镇,不久便与邓愈的大军会合于三洞源,准备攻取浮梁。

不料邓愈大军久攻浮梁不克,朱老大闻讯后派兵前往支援。八月,浮梁终被攻克,敌守将侯邦佐等弃城逃走。

但与此同时,一个大大的坏消息传来:安庆重镇失守了!

攻陷安庆的敌主将正是陈皇帝手下大将张定边,看来他是想扳回一局。

当安庆守将余某等逃回应天后,虽然有常遇春等人求情,但朱元璋仍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可见这次出事,既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震惊!

当然,有个疑问也来了:安庆如此重要的城市,又处在对敌斗争第一线,朱老大为什么不派徐、常之类的猛人,而是派了籍籍无名的余某去镇守呢?

这点的确让人想不通,我猜想,或许是由于时间仓促,西线形势又过于复杂,朱老大对于西线的防守还没来得及完全部署好,因此陈家军突然袭击得手。更何况徐、常等猛将经常被朱老大调往各线机动作战——赶上张定边等猛人出马,余某自然扛不住,没等到增援就被揍趴下了。

不管怎么说,安庆一失,长江上游的防守便被撕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

朱元璋本来就担心西线的陈友谅不好对付,不愿轻易派出主力前往征讨,想本着先易后难、逐次解决的方针,等扫平东南后,再跟老陈算总账。

但眼下看来,你不杀老虎,老虎便伤人。只能先把硬骨头啃了,再解决其他容易的。

这时,刘伯温也趁机建议调整总体战略为“先南后北、先西后东”,先彻底解决掉陈友谅部,再掉头东顾,消灭张士诚。等荡平南方后,再挥师北伐。

朱元璋考虑了良久,又和大伙做了反复的比较分析后,决定亲率主力伐汉,翦灭陈友谅。

需要强调的是:这是其生平第一次对西线主动用兵,在此之前,面对陈友谅部的咄咄逼人,朱元璋部在总体战略上一直处于守势。

哥儿只是个传说

这年八月,元将察罕帖木儿(又名李察罕)攻占了大宋政权的都城汴梁,朱元璋为慎重起见,便派出使节到他那里通好。

这一远交近攻的法子,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但也屡试不爽。

结果相当让人满意——察罕帖木儿马上认可了朱部对大元的忠心。当然,也不是说他智商真的低到了这么容易轻信人,究其根源,这察罕帖木儿、孛罗帖木儿、李思齐以及后来的王保保等人,跟晚清靠镇压太平天国起家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一样,不过是拥兵自重的军阀而已。有人前来投表忠心,何乐而不为?

当时察罕帖木儿正全力攻打山东,并且成功招降了田丰等部,其势力颇大。朱老大也是借机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结果发现:这老察果有军阀本性。那好,大家就心照不宣,一拍即合吧。

北线能暂时相安无事,那么就可以全力以赴进攻西线了。

朱元璋于是加紧筹备水军。消灭陈友谅,没有强大的水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前段时间,李明道被朱文忠俘获,交至应天后,朱老大便向他了解情况。李明道把陈部的具体情况做了详细汇报,最后说道:“陈伪主自从篡弑(徐皇帝)以来,将士皆离心,且政令不一,擅权者多,骁勇之将如赵普胜者,又忌而杀之,虽有众,不足畏也!”

也就是说,陈哥儿其实只是个传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朱元璋听了,心里便多了几分底。

现在,既然准备全力进攻陈友谅,那就必须把所有工作做足。就在出师之前,朱老大还抓住了陈皇帝的软肋,就此告谕诸将道:“陈友谅贼杀徐寿辉,僭称大号,此乃天理人情所不容!偏他又不度德量力,恃凶一再犯我大宋疆界,前次既自取祸败,犹不知悔悟。如今他又以兵攻陷安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达同志也在一边附和道:“师直为壮,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

刘半仙儿也从容出场,他对朱老大一拱手,说道:“愚昨观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师胜之兆。愿主公顺天应人,早行吊伐!”

经过这一番煽风点火,众将自是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要跟老陈拼了。朱元璋看了非常满意。

只是老刘虽被大伙看成“半仙儿”,但他没能预料到另一件大事:他老妈刘老夫人去世了!

古人重孝道,所以,老刘只得向朱元璋请假将老母归葬里营,并守孝三年。

朱老大一看,这哪行,在这节骨眼上,别说离开三年,就是三个月甚至三天,都万万不可。为了显得正式,他便亲自撰写书信慰留刘先生。

信是这样写的:今日闻知老先生尊堂辞世去矣。寿八十余岁,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如此?先生闻知,莫不思归否?先生既来助我,事业未成,若果思归,必当宜宽。于礼我正当不合解先生休去,为何?此一小城中,我掌纲常,正直教人忠孝,却不当先生归去。昔日徐庶助刘先主,母被曹操将去,庶云:“方寸乱矣,乞放我归。”先主容去,使致子母团圆。然此先生之母若生而他处,以徐庶论之,必当以徐庶之去。今日老母任逍遥之路,踏更生之境,有何不可?先生当以宽容加餐,以养怀才抱道之体,助我成功。那时必当遣官与先生一同回乡里荐母之劬劳,岂不美哉?

这封信语言虽谈不上多华美,但以朱元璋的文化程度,写到这份上,也够难为的了。这算给足了老刘面子也给足了梯子,毕竟国事重于家事,忠孝不能两全。

得到信后,老刘自然是顺坡下驴,个人服从组织安排,留了下来。直到这次西征归来,朱老大才特准了他一年的“丁忧”假。

各项准备工作既已妥当,朱元璋便率领着徐达、常遇春等各路大军由龙湾逆长江西上,展开了对陈友谅部的西征。

朱老大乘坐的是一只龙骧巨舰,远远地便能望见一杆大旗竖立于船头,上书八个大字:“吊民伐罪,纳顺招降”——这话是专对陈皇帝软肋的!

船队乘风逆流而上,第二天就顺利到达了采石。

这里,有不少陈家军的侦察部队出没于江上,当他们见到朱家军的雄壮气势后,便望风奔逃。几天后,船队就到达了安庆附近。安庆守敌龟缩在防御工事里,坚守不出。

经朱老大与刘军师等人研究决定,先由陆路佯攻敌人,引诱其出战,然后水军便乘势大举进攻。

计议已定,当敌军主力与朱家军在陆上大战正酣之时,廖永忠、张志雄等则带领水军以迅雷之势攻破了敌人的水寨,破敌船八十余艘,获战船二十有七。

正当陈家军首尾难顾之际,两路朱家军以钳形攻势直取安庆,不久安庆即成功告破。

看来,安庆城确实不如想象中的坚固。余阙可以在此地坚守七年,看来是他运气好,没遇上强敌;而丢了安庆被朱老大砍了头,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跟城防真的没多大关系。

当大军一路长驱追击残敌至小孤山时,驻扎在这里的陈家军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投降了。

前面已经提过,这二位可绝非等闲人物,他们都曾是天完政权的“四大金刚”之一,响当当的猛将。“狂人”丁普郎后来早死,而傅友德则扬名立万,最后成了朱老大手下的头号战将。

若论大器晚成,傅同志与东汉名将马援有得一比。只是他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朱皇帝的清洗,让人扼腕。

要论遭遇,傅友德比韩信还不如。

傅友德的先祖是安徽宿州人,后迁徙到了安徽最北端的砀山。红巾军起事后,他先是跟随刘福通的部下李喜喜入蜀,李失败后,傅友德又归降了明玉珍,可是明玉珍却未能重用他。空怀一身才干,但不能很好地施展,于是傅友德一气之下便又改投陈友谅。

然而,陈友谅也没怎么看清小傅的才干,他充其量不过是在陈皇帝混口饭吃而已。到傅同志归顺了朱老大后,二人交谈了一回,朱老大便“奇之,用为将”。

英雄识英雄,单就这件事,就看出老陈和老朱的眼光不是一个级别的。

傅友德及丁普郎两位猛人的来降,充分说明了一点:他们绝不是被朱元璋的兵威给吓服了,而是被陈皇帝的没眼光给气跑了!

人心一散,天下何事再可为?

此时,陈友谅正坐镇于江州。当朱家军水师到达(鄱阳湖)湖口时,恰遇陈家军的一支江上巡逻部队,朱老大命常同志前往收拾他们,很快,敌舟便退走了。

朱家军一路追赶至江州,陈皇帝亲自率兵来战,朱老大将水师分为两翼,合力夹击陈家军,结果陈家军真的很不经打,立刻败下阵来,并被缴获了舟船百余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