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分舰队司令汉森深吸一口气，看着圣彼得堡舰队尝试着靠近克利兰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给敌人造成了损伤，但是外星人的船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在他们的炮火中闪转腾挪，避免与俄罗斯人正面决战。这完全不像是克利兰人在卡伦那场战斗中使用过的战术——如果她们也是用这样的术语的话，那时候她们横冲直撞，火力全开（更像是俄罗斯人现在的做法，她注意到）。相比之下，这一次，克利兰人的进攻像是要一点点蚕食对手。
当前的政治形势让她非常沮丧。她曾两次试图要帮助俄罗斯舰队，但是每次她的特遣部队一进入到他们的火力范围，俄罗斯人就朝他们开炮。她也忍不住想要反击，为妙高号和由良号的损失讨回个公道，如果不是有其他顾虑的话，她真想这么做，但是她忍住了复仇的欲望。百万人正性命攸关：她必须要想出个办法让圣彼得堡政府合作。同克罗廖夫主席通话时，她曾试图通过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来说服他们。现在，她打算用俄罗斯人更容易理解的方式与他们沟通，这就要利用从地面毁灭性伏击幸存下来的陆战队员们了——格里辛已经从由良号的快艇发回了报告。
“真是疯了。”法拉第咕哝道，他驾驶着快艇掠过树梢，飞过圣彼得堡市的中心。预警显示器显示有十二个深红色的图标，都是地面防御和回防的战斗机，正试图找到他们。目前唯一能救命的，就是隐匿在这闹市杂乱的建筑物间了。他们沿着街道飞行，不时来个急转弯，这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我们这艘飞船再多一层漆皮的话，上校，我们会把这些房子的边儿都蹭掉的。”
“你干得不赖。”格里辛平静地对他说道，他站在走廊上，倚靠着飞行甲板后面的舱壁，似乎对快艇的急转弯无动于衷。“不远了。”
预警显示器尖锐的鸣叫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准备好要点防御。”副驾驶员紧张地说道。有两架战斗机发现了他们。“开火！”
船体内突然充斥着一阵低沉的撕裂声，是要点防御的激光炮开火了。两架回防的战斗机的图标突然消失。
“目标已被击毁。”副驾驶员报告道。“要是他们每次只派少量的战斗机上阵，而我们又不跟任何地面防御靠得太近，就还能应付。但是早晚都会有人发现端倪，到时他们就会一股脑儿蜂拥而来了。”
“没等那种情况发生，我们的任务就会结束了。”格里辛向他保证道。
法拉第快速看了一眼上校，在脑袋里认真思考着格里辛的弦外之音，做了个鬼脸，然后重新全神贯注于飞行中。
船舱后部，陆战队员都系紧安全带，心里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架横冲直闯的飞船。靠近前面的地方，瓦伦汀娜坐在格里辛旁边，西科斯基和柳德米拉坐在她对面。他们两个都瞪圆了眼睛，透露出恐惧。瓦伦汀娜曾叫他们和陆战队员大部队呆在一起，他们正开着从俄国人卫戍部队那里得到的大卡车和装甲车，从被埋伏的战垒往这边赶。但是他俩拒绝了这个建议，同时都清楚而有力地声明，他们要活下去的最大机会，就是跟着瓦伦汀娜。
看着他们两个，瓦伦汀娜感到一种深深的遗憾。尽管命运多舛，但是西科斯基和柳德米拉还是彼此深爱。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但当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都看着瓦伦汀娜。似乎每次这么做就能减少一点恐惧。她对他们的信任与信心感到愧疚，同时暗自祈祷自己不会让他们失望。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西科斯基把手伸过过道，用一只手包住她的两手。他紧紧地握着它们，给了她一个勇敢的笑容。
瓦伦汀娜尽力想还给他同样的笑容，但是她的表情是踌躇的。她对此感到惊讶：作为她职业的一部分，说谎和欺骗是她的第二天性，但出于某种原因，她不能像过去惯常做的那样，在西科斯基面前披上面具。现在西科斯基看到的，是她很少会让别人看到的真诚、不加掩饰的一面，现在，这样的她暴露了她的不自信。
格里辛站在他们前面走廊里，透过快艇巨大的挡风玻璃凝视着外面，看着飞船从最后一圈建筑物里飞出来，市中心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政府综合大厦，是地球上莫斯科的旧克里姆林宫的一件可怜的复制品，只是更加丑陋，格里辛想到。原来的克里姆林宫和它所在的城市在大流散以前的战争中被毁坏了，但是它沉重压抑的建筑理念却得以保存下来，这种风格自斯大林时代以来尤其突出。格里辛在这里长大，他曾深爱围绕在政府中心的摩天大厦透露出的威严大气。他年轻的时候，曾是那么愉悦地，几乎是发狂地信奉着党的理念，加入了红色部队。他这种亢奋的状态持续了短短五年，之后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恐惧，对他被要求在与地球和法盟的战争中所做的事的恐惧。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到了他的责任，承受住了战争后的一切风浪。作为被控犯下战争罪的众人中的一员，他深深地感到自责，后来成功地从星球逃离，最后在法盟外籍军团中开始新生活。
看着围绕着冒牌克里姆林宫的巨大建筑，他心里涌起一股对那些人和那些理念的恨意，几十年中，他们害得他的星球两次沦为战场，也迫使他背井离乡。
他们到达了城墙围起的堡垒，在大广场上空低低地飞着，在上场战争以前，这里曾举办过大型的阅兵式，这场战争前应该也是如此。格里辛感到惊讶，克罗廖夫竟然还没有建造一个陵墓，好在死后埋葬自己，保存遗体供后人瞻仰。当然，格里辛阴沉地想着，可能克罗廖夫认为自己是长生不老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格里辛很乐意去为粉碎他这个幻想。
“大家准备好。”他对他的陆战队员们说道，快艇飙升过围绕着政府大厦的红砖墙。要点防御激光炮再次开火，在墙头上还有召开党委会的中央大会堂入口处扫除了一打吃惊的全副武装的近卫军。
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快艇停在中央大会堂前面的露天广场，格林辛带领陆战队员进入中央大会堂，希望能抓到克罗廖夫还有政党的高级人员，让他们恢复理智。他知道大厦由一个营的近卫军守着，他们都训练有素，全副武装。正常情况下，一个排的陆战队员要去跟他们对抗，无疑是自杀式行为，但是有了快艇的火力支持，并且是由己方发动突然袭击，他相信可以一搏。只要坚持30分钟，大部队里的幸存者就会赶来支援。
格里辛转身看着西科斯基还有他的妻子，然后是瓦伦汀娜。“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他问道。尽管完全能理解瓦伦汀娜的感情，但他还是认为把西科斯基夫妇带在身边非常疯狂。“我分不出人手保护他们。”
“我会照顾他们的，上校。”瓦伦汀娜回答道，对上他的目光。她明白格里辛并不是有意针对；而是形势所逼。“我们在后面掩护你们。”她握着一支短式重型突击步枪，看起来比她的手要大得多，脚边卧着的箱子里有一支狙击步枪，如果组装起来，有整整两米长。
格里辛过去对瓦伦汀娜心存疑虑，甚至怀疑她会不会使用武器，但听完米尔斯冷静地报告她在西科斯基的公寓对秘密警察造成的那场大灾难，他对她的顾虑消失了。他觉得她为攻击计划的润色非常疯狂，是俄罗斯人极端的方式。尽管这样，格里辛还是笑了。他喜欢这个女人。“很好。1”他说完这句，对士兵们吼道，“起立，陆战队员们！”
以米尔斯和萨布兰为首，一个排整齐地应声站起，检查好他们的武器。
“准备！”法拉第紧张地说道，陆战队员们紧紧地握住扶手，法拉第操纵着快艇，它跟海军的标准相比是艘小船，但跟绝大多数的航天工具相比算大了。他把快艇紧紧地停靠在中央大会堂大厦旁。“出发！”
大门“嘭”的一声打开了，陆战队员迅速地鱼贯而出，瓦伦汀娜和西科斯基夫妇跟在后面，德米特里紧握着一支冲锋枪，还背着瓦伦汀娜的狙击步枪和备用弹药。
飞行员一直等到最后一名陆战队员一只脚踩在地面上才关上舱口门，然后升到低空，在政府大厦周围盘旋警戒。
这次行动打破了常规战术，陆战队员登陆后没有在快艇周围形成警戒线，而是直接冲进了大厦里，尽力跟上格里辛。
在他们身后，瓦伦汀娜带着西科斯基夫妇往反方向走去，朝着主大门上方的大钟楼前进。
“安东诺夫元帅！”一个通讯官紧急叫道。
“什么事？”安东诺夫问，不情愿地从显示器上正进行得难分难解的太空作战中回过头来。
“近卫军的指挥官报告说中央大会堂被人攻击了。”
“让他在网络视频上跟我说。”安东诺夫厉声说道。
马上，指挥红色部队近卫军的上校就出现了。“元帅同志，”他呼吸急促地报告说，“整座政府综合大厦正处于联盟陆战队员的攻击中。”
“发生什么事了？”安东诺夫问道。
上校犹豫了一阵才敢说话。安东诺夫能听到自动武器开火的声音，伴随着人群尖叫声。“我们被联盟陆战队员袭击了，元帅同志。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它的目标只是中央大会堂，”他说道。“但是，我的紧急部队也被围墙上的不知哪里的联盟部队攻击了。我们大部分人马都被火力压制着，但我已经向本地卫戍部队请求支援了。”
克罗廖夫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以为我们会在那里。”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联盟那群傻瓜想要抓住我们！”
安东诺夫点点头。哪怕不是料事如神，他想，他们起码很勇敢。
“杀了他们。”克罗廖夫命令道。“把他们全杀了，上校。不要留活口。我们不需要囚犯。”
“明白，主席同志。”上校说道，他在网络视频上的表情既放松又满足。“我很乐意这么做。”
“继续战斗。”安东诺夫命令道，然后断掉了连接。
“长官。”片刻之后，一名战术官大声叫道，“有一艘联盟舰船脱离了他们的主部队，正向轨道的方位前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轨道传感器战提供的最新数据。“看起来是第一次交战时伏罗希洛夫上将用核鱼雷击毁的船只之一。有一艘新飞船跟着它。”
安东诺夫听到“新飞船”时皱了一下眉头。克罗廖夫坚定不移地相信它们只是新增加的联盟舰船，但是安东诺夫在看过正在进行的太空作战，并且在与伏罗希洛夫在网络视频上讨论过目前的情况后，对它们有了不一样的见解。这些新加入的舰船与已知联盟舰船的设计完全不同，战术和圣彼得堡谍报机构报告的联盟战术也不一样。他并不肯定它们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不是联盟的舰船。但是，他并不准备质疑克罗廖夫的判断。至少，不是现在。
“伏罗希洛夫的军队全部出动了，”安东诺夫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还有可以派去拦截他们的队伍吗？”
“有五艘在巡逻的轨道防御舰船，元帅同志。”战术官答道，在显示器上突出显示那些舰船。“它们不快，但是武装精良。联手合作的话应该可以对抗那两艘船。”他抬头看着安东诺夫。“领头的那艘敌船，相信已被核鱼雷毁坏，肯定遭受了严重的辐射损伤，元帅同志。除非它的船体有特殊防护，否则船上的人几乎可以肯定遭受了严重的辐射毒害，许多电子元件应该也被摧毁或损坏。那艘船应该很容易拿下。另一艘跟着它的船看起来与之大小相当，但配置还不清楚。”
“让防御舰船从驻地出发，迎战那两艘船。”安东诺夫果断地命令道。“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要抓到领头的那艘船，但是不要冒不必要的风险。”
无论是俄语还是法语都没有足够强烈的诅咒来表达格里辛此时的感情，他冲进委员会会议室，拔出武器，他身后跟着整整一个班的陆战队员。
这里又黑又空。
“****！”他嘘声道，用一句古英语来表达无助的沮丧。“楼上有人吗？”他用通讯设备急切地问道。
“没有，长官。”带着陆战队员上楼去搜查主要内阁办公室的队长说道。“这里已经被遗弃了。领导人不在这儿，办事员不在这儿，甚至秘书也不在这儿。我们找到一些清洁工，但也只有他们了。”他停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办，长官？”
“在大门处重新整队，”格里辛告诉他，“准备撤离。”克罗廖夫一定有战时用的掩体，他想到上次战争后他们建造的某个东西。格里辛不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