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阴阳生阴阳师
9622200000004

第4章 马蹄声碎远乡,无名道长同行

清晨,阜阳城内。

有些冷清的街道,行人稀少,路边小吃摊儿正冒着热气,迎着雾气肆意弥漫,脚下的青石板被过路的板车碾得咯吱儿响!

街道上许多大户人家的院门都还紧闭着,只有那些为了苦存的人们早早而起,在长街上寻一处可以安置摊点的地儿,在寒风中扯开嗓子吆喝一声:

“各位客官,坐下热乎咧!”

二妹在一家馄饨铺子前站住了,顺着香味儿吸着鼻子!

“哥,我好饿,我想吃馄饨!”

我望了望三个妹妹,她们都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显得有些神情疲惫,是的,天很冷,肚子也很饿,于是我带着妹妹坐在了眼前的馄饨摊上!

这是一家倚靠着身后医馆搭起来的铺子,四尺见方的一个摊儿,顶上盖着一块遮雨布,围着铺子散落着几张桌凳,我和三个妹妹就坐在一张长桌上。

“老板,四碗馄饨!”

“好咧,客官你坐下,马上就好,不怕跟你讲,我这裴家馄饨,祖传手艺,讲究的就是一个味鲜劲足..。”

我神情有些恍惚,顾不得听老板剩下的闲言碎语。

一个时辰前,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山脚下的清泉旁,琴乐妹子红着眼眶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沾着水帮我擦脸,冰凉的泉水刺激着我的额头,二妹和大妹蹲在一旁,有些焦虑的看着我,于是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昏迷了多久?”

小妹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我,然后才开口。

“快一个时辰了吧,哥你吓死我们了,还有追我们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啊,真的好可怕啊!”

“外公以前给我讲过,那个东西叫棙鬼,靠吸人魄为生!”

我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她!

小妹听到我的回答后愣了愣神,然后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我:

“真的有鬼?”

“嗯,若不是外公的亡魂救我,我肯定死在万山里头了!”

我站起了身,把包袱系紧之后拉起了还蹲在地上的大妹和二妹。

“走吧,我们赶紧进城。”

卯时,晨露凝霜,遍地银光。

小妹还站在原地,嘴里呢喃着“外公”两字,然后眼眶又有些湿润了。

“外公长什么样啊?我都没见过外公,我连爹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也难怪,父亲离家的时候是1935年春天,那时候琴乐才3岁,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连我都觉得有点陌生了呢!

绿衣戎装,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

父亲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全家人的牵挂和期盼,而我们的使命,便是等他载誉而归,或是寒骨埋沙。

只是这份等待,太久,久到母亲头发都白了一截。

白头却换得一捧白灰,含泪洒在潮安土上,只因客死异乡者不可入祖坟。

日军侵华,母亲严令不允我参军,家中唯一男丁,不能再战死沙场,读书论道,方才是我的归属!

有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战死沙场的父亲也因为心生虑相不能归家而变成亡魂呢?

谁知道呢,天大地大,亡魂只能在离尸骨方圆二十里的地方飘荡,若是走远,便会丧失了记忆,成为无本之魂。

“哥哥,快吃啊!”

我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小妹正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一块馄饨分到我碗里,然后给大妹和二妹也分了一个,热气在她脸上弥漫,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沁的朦朦脓脓。

我长吁一口气,端起碗开始狼吞虎咽。

手上的伤口有些严重,握筷子的时候都有些脱力,很明显的看到有些化脓,于是我决定去身后的医馆里包扎一下。

“大夫,帮我看看伤口吧!被划伤了!”

医馆里的老大夫似乎是刚起床,有些睡眼朦脓,一边打呵欠,一边拿起我的右手观察。

他一拨儿白胡茬稀拉着,背部佝偻的有些严重。

“咳咳,小兄弟,你这有些严重啊,不过没事,我帮你清理一下,敷些草药,两日即可痊愈。”

小妹在身后眉头紧皱,然后抱着我的胳膊,似乎是想要安慰我。

“那个,小丫头,你们谁去里屋帮你大哥倒一盆水,我帮他清理伤口!”

二妹听后急忙钻进了里屋,片刻后端出来一个铁盆,铁盆上方正冒着热气。

老大夫用白布一点点的擦着我伤口周围的血痂,盆子里的热水也慢慢的变成了淡红色,直到我伤口周围的血痂散去,他才将一部分草药和面粉状的东西涂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扎的严严实实。

出奇的凉意从伤口开始蔓延,穿过皮肤钻进了血管,片刻后开始发热。

“咳咳,注意不要沾水,两日之后就痊愈了,二十个铜板。”

我和众妹儿谢过大夫后便准备离开医馆,前往驿站。

在我一脚跨出门的时候,另一只脚也跨进了门。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身边掠过,下意识抬头望之,只见此人身着蓝色青衫,背上有一篓箱,凤目须眉,神态鼎然。

他望了我一眼之后便径直走到柜台前,连敲三下桌子。

“喂,老头,我要一斤辰砂。”

声若洪钟,却又透漏着一丝沧桑。

老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着算盘。

“不卖。”

那人听闻此言,须眉横立,一把抓起老大夫的领角,脸上满是怒容,甚至连嘴角都有些倾斜。

“你他吗不识趣是吧,一斤辰砂你能赚多钱呢,快点。”

老大夫虽然被抓着衣角威胁,但是依然面不改色,胡须稍动,开口道:

“我开医馆几十年,遵守信道,从不卖带有剧毒性药物于人,老者虽然迂腐无趣,可是救人乃是我的职责所在,倘若让你买了大量辰砂去枉害他人,便是我作为医者的失责之处,不可不可。”

那人听后便松开了老大夫的衣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手,放下背篓后从中取出一个盒子,在老大夫眼前打开了。

我忍不住好奇心,凑近了观察,只见那个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叠黄纸,一只精致的狼毫笔,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这还不够,那个人放下盒子后又从背篓里摸出一把铜钱剑。

铜钱剑这东西,皆是由清代时期发行的五种铜钱所制,即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个皇帝的铜钱,再用黑狗血泡过的精麻绳,加以朱砂染色,绑上符咒,然后和铜钱串在一起,供在三清祖师灵位前,每日焚香三柱,让祖师爷赐于灵气,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可制成。

铜钱剑,符纸,辰砂,原来他是一个道士,但是看这打扮和暴脾气,十有八九是个打个阴阳先生的幌子,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假先生。

老大夫看到这些器具之后,神色有些慌张,然后垂头致歉:“道长,实在不好意思,老朽这就给你取辰砂一斤。“

那道长并没有回话,只是耸了耸鼻子,轻哼了一声,然后靠在柜台上等着老大夫给他拿辰砂,这期间,他顺势瞟了我一眼。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太自然,可能道士都有点臭脾气吧,自认清高,不喜欢跟平民相处,更何况是个假的,于是我便准备离开,但我刚转身,那道士却发话了。

“冲煞彰报应,今有犯灾人。”

我心想这家伙故弄玄虚呢?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又是咬文嚼字的,于是没有理会他,跨开步子向前走去。

“夜路至阴山,可曾遇鬼魅?”

道士的第二句话让我一惊,然后怔在了原地,他怎么知道我昨晚连夜赶路,又遇到“棙”鬼的事情?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问他,那道士便向我走来,顺手就把铜钱剑插进了篓箱里。

“额上冒黑烟,恶鬼刀下逃,少年郎,你命不该绝啊,有此运气,可谓可谓!”

你才额头冒黑烟呢,你才命不该绝呢,原来我遇鬼还是被你蒙中的,我听到那个道士戏言于我,心中不免生气,于是拉起一旁的小妹扭头就走,大妹二妹也跟着我准备离开。

“唉,唉,小子,你头顶的三把火因为沾了阴晦之气,已经灭了两把,一到夜晚,不知还要见到多少阴邪之物,到时候,若是引来鬼魅,你和你三个妹妹,都难逃一劫。”

那道士一边说话,一边追上来,一直手顺势搭载了我的肩膀上,然后闭起眼睛抬起左手开始数手指头,准确的来说并不是数手指头,而是掐指关节,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道家学说里正统的命理推算方法,手指关节跟十天干,十二地支,六十甲子是对应的,可以根据生辰八字纳甲安五行八卦生克原理推算命理,又将食指,中指,无名指每个指头的三个指节分别代表了乾兑离震巽坎庚,和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正好形成了横,纵,斜连线的关系,又代表了相生相克。

我看着他这一副样子倒也挺搞笑,于是就站在原地,想要看他到底弄些什么把戏,反正我是不会给他钱的。

那道士片刻之后停下了左手,睁开眼睛对我嘘了一口气,我甚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蒜味儿,这家伙早上吃的什么?

“小子,一块银元,我帮你把身上的煞气化解掉,免得夜生事端。”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家伙是个打着阴阳先生幌子骗人钱财的假先生。

“呵呵,道长,我一穷小子,浑身拔不着两根毛,你想坑我啊,恐怕是无法尝愿咯!”

我笑着推开了那道士搭在我肩膀上的右手,喊起大妹二妹,拉着小妹就准备离开。

“哈哈哈哈,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黎风正,潮安村人,为躲灾事离乡西去,昨夜曾遇到阴煞之物,从你面色和头发衣服间的土壤来看,一定是在深山里被穷追不舍,那只邪物在你身上留下的阴气,属水木性,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棙”鬼吧!”

那道士每说一个字,我心里的震惊就加重一分,那种被人窥探清楚所有秘密的感觉可不好受,他竟然算对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那一瞬间我被震惊的竟然不知所措。

他是谁?

他是何方高人?

他为何能知晓我所有的事情?

那道士似乎是能看清我心中的疑问,缓缓开口道:

“在下未入名门正派,乃野修之士,无名无姓,刚刚的命理推算,虽然没要你的生辰八字,可凭借几样介质我依然可以寻得方位和时辰,再加以斟酌,绝对分毫不差。”

他顿了顿,又说:“小兄弟,马车上加个位置,载我一程到河南,如何?”

我还沉浸在他刚刚那惊世骇俗的命理推算中,见他问话,只得木纳的点了点头。

阜阳城长街首,我和无名道长对视,只不过我眼里满是震惊,而他眼里的神情,我却是猜不透。

“道长,你的辰砂,一块银元。”

老大夫追出医馆,把包好的辰砂递给了那道长,道长接过后转身放入篓箱,然后指着我。

“他给钱。”

我眼睁睁看着老大夫把伸向无名道士的手转向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掏了一块银元给了他。

妈的,这道士真无耻,算了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不过,这还不够,他还从背上脱下篓箱扔给了我:“背着!”

小妹有些看不下去了,撅着嘴指着那道士,“你个臭道士,只知道欺负我哥哥,又让他给钱又让他背箱子,你知不知道他还受伤着呢?”

大妹二妹听后也随声附和,这感觉真温馨。

可是那道士却装作没听见三个小姑娘说的话,径直的向前走去,嘴里念叨着:

命若共清亡,数处览烟色,由者未能逝,天下苟偷生,因晨曦醉也,果不知家还,自卯将及酉,知小天地大!

半个时辰后,我们驾着马车出了阜阳城,胶皮轱辘在松软的土层里留下深深的车辙,驾辕的大马嘶叫着,它身侧的两头拉套的马儿却显得很沉静,鞭响声和马蹄声交织着,飘向身后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