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观酒醒时，窗外已夜幕低垂，守候在门外的一名婢女听到声响，掀帘瞧了一眼，便冲着门外嚷道，“公子，顾先生醒了。” 容若笑着挑帘进来，“梁汾兄却是真正不擅饮酒，这往后行诗作乐，无酒怎欢？” “聊以茶相替罢了，”顾贞观自嘲地笑笑，“什么时辰了？” “管他什么时辰，前日叨扰先生一晚，今天该还回去了，府里可没有苦榈茶，不过笔墨到是顺手取来，”容若笑道。 顾贞观这才放眼去，几盏灯烛下，身处的却是容若的书房，靠墙两面满满的书架，南面墙上，一副女子闭月羞花的肖像，正中的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甚至于镇纸玉石、珊瑚笔架，无一不是精品。 顾贞观翻身下了软榻，顺手捡了一枝湖笔，醮墨后提笔便写道：“且住为佳耳。……..容易得、一人知己…….但结记、来生休悔。俄顷重投胶在洋漆，似旧曾、相识屠沽里。名预籍，石函记。
” 锦瑟在清晨醒来，枕边空空如已，及书房时，却见门虚掩着，灯烛依旧通明，软榻书桌旁，二人或坐或卧，业已沉睡而去，小案上茶渍翻倾，地上桌上手稿尽是。 锦瑟不禁摇摇头，拾起斜挂于画瓶边的一纸手稿，容若似清泉般的字迹便印入眼帘，“情深我自拚憔悴。转丁宁、香怜易爇，玉怜轻碎。羡煞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 锦瑟轻叹，将手稿收入怀里，却是轻手掩帘关门而去。 至春里，顾贞观日日为揆叙授课，而富格则在一旁，握了笔涂抹一墙一身的墨迹。 院子里桃花绽放花蕾的时候，锦瑟已是大腹便便，行走颇为不便，由着月茹闹着要看桃花，便扶了喜梅至后院散步，假山后，红桃碧桃一片，开得热闹非凡，两株红杏数株海棠也争先恐后地吐着鲜红的花瓣。 月茹央求喜梅折一花枝下来，就见花房的管事提了花洒，笑着上前，“小格格，这花摘不得。
” 锦瑟见管事身后的推车里数株树苗，便问道是何树，管事笑呵呵地说，“大公子说这院里红红粉粉一片，却是缺些清爽淡雅的，便让人送了些梨树来，想想再过上五六年，到了秋日里小格格就有梨吃了。” 月茹伸手拍着叫着好，就听身后传来容若的声音，“月茹，可喜欢吃梨？” 锦瑟回头望去，就见容若站在一树碧桃的的花影里，影影绰绰，谦谦君子，一脸的温润如玉。 “去年秋里听你咳得嗓子都哑了，问了太医，方说梨能润肺止咳，可采办回的梨，哪及树上摘下的清鲜，”容若上前来抱起月茹，“额娘身子沉，你可不要烦着额娘。” 日上竿头，数株梨树方栽完，沿了花圃的尽头围了一圈，容若在凉亭里拉了锦瑟起身，看着月茹围了亭子转着圈圈，笑着说，“倘若今年能开得花，七八月里，我们就能带着月茹摘果子了。” “当年栽培的果树，哪会开出花来，更别提能结出果子来，你又诳我，”锦瑟娇嗔地瞪了容若一眼。 “我不骗你，倘若开出一朵花来，你得再给我生一个小锦瑟，”容若抚向锦瑟隆起的肚皮，在锦瑟耳畔低语。
## 第八章 知君何事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