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亭
一位遗孀想安静地安度晚年,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安生。好多人不断来骚扰她,老的、小的、不老不小的……都跑来向她求婚,有对天发誓的、有痛哭流涕的、有软磨硬缠的……每一个人都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是来照顾她。她感到好笑至极,可笑至极,自己已是一位人老珠黄的老妪,哪来那么大魅力和吸引力?
她就是不答应。
后来,她的耳朵完全失去听觉,再后来,眼睛也完全失去视觉。
她有一条朝夕相伴相依为命的狗。这条狗既是她的耳朵又是她的眼睛。因为她耳聋,门铃响或者是电话响,她都听不见,每当这时,狗就会用嘴咬着她的裤腿,往门口或者是往电话机旁拖。因为她眼瞎,看不见路,所以每当她出门时,狗就是她的向导和拐杖。狗在前,她在后,手里攥着一条细绳,狗领着她走。她要买东西时,在狗的脖子下吊一只篮子,买上东西放进篮子,与狗一块儿回家。这成为这座城市里一道奇特的景观。
有一件事,让她一直放心不下,越来越成为她一块心病。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这条狗怎么办,更让她担心的是,她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有一天,她从那些络绎不绝的求婚者身上受到启发,何不给自己心爱的狗找一个伴呢?当然不能给狗再找一条狗,得找一个人。这样,她死之前,狗照料她;她死之后,有人照料狗,她死也瞑目。不过,她要立好遗嘱,她死之后,狗的配偶必须与狗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相依为命,狗死之后,狗的配偶才有继承权,否则,视为自动放弃继承权。
她立好遗嘱,又去公证处做了公证。然后,她把早已拟好的征婚启事不惜重金寄往全球几家发行量最大的报刊。几乎在同时,全球几家报刊都在最显要的位置登出征婚启事:
征婚启事
某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年老体弱,奇丑无比,自理能力差,身患多种疾病。现有豪华别墅、高级轿车、银行存款、寿险财险、有价证券、股票、国债、基金、古董、字画等。欲觅心地善良,品格高尚,忠诚可靠,作风正派的配偶,年龄在20——50岁之间,男女不限,贫富不限,学历不限,地区不限,身材不限,长相不限。地址:太阳国月亮省星星市大海区高山路河流街0533号。欢迎面谈,谢绝信访。
几乎在征婚启事登出的同时,应征者蜂拥而至,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本地的、外地的,南边的、北边的、东边的、西边的,近在咫尺的、天涯海角的,坐飞机来的、乘火车来的、搭汽车来的、坐轮船来的、打的来的、千里迢迢走着来的。
这座一向冷寂的小城突然间热闹起来,就像一个气球一下子注满气,有一种随时要胀破的感觉。大街小巷摩肩接踵,宾馆旅社人满为患,饭店厕所爆满拥挤,还不时发生扰民事件,如抢劫、强奸、凶杀、敲诈、拐骗……
凡来到这座小城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急火火地去寻找地址,找到后,要自觉地排队,一个接一个,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望不到边,看不到头。排在第一个的人敲几遍不开门,就失望地让开,要么就被下一个推开。下一个人敲门,后面的人还直嚷嚷:快点,快点,别赖在那里!
敲门的人,怀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要么贴在猫眼上往里瞅,要么温柔地说几句话,要么轻轻推几下门。可门始终紧紧关闭着。几乎每一个敲门的人都是满怀希望兴致勃勃而来,满怀失望绝望而归。
门上那个大大的猫眼,分明像望远镜、放大镜、聚焦镜、哈哈镜、X光线、透视镜……谁都相信在猫眼后面藏着一双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
往往是还没等这一批人走,下一批人又涌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可能成为幸运者,前面的落选,不正说明机会在后面吗?
这种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开始,整个小城还笑逐颜开,像过大年。因为餐饮、商业、公交、银行、保险、医院、歌厅、发廊……财源滚滚人气兴旺。到后来,就给小城带来沉重的负担和不便。交通堵塞,暴力不断,小城不得安宁。
就在官方、警方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那几家报刊,刊登了一条重要启事:
某年某月某日登载的关于一条狗的征婚启事,经调查核实,系一个精神病患者搞的恶作剧,切勿上当受骗。
人们仿佛如梦方醒,哭笑不得,像潮水般退去。
不过,仍有不少人前来征婚,说那是报纸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