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东
我把匕首藏在怀里。我觉得这样对我不是很安全,到时候动起手来对方要是一推我,匕首就可能刺进我的心脏,我不能这么藏。
我把匕首掖进腰间。这样做我觉得不是多舒服,一个硬邦邦的家伙顶着腰,还没有动手就有一种被别人拿下的感觉。我把双手往上举了举,知道是自己没把匕首掖对地方,就急忙把匕首从腰间拔出来。
我必须把匕首藏在一个又安全又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地方。我回忆自己看过的武打片,突然就想到了美国大片《第一滴血》,史泰龙扮演的那个硬汉的匕首是藏在马靴里的。我觉得藏在马靴里比较科学。
我到商场里花五十块钱买了一双过了时的马靴穿上。我把匕首藏在马靴里,把风衣的领子立起来,迈步出了门。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没人注意我,这让我心里很踏实。我既然是个凶手,如果没有人注意我就会安全很多。我想在人群中寻找我要攻击的目标,我知道这是徒劳的。现在是上班时间,马经理一定在他的办公室,再说马经理出入有车,我这么寻找肯定发现不了他。我于是尽情地把目光落在我面前经过的每一个漂亮女人身上。很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看女人了,今天我穿得酷,看一看又何妨?再说我身上带着匕首,估计没人敢惹我。
经过福大爷的修鞋摊,我想远远地绕过去,还是被福大爷喊住了。福大爷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看马戏团里敲锣的猴子。福大爷说,小子,打扮得跟绑匪似的在街上瞎溜达什么?
福大爷这么一说把我吓一大跳。我说福大爷你胡说什么,我没事,这不遛大街玩吗。
福大爷说你不是在什么大酒店当保安吗,怎么突然就成了大街上的便衣警察了?我说福大爷你不知道,酒店欠我一年的工资不给我,老子不给他干了。
福大爷摇摇头,说把你的马靴脱下来。我一惊,说福大爷,我可什么也没有做呀。福大爷说,这么好的马靴打上掌可以多穿几年,快脱下我给它们钉上掌。
我说谢您了福大爷,我知道您和我爸是老哥们儿,您不会跟我要钱,可我现在有急事。说完赶紧跑了。
我想真是危险,要是让福大爷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什么也干不成了。看来,把匕首藏在马靴里也不是万全之策。
我拐进了一家医院,我说医生麻烦你给我打上绷带。那个头发几乎脱落殆尽的男医生奇怪地打量着我,眼睛里充满疑惑。我说我给你钱!医生摸了一下我的脑门子,说给钱也不行,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他随手写了一行字递给我,说你最好到这里去看一看。我认得那行字,是一家治疗神经病的医院。
我花了八十块钱到一家按摩院好说歹说让人把我的胳膊弄脱了臼,花了三十块钱买了一个准备出院的骨折病人的X光片子。我拿着片子拖着胳膊又花了一百二十块钱到一家私人诊所上了夹板打了绷带。这一番折腾让我浑身直冒冷汗。这更增加了我的仇恨:马经理,今天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今天不把拖欠我的工资给我,我就……
我用白布包了匕首,把它放进夹板里,正好,不露痕迹,天衣无缝。我觉得自己这么聪明却没考上大学,真是浪费了一个人才。
进了酒店大厅,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炫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用另一只手扶了扶挂在胸前的绷带,生怕匕首会反射出光来。服务员点头向我问好。我仰着头说我找你们马经理。服务员到吧台拨了个电话,微笑着对我说,马经理不在。
我说我可以等。
我又说我可以等!
一会儿过来四个保安,说马经理有请。
我对走在我身边的四个保安说,哥们儿,去年我也和你们一样在这里当保安。他们表情漠然,没一个人说话。我想,他们怎么和我那时一个德性!
我终于见到马经理了。马经理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有力地握住了我吊着绷带的那只手。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知道机会来了,只要我把藏在夹板里的匕首突然掏出来,就可以轻松地刺进马经理肥胖的身体。我瞥了一下周围的保安,他们似乎对我没有任何警惕。
我捂住疼痛的胳膊,突然声泪俱下地说:“马经理,你就可怜可怜我,把工资给我吧,我爹正等着用这钱抓药呢……”
马经理朝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把我从经理室架了出来,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听到马经理在里面喊道,再胡闹,报警把他抓起来!
父亲还在床上躺着,把我抓起来怎么办,何况我身上还有一把匕首?警察一发现就麻烦大了。我把匕首往绷带的夹板里掖了掖,从酒店里逃了出来。
走在大街上,有个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的胳膊流血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鲜血已经洇红了绷带,正往外滴着。我知道那是被匕首刺的。
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一阵眩晕,躺倒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