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品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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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如琢如磨(6)

孙权召集他的智囊们商议御守之策。鲁肃说:“荆州江山险固,士民殷富。如果我们能够乘此机会占据,就取得了有利的态势。如今刘表死去,刘备新败,请让我前往江夏吊丧,与刘备联合,共破曹操。如果刘备能够合作,那么大事就可确定了。”

因为,在这瞬息万变的危急时候,任何事都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没有时间犹豫,必须作出决断。孙权采纳了他的建议,立即派遣鲁肃带着祭礼前往江夏吊唁。

面对日趋严重的形势,刘备集团更是忧心如焚。他们刚刚得到片刻的喘息,试图恢复生机,预料之中的这场战争就迅即展开,他们被迫要应对。刚刚开始的安定生活已经结束了,新的争战就此开始。刘备到达江夏,即展开军事形势图与孔明、刘琦共议御守之计。孔明说:“曹操势大,很难对付,不如前往东吴,联合孙权,以为应援。南北相持,谋求共存。”玄德说:“江东人物众多,必有远谋,不一定愿意建立联盟。”孔明说:“如今曹操率领百万之众,虎踞江汉,江东怎么能够安然自处?必然会派人来探听虚实。如果江东有人来到,我就借机去江东,与他们谈判,结成联合抗击曹操的统一阵线,从而使我们处于进退主动的地位。”

此前,东吴多次想吞并荆州,建立自己坚固而又完整的防御体系。但是,都没有得逞。现在荆州却被曹操轻易抢占,对于东吴的威胁更为严重,江东此后将无宁日了。所以驱逐曹军,夺取荆州,保卫并扩大江东的势力范围就成为现实的利益选择。

历史的步伐,有时迅疾得让人来不及思考。三足鼎立的构想既定,本以为还需要一定时间酝酿,但是急转直下的形势,却推动着这一切突然到来,或者可以说提前来临了。

形势虽然严峻,危机重重,但是并不是没有希望存在。而正是在这种看似严重的时刻,却深藏着一举定乾坤的机缘。谁是拨动命运的那只巨手?

与此相关的各方,都面临着新的战略选择,谁都不轻松。稍有不慎,都将令自己陷于不复之劫,也会令历史跌入不堪回首的泥潭。

因此,此时的每一决策,都是重大的,都必将影响深刻。

漫长的早晨缓缓流逝。在等待之中,时间是一种对人的折磨,似乎是那么的漫长。尤其是在没有确定方向之时,那种盼望着时间带来什么意外变故的心态,令人压抑。

真是天意,鲁肃风尘仆仆地主动到来了。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当然,当人们面临着同一种严酷的形势时,新的合作者也必将来临。一切都是定数,似乎有着一种超越于我们意志力的超自然力在操纵并运作着,只是它存在于我们的感知之外,我们只能无助地听命于它。

降,孙刘双方谁也不愿意这样做。战,并不一定必败。因此,联手一搏,就是唯一的结果。因为,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英勇地死去。

联吴抗曹。

团结就是力量。

在这生死与共的严峻时刻,这是共同的利益使然,是必然的选择。只有共同负起责任,承担各自的使命,才能求得生存。

荆州的存亡,也关系着东吴与大东南这块土地的存在形态,刘备的事业也与东吴的未来紧紧联系在一起。你是心甘情愿承受征服者的压迫,还是起来反抗,捍卫父兄传承的基业呢?

决定权属于你。

当然,我们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暂时放下我们的观点,聚合起我们共同的力量,将这个不可一世的战争魔鬼赶回他的驻地去呢?

我们有对付它的战略,我们需要与你们合作。

我们并不一定要说服你改变或放弃你们的主张。我只是想告诉你:当荆州度过这个严峻时刻之后,必将迎来一个新的光明的前景,我希望你能尽快作出决定,自愿地与我们合作。我这个愿望也许徒劳无益,不被你接受,但是我可以确定,上天赋予我们的能力同样可以帮助我们达成我们的目的。

其实,这也正是鲁肃想要告诉刘备集团的。因为东吴集团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让荆州成为曹操的属地,更不愿意使这块本来私下划归在自己版图上的地盘成为曹操登上帝位的一块垫脚石。他们希望有人在这块土地上帮助他们守护大门,与曹操抗衡。他们也希望能够扶持起来这样的一个先锋,为他们抵挡那个日渐逼近的战争的利剑。

战争向他们提出了生存还是灭亡的问题,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双方在内心达成了共识,他们具有了合作的基础。合则共存,分则必亡。联合抗击曹操,成为必然的战略选择。只是如何实施,从何处着手?

对于孙吴集团来说,借用他人力量,合力抗击曹操,胜则收取成果,败则可以嫁祸他人,使自己可以从容退守自保,利大于弊,自然是心中的如意算盘。对于刘备集团而言,在目前败退的情势下,有一个联手的伙伴,借别人的拐杖,支撑自己虚弱的身躯站起,更是求之不得,至少是一种斗志的支持,可以作为依靠。因此,共同的利益取向促成了孙刘联盟的迅速组建,并使他们发挥出极高的效能。

他们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让其成为另外一批人的任务。因为,他们都想建立光耀千秋的事业。

目标惊人的一致,那么行为的选择也就具有了达成共识的前提。于是,他们联手了。

作为这个战略的实施者,关羽就渐渐走向前台,进入历史的中心位置,成为主力,成为这个战略实施的一个关键人物,承担起了历史的重任。

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合作的前景将会如何,一切还只是猜测,有待于战火的洗礼。

现在得靠自己了。

这场战争能不能坚持下去,赢得胜利,或者迫使对方接受和解,都在于我们的努力程度。

历史进入了一个既定的必然的发展状态。

谁也不愿意将投降的责任担负起来。这是我的权力和我们的荣誉所不能允许的。即使对方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出卖荆州民众的利益,把他们带到一个被奴役被屠戮的危险境地。我们必须抵抗,用我们的鲜血保卫我们自己的土地,即使我们因此而被战争碾成碎片,我们也不能后退,更不能没有脊梁地做出投降之举。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抵挡他的独裁。就是制约着他不要随心所欲地改变帝国旗帜的颜色。

较量在继续。

履险如夷

新的战略态势已经形成,以其内在的逻辑演变着。

在长江边的一些小的试探性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之处,只是互相在一种有限的条件下,很克制地保持接触,并不改变战争的进程。

那么先看看曹操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曹操兵临赤壁。长江天险,已经为南北双方共有,一江之隔,两方天地。孙刘联军与曹军划江而立。旌旗相望,语声相闻。

曹操命令荆州降将蔡瑁、张允操练水军,任命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

赤壁自古就是军事要地,更是著名的古战场。

临江迎风,伫立眺望对面远远的天边,温润浑圆的夕阳即将落山。最后的光芒透过轻纱般的江雾,投射到波光粼粼的江水之上,让人目眩神迷——“江山如此多娇”。

当年赤壁大战之前的这个夜晚——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气晴好,风平浪静。月上东山,皎皎如波。平日里汹涌澎湃的长江,此时温柔如玉带,静美如处子。

曹操凝立船头,把酒临风,面对烟波浩淼的长江。在他的左边,初升的满月镶嵌在东部山脉之巅,夜空蔚蓝。忽然,一只夜鸟被月光惊起,回环盘旋,似乎迷失了归巢的路,惊慌地叫着,远远飞走了。

远处荆州城喧嚣的市声从他身后传来。虽然还是那样的诱人,但是仔细分辨,少了往日的从容,并弥漫出一种陈腐的气息。曹操举起手中精致的酒杯,遥遥向月光邀请,在他的心里清楚地呈现出这样的一幅美景:在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是他亲手建立的新的王国,由他的子孙代代相承。而这个名叫东汉的帝国,早已衰退,正如这深深的暮色。明天的太阳将是全新的,照临在新的国度的上空。

他陶醉在那个美妙的境界。游目骋怀,“南屏山色如画,东视柴桑之境,西观夏口之江,南望樊山,北觑乌林,四顾空阔,”回首平生,“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无可阻挡。他只是即兴盘点自己半生的收获和损失,内心油然升起一种不可自抑的豪情。在他的心里只有充满希望的机会,根本就没有感到还有风险存在。透过时光的迷雾,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对手被他征服的那个时刻。

在这样美好的心境之下,怎么能够没有诗酒助兴呢?他诗人的情怀,令他神采飞扬。随从轻轻地给他的酒杯注满佳酿,他将杯中美酒向江中洒下,仰天吟哦:“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皎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夜色美好而又朦胧。

什么叫命运?人生的出路在哪里?征战奔波,又是为了什么?

举酒痛饮,慷慨而歌。这位会写诗的军事家,挥洒之间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历史上,再也无法抹去,无论褒贬。

在这美妙的意境之中,似乎有一种隐隐的伤感,所传达的是什么呢?

似乎某些事情不太对劲。可是,他已微醉,不愿深入探究,在他的心中,似乎觉得这就是伟业将成之时,所以必然流露出对天下苍生的悲悯情怀吧。

而且,此时他听到他的士兵们唱起歌来,那首由他亲手创作的军团战歌,奔放有力,雄浑不羁,自从数年之前就流传开来,激励着他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对手,走过帝国的土地,迎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至今仍然令他们热血沸腾。

其实,自从秋天开始,整个事件在细微之处就似乎已经出现了问题。只是还没有人能够察觉,或者说,即使有所感知,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发生。因为人都觉得命运之神应该保佑自己,而不愿意接受那种潜在的,不利于自己的可能,总以为光辉灿烂的前景就在面前。

那么,对面的联军方面在做什么呢?

这段时间以来,刘备感到十分焦躁,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孔明偕同鲁肃出使东吴,杳无音信。战争的阴影令他和所有人一样,令他整天承受着逐渐增强的、保持警惕所带来的心理压力。消极等待总不是办法,总得做出努力。他便委派糜竺以慰问为名,前往东吴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