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比风吟雪初见时要好多了,走来走去的人们,不再是脸有菜色、皮包骨头。
“原来南城人比京城的贵妇们还会享受生活。”风吟雪骑在马上,发出一声感慨。
“怎么说?”龙雁回头微微一侧,看住了她阳光下的眉眼。
“你看,女人们都妖娆多姿,站在路边就能和陌生男子搭讪。哪里像京城的贵妇们,总是微低着额,目不斜视。”
龙雁回板住了脸:“怎么,你也想在路边和陌生男人搭讪么?”
风吟雪看他一脸的酸样,忍俊不禁,“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我是说这里的风尚,你怎么又把醋桶装了一半?”
他们的话说得极轻,阿志耳力不俗,听得滴字不漏,毫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
南城的县衙府,自然毫不例外地被征用为龙雁回的“办事处”。
风吟雪看到旧日布置,感慨了一番“物是人非事事休”之后,就见到一个宫装丽人分花拂柳而来。
忍不住想到在花园里邂逅沙拉的情景,唇边漾起了笑意。
“民女见过王妃。”
南城素来出美女,眼前就是一个。
风吟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正是花朵样的年龄,花朵样的容貌。
“不必多礼,你是……”
“回王妃,民女是本县县令的侄女任莞然,自幼随着叔叔和婶婶过活的。”
“哦……”风吟雪拖长了尾音,“名字倒有些意思,很好听。”
“谢王妃夸奖。民女久闻王妃善琴,特进献名琴一张,望王妃笑纳。”
风吟雪看她从身后的侍女手里取出一张琴,忍不住微微动容:“千山?”
这是当代制琴大师的遗作,声名不在绿绮、焦尾之下。
“王妃好眼力,正是千山。”任莞然神色微黯,一副楚楚可怜的情状。
风吟雪心里狐疑,看着任莞然十指纤纤,又拥有名琴,想必一身琴艺不俗。
“这礼物倒是贵重……”
任莞然这礼,自然不是白白送出的。可是,她有什么目的呢?
“晚宴即将开始,王妃怎不沐浴更衣?”
风吟雪哂然微笑:“这便去就是,何必那么麻烦?此来从军,礼仪从简。”
县令已经换人,任飞长相不俗,除了一双眼珠子转得过于灵活,五官倒很端正。
风吟雪不喜欢眼珠子太灵活的人,总感觉有一种隐隐的狡猾。一般来说,都是极工心计的人。
“王爷,下官的侄女幼从名师,弹得一手好琴,也跳得好舞,不如席前为王爷王妃助兴?”
任飞的话,让风吟雪暗自好奇。
虽然天玥并不像后来的宋明时代,但女子当庭献舞,也非一般人家的女儿愿意的。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龙雁回点了一下头,刚侧回来,手便被龙雁回紧紧地扣住。
好在袖子宽大,谁也瞧不出这内里的乾坤。
任莞然已是换了一身金红百蝶图案的华丽宫装,两臂挽着一条淡青色的长带,足有半丈来宛。长长的裙摆拖曳在身后,富贵华丽之中,又平添飘逸。
花这么大的心思……
风吟雪暗自好笑,一侧头,却已听到任莞然柔和的声音:“民女斗胆,请王妃为民女抚琴,为王爷壮行。”
龙雁回微一皱眉,任飞已是喝斥有声:“胡闹,王妃是何等身份,岂能替你抚琴!”
任莞然不慌不忙,伏低谢罪:“非是为民女,是为王爷而抚。”
任飞赔笑的脸,显得格外可憎,风吟雪却伸出了手,把那张“千山”置于几上。
龙雁回的手始终不曾松开,风吟雪嫣然一笑,轻轻地抽了出来。
所有的故事,仿佛都在琴弦上泣诉,然后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任莞然有些愕然,仿佛想不到她弹的曲子,会隐带忧伤。不安地看了一眼龙雁回,见后者没有不悦的表示,只得微踮脚尖,轻舞慢歌。
音符像一个个小小而灵动的蝌蚪,随着一段轻扬的乐章,陡然一变,满是肃杀。
任莞然舞姿一变,急旋而舞。
可是风吟雪嘴噙笑容,抚得更急。一曲《十面埋伏》,竟弹得慷慨激昂。到得后来,只见十指纤纤,不断拨动琴弦。
任莞然额头微汗,后继乏力。
风吟雪手下留情,缓下了曲调,才让舞者继续了下去。
“王妃的琴艺,果然出神入化。”任莞然舞毕拜谢,声音微喘,“这一曲激越昂扬,正宜为王爷壮行。”
“任姑娘的舞姿,也不错,替王爷的接风宴,增色不少。”风吟雪温和的话,立刻让任莞然喜上眉梢。
“谨以水酒一杯,敬王爷。”任莞然从侍女的盘子里取出一个酒壶,替龙雁回面前的杯盏里满斟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眉眼含情。
“女儿红?”龙雁回微微动容,眼睛看向任飞。
后者的脸上,有一抹慌乱。风吟雪暗暗好奇,看着任莞然红霞过耳,娇羞不禁的样子,更觉得酒里另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