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川人在潭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有吃惊,没有欢喜,没有痛苦,没有任何色彩。
呼、吸。
一呼水波奔涌,一吸碧雾如绸,节奏有致,气韵悠长,呼吸不断,万物轮回。
潭底,大剑黑芒早散,原本黝黑剑体此刻已然是通红有若炙铁,所散发的热浪焚水蒸石,气息滔滔,极为骇人。
大剑似乎也醒了,它似乎也有了呼吸,通体赤色红光一涨一缩着,和应着陆一川的呼吸。
此刻,那颗明珠虽然还是浮在水面之上,可是光芒却已经极其黯淡了,相比之下,大剑红光早不知超过了它多少了。
又过了许久,只见陆一川一指无意间轻轻一动,大剑竟随之“喀嚓”一声轻响!
陆一川又闭上了眼睛。
随之又是一阵寂静,寂静得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人的幻觉。
可是,突然间,陆一川的右手竟突兀的猛力一抓,双眼仿佛带着电光般猛睁开来!
光华大绽!
地缝中,大剑随之“喀嚓”一声大响,竟如离弦之箭一般倒射到了陆一川的手上。
红芒大放。
下一刻,堪称神迹的是,这一人一剑竟慢慢浮出水面,从中站了起来。
从远处看去,此刻陆一川周身光芒四射,凌波而立着,纱雾覆足而过,简直渺渺如仙一般。
不过,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光芒渐隐,陆一川的眼中也终于慢慢有了神采,意识回归,四下打量,不禁茫然。
四周是水,水外是山,头顶蓝绿之光流动,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接着下意识低头一瞧,却陡然间大惊失色,随之“噗通”一声大响,整个人便又跌进了水中。
他这刚刚醒转,便已震惊至极了。
自己没死,使他惊喜;身处这奇幻的地方,使他惊奇;而凌空踏波于潭水之上却使他惊骇。
这不合理,极不合理。别说他武功不弱,便是再强上个几十倍,想要不借助任何外物便凌空而立,那也是决然不能的。
莫非这里已经不是人间了吗?莫非自己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了?
其实他根本无暇多想,因为现在有一件更重的事摆在他的面前:上岸,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渊,黎风还被他安置在一家农户家中,他得快些赶去,否则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就在他手脚齐动的时候,却忽然又发现了一件事:这把剑何时到了自己的手中?它不是本该在自己胸膛上插着的吗?想到此处,俯首又向自己胸前看去,只见原来伤口之处衣衫的确已经破开了一道裂口,可是裂口之内,皮肤上却是毫无受伤迹象,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这不禁让他又是一愣,用难以置信的眼光向手中大剑打量而去了。
这下让他又是一奇。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大剑,此时却不知为什么,能体漆黑的剑身上却浮现出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红色鼓凸纹路,给人感觉就像是彪形大汉臂膀上的青筋一般。
只不过,这些筋是血色的。
不但如此,令他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血筋仿佛还在一突一跳的弹动着,浑似活的一般。而且,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把剑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置之多远,都能彼此感应。
是啊,任他如何想象,也绝难想象出此前所发生的一切的。
陆一川很轻松的便游出了水潭。按理说他大伤初愈,又许久未曾进食,此刻该极为虚弱才是的。
不过眼下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既然想不通,又何必再想呢。
他所立足的地方是峡谷左边山体上,一块天然的平台。陆一川此时正望着眼前广阔的水面和陡峭的山壁而在犯着愁。
水中自然无路,他就是从那里游过来的。可山壁不但陡峭至极,也实在是平整湿滑得紧,否则,以他的武功,当不至于陷入困境。
他若是施展轻功攀崖而上,因为实在太高,中途定然力不能继却又无处借力,而再次跌落下来。
左思右想,浑无脱困之法,渐渐烦躁之意也生,手持大剑无意中轻敲山壁,不料手上却突然一滑,大剑已毫不费力的整柄没入了石中,就连剑柄都看不到了。
陆一川手中一空,人却呆了。
他既震惊于此剑之锋利为平生之仅见,却又懊恼于还没有脱困,又将此剑给遗失了,情绪也越发烦躁了起来。
山石中,大剑红芒大盛。一阵“哗哗啦啦”的响声竟传了出来。陆一川一愕,宁神静听,哗声立消。
陆一川精神一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即五指齐伸,对准陷剑之处,轻轻一喝:“出!”
便见山石碎屑猛然间自失剑处暴射而出,在碎屑纷飞之中,一道红芒犹如闪电一般脱壁而出,接着却在空中忽然一转,便又回到了陆一川的手中。红芒又隐,血筋再次浮现剑身。
在方才一刻,恍惚之间,他竟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剑中的欢畅之意。
隔空驭剑?
不,这绝不可能!就是已死的那个黑衣道士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点。一定是因为这剑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不过不管是什么变故,眼下却是有了上去的办法了。
当陆一川施展轻功,在天赐大剑的辅助之下,越攀越高的时候,眼中景致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原本看似巨大的水潭,渐渐在他脚下变得越来越小,平视四周,三山一谷,好似一个天然的深井一般,而他,却好象一只从井中向上翩翩飞起的蝴蝶。
陆一川目光一瞟,竟一眼看到了那道天瀑之上一个黑呼呼的小点,那应该就是他和道士最初出现的地方吧?
现在想想,那个洞极其规整,怎么看都像是人为凿出似的。
陆一川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当即又想到:莫非出路便隐藏在这个神秘的洞穴之中不成?
他这一顿纵跃攀爬,直花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才提身一纵,立上了峭壁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