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为什么偏偏是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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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会叫的狗才可怕(4)

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人是朱元璋的拿手好戏,但他现在不得不选择“两个拳头打人”这一兵家大忌。

狼来了

有一个经济学术语,叫做“不完全竞争”。它包含很多方面,但简言之就是:当最强劲的对手还没有出现时,你目前所处的就是一种“不完全竞争”的状态。

回过头来,如果说张士诚在朱元璋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根本算不上是一位劲敌的话,那么,陈友谅的加入就将改变这种“不完全竞争”的状态。甚至,如果北方的察罕帖木儿、扩廓帖木儿父子等也加入这个战局,那么,朱元璋所面对的就将是“完全竞争”状态了。

这才真正到了检验朱家军实力的时候。

庚子年(1360年)三月,朱元璋将宁越府改名为金华府,又改淮海翼元帅府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并以缪大亨同佥枢密院事,总制军民。

说来这个缪大亨也算是朱元璋手下的元老级人物了,虽然属于当年的投诚分子,但朱元璋一向很看重他。缪大亨有治才,宽厚待人,甚至于提刑审问、剖析狱讼,也很有几手。老百姓都乐于拥戴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名遐迩的“浙东四先生”——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等四人被召至应天,他们即将被赋予辅佐朱元璋平定天下的历史重任。

章溢、叶琛都是石抹宜孙的手下,而今向朱老大投诚了。刘基即大名鼎鼎的刘伯温,他原本属于坚定的石抹派,如今也来投诚了。不过这里还不是详细介绍老刘的时候,后面即将有很多关于他的事迹。

宋濂则是当时的文坛领袖、儒学大家,名冠天下,后来成为大明文臣之首,并有幸成为《元史》的领衔主编(可惜史学水平有限)。现在的人对他也不会陌生,因为他的名篇《送东阳马生序》既被选入《古文观止》,而且从民国时期开始就入选了中学课本。

四贤来投后,朱老大曾询问名士陶安:“四先生比之先生如何?”

陶安笑答曰:“在下谋略不如刘基,学问不及宋濂,治民之才则不如章溢、叶琛。”

朱老大闻听此言,既赞扬陶参谋的谦逊,但也由此对四人更加钦慕。

因此,专门建造了一座礼贤馆供他们居住。这既是一种标榜,也表达了一种殷切的求贤之意。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有的书上也将他们称为“浙西四贤”,想来这应该是今天的叫法,是按照今日浙江一省的方位来说的。而古称其为“浙东四先生”,是因为他们处于元朝江浙行省的东部。当时江浙行省西抵鄱阳湖,其境囊括了整个皖南。

其实,早在徽州时,朱老大曾经向朱升老先生请教道:“处州地近婺州,可征伐此处否?”

朱升极表赞同,他告诉朱老大:处州有刘基、叶琛、章溢等人,皆王佐之才,一般情形下他们是很难被招致麾下的,必取处州,然后可得。

当四人被聚集一堂后,朱老大欢喜之余,便请教道:“四海纷争,何时而定?”

老刘估计是不屑于回答此类的俗滥问题,懒得做声。只有章溢起而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得之。”此言甚合朱老大心意,他也愈发礼敬四贤了。

这时,常遇春被从杭州前线召回。

当初在攻打杭州之前,朱老大就告诫常同志:“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日关云长号称‘万人敌’,结果被吕蒙所败,身死人手,这就是无谋啊!你当以关云长为戒才是。”这话基本是对症下药了,但常同志没听进去。

结果,攻打杭州的战事极不理想,不仅数次失利,连他麾下元帅刘忙古歹及掾史商尚质等也战死了。所以朱老大才急于把他召回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毕竟杭州是南宋的旧都,它的地位其实并不在金陵之下,只是地理优势不及而已。因此,朱老大便决定先不攻杭州,而是集中主力转到西线去,他现在发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陈友谅。

就在这年的四月,一位未来的重量级人物诞生了,他就是朱老大的四儿子朱棣,未来叱咤风云、颇类乃父的明成祖。朱老四的生母据说是一位蒙古族人,后被朱皇帝封为〖XC碽.TIF,JZ〗妃。

弃杭州于不顾,就等于把已经叼在嘴里的肉给吐了出来。张士诚在莫名其妙之余,也因此缓了口气,内心甚至隐隐的有点感激朱老大手下超生。只是他不知道,朱元璋此刻急于转兵西线,实在是没有气力再两线作战。要是能明白这点,张士诚或许就不会心存感激,甚至会干脆挥兵西进,把以前失去的城池一一从朱元璋手里夺回。

不管怎样,此刻东线的局面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西线的陈友谅已在虎视眈眈了,如果不赶紧去应付他,他就要做那只捕杀螳螂的黄雀了。

这里不妨把东线的整个战况稍微总结一下,以便于大家能有个总体印象。大致来说,东线的老张一直被老朱压得没抬起过头来,那叫一个“郁闷”。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老张被灭的命运指日可待。

但对于朱元璋来说,把老张这块眼看就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几年之后,西线已无战事,而朱老大的势力愈发膨胀,其军队的作战、攻坚能力都有大幅度提高,再回头收拾老张,简直太容易了。

反观富贵乡里的老张,大难不死,是多舒坦了几年,但其集团向心力、战斗力却下降得厉害,军队越来越腐化,也越来越不堪一击。

而且,张士诚为人,正经办法没有,歪点子倒很多,就由着他治下去,杭州早晚也会给整乱套的。另外,停止打击老张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让他的反抗太激烈,弄成鱼死网破的局面,而“温水煮青蛙”,则可以灭他于无形。

在这种局面下,老张也果真顺着朱元璋的意思加速蜕变,后来他干脆成了富贵闲人,一应大事小情都撂给自己败家的弟弟去处理,根本就没想趁朱元璋无暇顾及自己时,赶快发展壮大。

等到未来朱元璋回师东进,便顿成风卷残云、摧枯拉朽之势,张士诚的温柔梦也就到头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打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时间拉回到至正十九年初,西线战场上。

“双刀赵”侵袭太平,结果被朱部守军五千人击败,并损失了粮食一万七千余石。老赵不甘心失败,又侵袭附近的陵阳、石埭等县,双方战于栅江口,结果老赵还是没捞到便宜。

这年的四月,朱家军收复了池州。

先前,赵普胜既陷池州,乃遣别将守之,而他自己则驻扎于枞阳水寨,以伺机寇掠朱家军的地盘。徐达到西线主持工作以后,考虑到老赵的巨大威胁,于是便命“双刀赵”的老熟人俞通海等率水军前去攻打枞阳水寨。结果,老赵失利,他的部将赵牛儿、洪钧等被俘,他本人则弃舟从陆上逃走。朱家军缴获了大小战船数百艘,借着胜利之余威,一举收复了池州。

当时朱老大人还在浙东,听到收复池州的喜讯后,便升徐同志为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俞通海则被升为佥枢密院事。

当月,俞通海又率军前往攻打赵普胜,结果战败。二人虽是老战友,但无奈而今已各为其主,交起手来恐怕也是很不爽。诸将都觉得这老赵将会是朱家军未来在西线的劲敌,都为此深忧。

可朱元璋却不这么认为,他自有法子轻松地除掉老赵:赵普胜虽然勇猛,可没什么谋略。如今陈友谅挟持其主徐寿辉以号令群下,君不君,臣不臣的,众将之间都是互相猜忌。所以,对付老赵,最好的办法就是离间计,借陈友谅之手除掉他。

当时,老赵身边有一位门客颇通兵法,常常为他出谋划策,老赵也将他当成自己的心腹。于是朱老大就派人偷偷与这位门客取得了联系,为了挑拨这位门客与老赵的关系,便故意将双方联络的书信送到老赵那里。老赵看到信后,便开始对这位门客产生了怀疑,而这位门客怕不能自保,便干脆归顺了朱家军。

老朱这边的人马上厚待这个门客,门客大喜之余,便把老赵的平日所作所为都讲了出来——因为老赵本是徐寿辉的亲信,自然不满陈友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只是暂时忍着,但暗地里多少也有些小动作。

得到了这些有用的信息后,老朱立马重金收买了一位说客到陈友谅的亲信那里告状,不久就传到了陈友谅的耳朵里。历来猜忌心就重的陈友谅便暗下杀机,可老赵这边却浑然不觉。

这年的八月,朱老大的养子元帅朱文逊等人攻克了位于安庆东北约百里、长江北岸的无为州。

九月,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等率兵自无为登陆,乘夜偷袭浮山寨,打跑了屯驻于此的老赵的一员部将。朱家军又一路追敌至青山,再败敌人,然后继续追至潜山地界,不想却遭遇了陈友谅麾下的参政郭泰所领的一支队伍。双方于是在沙河一带展开激战,结果郭泰被斩,陈家军乱作一团,损失了军资无数。朱家军乘胜攻克了潜山县。

陈家军潜山之败不要紧,然而其后果是严重的。陈友谅为此很是气愤,他最气不过的当然是老赵——一向吹嘘实力强大,结果几战皆败,还牵连自己送了一员大将。这时又有人上前说老赵的各种不是,还说他要投奔朱家军。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陈友谅决定除掉赵普胜。

他便借口到安庆视察大军,请老赵来见面一叙。赵普胜听说老大要来,便特意准备了烤羊烧酒准备款待,自己则亲自登舟去请陈老大。哪知登船后,陈老大二话没话,就命人将老赵给绑了,然后直接杀掉,收编了他的队伍。

大战将至,却先斩己方大将,自除羽翼,这不得不说是陈友谅的一大失算,亏他还是个搞政治、搞阴谋的行家。不过,就陈老大当时的实力而言,这也算不得多大的损失。

在此之前,陈友谅与赵普胜合军攻打安庆,元左丞余阙战死,西系红巾军便占领了安庆,老赵受命坚守这块战略要地——安庆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后世湘军破太平军时,就是因为主帅曾国藩看到了安庆的重要性,所以才死命夺得了此地,从此双方的战况也就急转直下,太平军越发被动起来。

因为安庆的重要性,朱家军自然也不会轻视。这年十月,老将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不久,俞廷玉死于军中,而这俞廷玉正是俞通海之父。

而自从杀了老赵之后,陈友谅与朱元璋之间的直接较量也就开始了。一个强,一个精,好戏即将上演……不过,一个有趣的现象也随着朱元璋部的日益壮大而出现了:为什么朱元璋手下冲锋陷阵的大将基本都是淮西一带的人士?

比如说汤和、徐达、常遇春、冯氏兄弟、李善长、胡大海、邓愈、李文忠等等,几乎占去明朝开国功臣一大半。

其实这也是《明史纪事本末》的作者谷应泰的疑问:“徐达、汤和起于同里,朱文正、李文忠兴自戚属,李善长、冯国用(国胜)近出定远,邓愈、胡大海即在虹县,常遇春怀远之雄,廖永安(俞通海)巢湖之杰,一时功臣,人如棋布,地皆错壤……”

与此同时,谷应泰也发现这并不是个特例:“岂(汉)高祖从龙,多由丰、沛,萧王(刘秀)佐命,半属南阳。”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岂尽地脉使然哉,人材良足多也。”

也就是说,作为刘邦功臣的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等人,都是刘邦的老乡;即使是淮阴人韩信,也和刘邦的家乡离得不远;再如张良,也曾在刘邦家乡不远的下邳一带谋过生,也可以说是半个当地人。而追随刘秀打天下的功臣里面,却有一大半出自南阳郡,这其中就包括刘秀很多亲戚、同学、朋友。

谷应泰并不迷信什么“王气”,但他却没能解释这些人才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其实,人才总是有的,别说以中国地域之广,就是仅就小小的淮西,甚至朱元璋老家凤阳一县,也并不缺少栋梁之才。只是人才需要进一步施展和磨砺的机会,使其由小才而成为大才,否则,就难免“泯然众人矣”的悲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是某方面的人才,只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或施展空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