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想起曾经的那一支胆瓶来,后来花枝枯萎了花凋谢了,甚至于连那支胆瓶,也支离破碎了,那个时候,恍若也是这般风雪交加的天气。容若见沈宛掀起珠帘进去,恍惚间的身影,如隔世。 “小姐,这纱幔跟您闺阁的一模一样,”紫陌的惊叹声让容若回过神来,跟了去,西侧厢房一层荷花紫的纱帘已然掀起,轻纱帷蔓间,一架雕花大床雕刻着寥寥可数的几枝兰草,床侧一面锃亮的菱花铜镜,一个三层的红木妆柩盒,铜镜里,映衬着沈宛如花般的脸。 “若是不喜欢,明日我让喜梅重新换了其他的来,”容若停在月亮拱门下。 “喜欢,不必劳烦公子了,”沈宛打断了容若的话,“公子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灰紫的纱,还有这绛红的流苏?” 容若记得喜梅翻了数匹纱和绸让自己挑选,而自己,却是一眼便相中这若莲花花萼的颜色,“一眼便定下了,总觉得你会喜欢,总觉得和你似乎相识了许久。
” 沈宛笑而不语,只是转身端了窗下一一架山形的银制烛台,爱不释手。 纱幔从指端滑落了下去,隔在眼前,朦胧间恍若这一幕曾经就在眼前,依旧是这灰紫的纱,纱幔在风间飘摇,隐隐约约一个女子的声音轻细地传来,“公子进来吧,额娘去邻家丁宅送花样子去了。” 容若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踏进那间闺房的,只记得眼前晃动着翡翠的珠帘,粉色的床幔低垂,在小轩窗飘进来微风中轻扬,那一日,他抬起她的下颌,替她画了远山眉。 烟雨朦胧远山间,一点眉妆,一点朱颜。 “婉兮,”容若低唤着,声音里,一抹悲凉。 “公子说什么?”珠帘轻响,沈宛带着笑意的脸呈现在眼前,“窗外种的可是芭蕉?” 雨打芭蕉,落也萧萧,寂也潇潇。
容若木然地点了点头,眼前爱兰珠和沈宛的面孔交替晃动着,雨后的芭蕉、雪后的梅树、奔腾的骏马、烟雨的江山楼阁、带血的词稿、清冰的泉水、如水的琵琶…… 容若就笑着看着沈宛,身子却顺着月亮的拱门,缓缓地滑了下去。 “公子,公子?”沈宛微微惊愕,掀开帘子大叫着,“紫陌,紫陌!” 顾贞观随了紫陌从客栈赶了来,容若已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脸上,一抹潮红,而沈宛就蹲在床榻上,一遍一遍地换着退热的帕子。 “小姐让奴婢来吧,您的手可是要弹奏琵琶的呀!”紫陌顾不得跺去鞋上的雪屑,伸手便去抢沈宛手中的帕子,冰凉的水已将沈宛的一双纤细玉手泡得通红。 “去熬些去寒的汤来,公子如此细心,想必这些都是备下了的,”沈宛头也不回地吩咐着,饶是雪水冰寒浸骨,可容若的额角,却依旧炙热得胜似炭炉。 顾贞观略微号了下容若的脉,起身便冲向茫茫的雪夜中,散尽了身上所有的银两,方请来了黄守道。黄守道是认得容若的,瞥了眼房内的摆设,号完脉便开了随身的药箱,取出三枝长短不一的六棱针来,吩咐顾贞观扶起容若,对准脖颈后的大椎穴便捻了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