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艳平
大山老汉与同村的桂花婆婆渐渐有了感觉。
妻子死了二十多年,大山老汉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随着与桂花婆婆交往的加深,大山老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守了二十多年寡的桂花婆婆也一样,很想和大山老汉牵手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大山老汉想把自己对桂花婆婆的感觉跟儿子说说,但始终开不了口。一日,大山老汉喝了几杯酒。喝了几杯酒的大山老汉就鼓足勇气,把儿子叫到跟前,很郑重地对儿子说:“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见大山老汉一本正经的样子,儿子问:“什么事?”大山老汉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拐弯抹角地将自己对桂花婆婆的感觉跟儿子说了。
大山老汉跟儿子说时,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胸前,脸红得像深秋的一枚霜叶。
大山老汉说完后,头仍是低着,手心里都是汗。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虚地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瞄了瞄儿子。大山老汉等着儿子的回应。
大山老汉等了很久没听到儿子的声音,就仰起脸来看儿子。儿子一直眯着一双眼睛瞅着他,那样子就像看一个怪物。大山老汉的心更虚了,他迅速移开自己的目光,嚅嗫地说:“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大山老汉这话一落音,儿子就一个劲地摇头。摇过一阵头后,儿子才开口,说:“你这大一把年纪,怎么还想这事?”
儿子的话让大山老汉的一张老脸涨得更红了。他想想,自己的年龄也是大了一点。自此后,他再也没有和儿子提这事儿。
不提这事的大山老汉,心里面总像梗着一块东西,有点不畅快。心里面不畅快的大山老汉,像霜打的茄子,整天蔫蔫的,人也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村里人发现,大山老汉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勤劳了,田地里长了草,他也懒得动手去拨了。脾气倒是变得越来越暴躁了,动不动就和儿子吵起架来。
到了“双抢”大忙季节,田地里的活儿多,儿子和媳妇忙不过来,儿子就来找大山老汉。儿子说:“爹,你帮我把大畈的田盘一下。”大山老汉冷冷地看了一眼儿子,并不作答。
儿子急了,说:“爹,我跟你说话哩。”大山老汉问:“你跟我说什么话?”儿子耐着性子说:“我让你帮我把大畈的田盘一下。”大山老汉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儿子,说:“我盘不了。”儿子说:“你怎么盘不了?”大山老汉没好气地说:“老子老了!”
见大山老汉恶嚷嚷的,儿子也来了气。儿子说:“你老了?你才过六十岁就老了?就算你老了,总老不过二伯吧,二伯那一大把年纪,还不一直在田里忙活。”
儿子的话,像一根划着了的火柴扔进晒干了的茅草堆,大山老汉满腔的怒火也一下子被点燃了。大山老汉伸出食指点着儿子的鼻子骂:“你不是早就说老子老了?现在要老子干活,你又说老子不老。老子老不老,老子自己知道。”
大山老汉的一顿臭骂,犹如夏日里一阵急骤的雷阵雨,兜头盖脸地淋在儿子身上。儿子眨眨眼睛,一头雾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