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四书五经名句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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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庸(2)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B38]则立[B39],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跌跲[B40],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B41],道前定则不穷[B42]。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B43],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B44]者,天之道也。诚之者[B45],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B46]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B47]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注释][1]哀公:春秋时鲁国国君。[2]文武:指周文王、周武王。[3]布:陈列。[4]方策:典籍。方,书写用的木版。策,书写用的竹简。[5]举:推行。[6]人道:指按照普通人的愿望和要求施政的道理。敏:勉力、用力。[7]地道:指以土地种植植物的道理。树:种植。[8]蒲芦:芦苇。芦草容易生长,比喻国家政事得到君子治理,则很快会繁荣昌盛。[9]宜:适宜。[10]杀(shài):减少、降等。[B11]昆弟:兄弟。[B12]一:指诚、至诚。[B13]或:有的。[B14]安:安适。[B15]为:治理。[B16]九经:九条准则。经,常道、准则、原则。[B17]体:体察、体谅。[B18]子:动词,这里意为关爱。[B19]来:同“徕”,招徕。工:工匠。[B20]柔:安抚。[B21]怀:安抚。[B22]眩:眼花,引申为迷惑。[B23]报:报答。[B24]劝:劝勉、努力。[B25]齐:斋戒。[B26]谗:谗邪之入。[B27]官盛:官属众多。[B28]任使:听任差使。[B29]使:役使。[B30]敛:征收租税。[B31]省:省察。试:考核。[B32]既廪称事:既,即“饩”,赠送别人粮食或饲料;廪,给予粮食;称,符合;事,职事。[B33]矜:怜悯、同情。[B34]继绝世:继,承继、延续;绝世,已经停止食采邑的贵族世系。[B35]举:任用、复兴。废国:已经废黜灭亡的邦国。[B36]持:扶持、解救。[B37]朝聘:诸侯定期朝见天子的礼仪。每年一见,叫小聘,三年一见叫大聘,五年一见叫朝聘。[B38]豫:同“预”,预谋、筹划。[B39]立:成功。[B40]跲(jiá):绊倒。[B41]疚:内心不安。[B42]穷:困厄。[B43]道:这里指方法。[B44]诚:真实无妄。[B45]诚之者:实现诚的理念。[B46]固执:坚守不渝。[B47]措:置。

[鉴赏]在第二十章,作者主要论述了儒家的政治哲学,并且最终提炼出了《中庸》全书的核心观念——诚。

作者引用了《中庸》在将人的因素与政治制度加以比较的时候说:“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由此可见,人的因素在儒家的政治理论之中,包括了大众的道德水平,但在这里是指治理国家的人的思想品质。《中庸》认为,如果执政者思想道德品质不好,那么任何一种优良的政治制度和政治学说都终将落空,因此人的因素才是决定性的。《中庸》提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这是是儒家政治理论的逻辑思维的高度简练抽象后得到的公式化表达,也是对儒家政治思想精髓的凝练与萃取。

《大学》认为,修身就是要格物致知、正心诚意,而《中庸》则把修身归为身体力行智、仁、勇三达德,基本上二者大同小异,但又各擅胜场。对于求知,《大学》讲得更为明确,提出想要正确认识外部事物,就不能仅仅满足于读书;对道德完善与精神修养,《中庸》则强调了仁与诚的观念,并因此发展了儒家的哲学理论。

《中庸》首次提出了“仁者人也”,指明仁不是一种束缚人的道德准则,不是一种抽象法则,而是人的一种情感表现。《中庸》试图以仁这个“达德”来对待五伦社会关系,这也正是对仁的明白喻示。

正因于此,《中庸》进一步提出了:“力行近乎仁”,最诚挚、炽烈的情感必将表现为不懈的行为。孔子一贯重视行,《论语》里提到他时常以文、行、忠、信教人,推崇躬行君子。《中庸》归结了这些思想,用来规定仁的内涵,从而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仁的认识。力行就是真心实意地做,不懈地追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导出了《中庸》之中最为注重的一个观念——诚。

所谓“诚之者”,指的是人的行为要遵循天道之诚。《中庸》认为,其义为“择善而固执之”。根据后文对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和笃行的说明,可以知道,这里所说的善并不仅仅指美德,其主要意义是广义的美好。因此可见,“择善而固执之”就是坚持不懈、永无止境地追求完美,就是要做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就是要遵行天道,在这里,天人合一的理念是要发扬人的主观能动性与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正是有了这种精神,人们无论做何事都将会无往不利。

成己以成人成物自诚明[1]谓之性,自明诚[2]谓之教[3]。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4]。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5];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6]矣。

其次致曲[7]。曲能有诚,诚则形[8],形则著[9],著则明,明则动[10],动则变[B11],变则化[B12]。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B13];国家将亡,必有妖孽[B14]。见乎蓍龟[B15],动乎四体[B16]。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诚者自成[B17]也,而道自道[B18]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B19]而已也,所以成物[B20]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B21]之宜也。

故至诚无息[B22]。不息则久,久则征[B23],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B24]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B25],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B26]。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B27]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B28]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B29]而不重,振[B30]河海而不洩,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B31]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B32]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B33],鼋鼍蛟龙鱼鳖生焉[B34],货财殖[B35]焉。《诗》曰:“惟天之命,於穆不已[B36]。”盖[B37]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B38]显,文王之德之纯[B39]!”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B40]乎发育万物,峻极[B41]于天。优优[B42]大哉!礼仪三百,威仪[B43]三千,待其人[B44]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B45],至道不凝焉[B46]。故君子尊德性而道[B47]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B48]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B49]。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B50]。《诗》曰:“既明且哲[B51],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注释][1]自诚明:从诚到明。明:明白,明智,觉悟,智慧。[2]自明诚:从明到诚。[3]教:教化。[4]尽其性:穷尽自己的本性,意指充分发挥自己天赋的本性。尽:穷尽。[5]赞:赞助。化育:自然生长变化,养育。[6]参:并列。[7]其次:指次于至诚的人,通过学习达到至诚。致:至。曲:细微之事。致曲:指从细微之事入手做工夫。[8]形:外部行为上的表现。[9]著:显著。[10]动:感动人。[B11]变:变革,指变恶为善。[B12]化:感化,指使人不自觉地改恶从善。[B13]祯祥:吉祥的征兆。[B14]妖孽:物类反常的现象,泛指灾祸。草木之类称妖,虫豸之类称孽。[B15]见:同“现”,呈现。蓍龟:蓍草和龟甲,古人用来占卜。[B16]四体:手足,此指动作及仪态。[B17]自成:自己完成。[B18]自道:自己遵循当行的路径。[B19]成己:成就自己。[B20]成物:成就外物。[B21]时措:得时而用之。[B22]息:止息。[B23]征:征兆。[B24]配:匹配。[B25]章:即“彰”,彰明、显现。[B26]测:估计、测度。[B27]昭昭:光明。[B28]系:悬挂、悬系。[B29]华岳:指西岳华山。[B30]振:托起。[B31]卷:通“拳”,石小如拳。[B32]兴:兴盛。[B33]不测:不可测度。指水波一望无际,浩瀚无涯。[B34]鼋(yuán):大鳖。鼍(tuó):即扬子鳄。蛟:古代传说中的水生龙类动物。鳖:俗称甲鱼。[B35]殖:增殖。[B36]惟:语气词。於:叹词。穆:深远。诗句出自《诗经·周颂·维天之命》。[B37]盖:表示推测之词。[B38]於乎:同“呜呼”。不:通“丕”,语气助词。[B39]纯:纯洁无瑕。诗句出处同上。[B40]洋洋:盛大众多的样子。[B41]峻极:高大到极点。[B42]优优:和适、宽裕。[B43]威仪:礼仪的细节。[B44]其人:指圣人。[B45]至德:最高的德性。[B46]至道:圣人之道,即指中庸之道。凝:聚,成功。[B47]道:由、从。[B48]敦厚:真诚、朴实、宽厚。[B49]倍:通“背”,背弃、背叛。[B50]容:容身,指保全自己。[B51]哲:智慧,指洞察事理。诗句见《诗经·大雅·烝民》。

[鉴赏]这几章富含深刻的哲学思想,是中国哲学史上的经典文本。它们论述了至诚与尽性、成己、成物之间的关系,描绘了至诚所产生的各种神奇效应与不可思议的结果。

从天人合一的理念出发,《中庸》规定性为天之道——诚的自觉,说“自诚明谓之性”,这样它就顺理成章地提出,天下之至诚就是个体无限地发挥出本性,即所谓“能尽其性”。因此,“尽其性”可以说是至诚这种理想状态形成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