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雄江乍见此变,立时大惊,待其飞身去扯网之时,谁知女子怀抱小女孩已连网滚落滔滔黄河之中了。
黄河水流湍急,水下更是暗流涌动,漩涡随处皆是,更令人闻之丧胆的是,这河水泥沙俱下,河底里淤泥险滩难以计数,入水之人一旦身临此境,绝无生还之理。
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生命损落于此,任你百般寻找,却连那尸体都已不存。
铁雄江虽然艺业不俗,却也晓得生命的珍贵,他当然更不敢下水了。
就在他跺脚长叹之际,却一眼看见了河面上的那艘乌蓬小船,当即恨声道:“定是这船中的贼人突施暗手,打杀我帮中的兄弟,这才叫她们给逃脱的!”
可当他再看的时候,却发现船上的艄公正在撒网捕鱼,心下又是一奇,于是喊道:“船家!”
谁知艄公却好像个聋子似的,根本听而不见。不过,却有一个女子答话了:“是岸上的客官吗?不知你有何事?”
铁雄江心中一愕,却又想:定然是那燕姑娘被网住之时出镖杀了我那些兄弟的,燕家镖技响誉江湖,要同时射杀了这几人绝不是不可能的。眼下这船家看来应该只是一对渔民夫妻罢了。
“船家,铁某有一事相求,事成定有重谢,不知可肯行个方便吗?”
女子回道:“不知客官所求何事?”
铁雄江道:“方才我们的人中有人落水了,还请大哥帮忙搭救,将人给救上来。”
那艄公一网撒出,已经开始回拢,未等女子再行说话,他却手上用力一拉,开口说话了:“岸上的铁相公,你所说的可他们吗?”
铁雄江闻言一愣,心道:原来这艄公不是聋子。可是略一回味,却又是一呆,又道: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可无论如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船家大哥声音好生熟悉,不知可是认得‘两河铁马帮’铁某人?”
艄公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铁相公说笑了,铁帮主那是什么人物,小的不过是个打渔的,可高攀不了这等大人物。”
说话之际,便见船舱中一个生得十分单薄的女子提着一盏渔灯,已走到了甲板之上,将渔灯在收上来的鱼网前一放,便已映照出了网中的女子和小女孩儿来。
铁雄江眯眼一看,登时喜出望外道:“船家大哥辛苦啦,你们且将船靠上岸来,铁某且有重谢!”他这说话之际,已自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布囊来,在火光猎猎之下,高高的举过头顶,用力的晃了几晃。
不料船家却毫不动心,回道:“铁相公,我们在水中讨生活,要那金银无用,你不必客气!”
二人这番对话之际,那单薄女子早将落水的二人身上鱼网给解开了,一阵的挤水折腾,燕姓女子终于吐出几口浊水,醒转过来。
她这方一醒转,发现已经身在船上,登时呼出一口长气来。不过听着二人对话,心中又不禁一阵担心,于是哀求道:“船家大哥,那姓铁不是好人,你…你千万不要靠岸…”说着话,纤手竟伸入腰间一阵摸索道:“我…我有钱,都给你…”可随之却又颓丧道:“钱…全掉在水里了…”
不料艄公却是呵呵一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不过是要戏耍戏耍这大名鼎鼎的铁帮主罢了!”
随即大声喊道:“铁相公,你且稍待,小人这就将船靠上岸去!”
铁雄江闻言大喜,身骑红马,痴痴望着河面,静静等来,边自等着,边自得意道:“哼,‘燕子双飞’哪只燕子也逃不过老子的手掌心!待我将这只燕子送给王爷,王爷一高兴,赏我铁某个一官半职的,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孝义?这才是孝义!”
那艄公应承着要将船靠岸,可孰料船只却是越划越远了,铁雄江这才知道自己了上了当了,可他仍抱有幻想,却强自耐着性道:“船家,何故越划越远?”
艄公闻言,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铁雄江,到了此时,你竟还没有认出在下吗?”说话间已举起渔灯照在了自己脸上。
铁雄江面色陡然由喜转惊,随即却又大怒道:“原来是你!”
艄公笑道:“不错,正是在下!今日能叫铁帮主如此难堪,在下真是高兴极了!”
铁雄江直气得哇哇大叫,大骂道:“老子迟早有一天把你们全都灭了!”
艄公戏耍铁雄江至此,似乎已然尽兴,当下不再答话,双脚一分,手上长橹已然摇摆开来,不一会,便已消失在了夜暮之中。
船舱里,渔灯的火光被那单薄女子挑到了最亮,灯下二人携手并坐着,旁边却是那正在如狼似虎般吞吃食物的小女孩。
单薄女子道:“我一见妹妹便觉投缘,不知妹妹芳名贵姓,可方便见告吗?”
燕姓女子道:“大恩不敢言谢,区区贱名,又岂敢劳姐姐相问。我姓燕,双字回雪,家住怀州城中。”
未待另外女子说话,不料船舱外摇橹的艄公却突然答话道:“不知燕姑娘和怀州的‘燕子双飞’燕家可有关系?”
燕回雪道:“恩人见问,敢不如实相告,‘燕子双飞’燕天南、訾凤英正是家父和家母。”
其实,江湖人口中的“燕子双飞”其实正确的写法应该是“燕訾双飞”,正是取其二人之姓,加之二人轻功不俗,燕子镖技更是享誉江湖,这才有了这个颇具特色的称号。不过,我们可以想象的是,无论是怎样的称号,也要靠拥有这个称号的人来将其光大,否则如果事事皆是自私阴毒,纵使称号再响,也不会使人生出半点倾慕。
艄公听到燕回雪如此说来,当即不由一喜,脱口竟道:“在下早闻他们夫妇大名,可是一直仰慕得紧哪!燕姑娘在危难之际,宁愿投身跳河却不甘受辱,真不愧是他们的好儿女!”
燕回雪道:“说来惭愧,如今我燕家遭难,我双亲身陷牢狱,皆是由我而起,我此举连自己也是不知究竟是不是不孝。”
艄公一愕,道:“怎么,燕家遭难了?可是被那铁雄江迫害的吗?”
这本是燕回雪的痛处,此时一经提起,当即又是泪珠莹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