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伪装！”他争辩道。“我知道它肯定是通往处理站的。这是一条专线，去往处理站的铁路道岔就归我们管。我告诉你，处理站就在那儿！”
瓦伦汀娜指挥电脑把画面拉远，然后在周边区域快速搜寻着垃圾处理站。不到一分钟，她终于看见了要找的东西。
“靠2。”她轻声骂了句。“真该死。”森林深处，有几栋土褐色的建筑，外面是一圈带岗哨的高高的混凝土墙。院子里停有重型坦克等军用车辆，垂直起降的飞行器停在旁边的一大片空地上。院子紧挨的山脚边，有大片漆成绿色的混凝土挡板，整个看上去就像是森林里的一片草坡。一辆辆货车停在旁边，一直排到山中一个洞穴般的隧道里。瓦伦汀娜之前查看过这片，但她只是很自然地认为这是一处军事驻地，没想到她要找的废料处理地就在这里。
准确地说，是这里的地底下。
“我怎么能进去，彼得？”她边把微型电脑滑进提包里，边用另一只使劲拧了一把梅德韦杰夫的手腕。
“我不知道，我发誓！”他呜咽了一声，“不过反正也无所谓了。”
他说这话时的样子让瓦伦汀娜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秘密警察很快就会来了。”他抬起脸看她，眼里还含着疼出来的泪花。“我只是想在他们抓你之前能跟你来一炮。操，就这么浪费了！”他抽抽搭搭地说，使劲摇着头。瓦伦汀娜给他注射的药完全发挥出效力了。“我把听到的消息告诉警察，他们就不找我麻烦。德米特里说他想知道从火力发电站出来的小火车的调度情况。居然不是去发电站，而是从那儿出来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秘密警察也很感兴趣。”
“所以你才花了那么长时间约定见面？”瓦伦汀娜飞快地问他，“你在等秘密警察的安排？”
“嗯，”梅德韦杰夫点点头，“他们说这需要点时间。然后他们让我约到今晚，在这儿，答应我先和你玩一玩。之后嘛，他们没说，我也不想管。来吧，宝贝3，咱们还有点时间！”他突然用自由的那只手摸向了她的胸。
瓦伦汀娜没时间了，梅德韦杰夫也是。她放开扭住他的手，一手按住他后脑，一手勒住他的脖子，用力利落地一扭。一声闷响，梅德韦杰夫的脖子断了，身子立时瘫软下来。瓦伦汀娜把他小心靠墙摆好，显得好像他只是爽翻了，没劲爬起来一样。外面人这么多，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的，但在这里，软瘫在地的人比比皆是，没有躺倒的也没几个还神智清醒。在瓦伦汀娜和德米特里离开之前，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
现在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从等在这里的秘密警察手中逃出去。
德米特里越来越坐立不安了。感觉上，瓦伦汀娜和梅德韦杰夫好像已经去了几个小时了，虽然从他不停瞄着的手表来看，他们只离开了几分钟。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能在这儿寻欢作乐：音乐这么吵，就算高声喊叫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男男女女之间毫无廉耻地相互勾引。瓦伦汀娜走后的几分钟内，他收到了五、六份邀请，有男有女，对此德米特里强压着火不动粗：他跟这地方格格不入，但也不想再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一个劲喝酒，想让周围人觉得他只一心在酒精上。然而他其实忧心忡忡，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找瓦伦汀娜的冲动。因为他们在这里落座前，瓦伦汀娜已经给了他非常清楚的指示。
“不管发生什么事，德米特里，”她说，“我跟梅德韦杰夫一起离开后，你都不要跟过来。”
“为什么？”
她疑惑地看了看他，最后只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德米特里把手藏在桌子底下，好让人看不到他不断地一会攥紧拳头，一会又松开。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从小就如此。如果她两分钟后还不回来，他对自己说，我就去找她。
还好，她很快出现了，从舞池旋转的人浪中朝他走来。梅德韦杰夫不在她身边。瓦伦汀娜冲着大门的方向轻轻点了下头。该走了。
西科斯基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一口干掉杯里剩下的伏特加，起身离座。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停了。人群立刻爆发出一片嘈杂笑骂。但很快地，大家都收了声，因为只见舞池的灯光、闪亮的全息镭射屏，全都灭了，原本能看到的周围一些正在苟合的裸体男女，也都隐没在了黑暗中。整个舞厅陷入一片漆黑。但很快，天花板的四周突然打下刺眼的白光，这比之前舞池迷乱的灯光秀还让人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强烈生冷的白光，照亮了房间里复杂盘绕的照明和音响线路，照亮了坑坑洼洼的混凝土墙壁，还有人们头顶上锈迹斑斑的铁皮顶棚。
西科斯基感觉到瓦伦汀娜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边走，”她轻声迅速地说，“快。”
“是秘密警察！”人群中终于有人大喊出来。这一下，就像空中一声枪响，所有人都慌了，将近五百多号人，一起挤着向门口涌去。其实这间仓库不止这一个出口，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也没有别处的钥匙。
西科斯基逆着往外涌的人潮，努力跟上瓦伦汀娜。“我们的方向不对！”他盖过周围的尖叫声喊着，“门在后面！”
“跟着我就好！”瓦伦汀娜吼了回来，一个肘击把直冲着她撞过来的惊慌失措的男人打翻在地，拽着西科斯基跳过他就跑。
他们终于挤出了人群。四周响起的哀嚎声让西科斯基心中抽紧：人们不仅仅是恐慌和害怕了，他知道有人已经受了伤，被踩倒在了地上，或是在靠近门口的墙上被挤死。
瓦伦汀娜对周围的混乱充耳不闻。西科斯基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化妆盒。
“补妆？”西科斯基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里面微型计算机的显示屏，赶紧闭上了嘴。
“当前地点，”瓦伦汀娜对电脑下达指令，“寻找紧急出口路线。”不到一秒钟，整座房间的结构图就呈现在了屏幕上。瓦伦汀娜把电脑屏幕朝下，让画面投射在地板上，这样他们两人都可以看到。结构图上，墙壁和地面都是黄色高亮，若干条红色小点标出的路线通向外部。“走这条路。”瓦伦汀娜研究了几秒后对西科斯基说。她一把合上电脑屏幕，把化妆盒扔进包里。“快！”
她说着就猛冲了出去，德米特里勉力跟在她身后。她把他带进了房间右后角的女士洗手间。他们刚进去，就听见旁边通向仓库主区的后门纷纷被打开了。洗手间的门闭上之前，德米特里已经瞥见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正从后门鱼贯而入，一手举着防暴盾牌，一手握着电警棍。
“下来怎么办？”他边低声说边环视着身处的洗手间，“这里没有出去的路！”
“相信我，德米特里。”瓦伦汀娜说着，一把脱下薄薄的外套，取出微型电脑，把它连接在了外套内里的一个金属标牌上。随着轻微的打气声，外套的缝线纷纷迸裂，前襟、腰部、胳膊的线都绷开了，整个皮衣被扯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数根细绳般的灰色物质。
“黏土炸药？”德米特里大吃一惊。这看上去很像他们建筑队用来炸开石头或混凝土的塑性炸药。它们不太容易被引爆，算是相对安全性较高的，但既便如此，德米特里也无法想象把这种东西穿在衣服里到处乱晃。
“是的。”她边回答，边把炸药粘到地上，一小点一小点地围成一个圈。“退后。”她命令道。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很近，压过了大厅人群混乱的尖叫，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来了！”德米特里发出警报，立刻紧贴到门上，听外面的动静。门边放着一个简单的木楔，是打扫卫生的时候用来撑住门的。德米特里把它的尖端塞进门缝里卡住，希望能把门外的人多拖一阵。
瓦伦汀娜一把把刚才和电脑连接的衣服里的金属标牌扯下来，把它放在炸药圈的中心。然后跑到德米特里身边，和他一起面朝着墙壁，以防眼睛被炸伤。
“你还在等什么？”德米特里问。瓦伦汀娜正捧着那台微型电脑站在他旁边，现在它是遥控引爆器了。
这时大厅里传来一声枪响，之后又是一声。外面人们的尖叫声更响了，枪声也随之更密。洗手间门外那些本打算进来的人也乱成了一团，叫嚷声渐渐离远了。
“他们在杀外面的人！”德米特里大喊。
瓦伦汀娜一言不发，只把他按在墙上，然后引爆了炸药。身后的炸药“轰”地一声爆炸了，跟外面的枪声混在一起。地面被炸出一个洞。底下是一条漆黑的窄道，里面布满一根根还挂着冷凝水的管路。
瓦伦汀娜当即拉起德米特里，用微型电脑当手电筒，纵身跳进了黑魆魆的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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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现实中的圣彼得堡市就有一个小黑河地铁站。
2原文是俄语。
3原文是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