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遇见一些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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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生实现自己的梦

三毛问:“你才念高三,怎么就想结婚了呢?”他说:“我是碰到你之后才想结婚的。”从那天起,三毛决定和荷西分手,她不允许荷西再到学校找她了。她说:“你不要再来缠我了。”荷西说:“好吧!我不会再来缠你,你也不要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你让我不要再来缠你了,我心里也想过,除非你自己愿意,我永远不会来缠你。”

说完,荷西要三毛先走。

三毛不愿。

他拗不过她,就倒着往后跑,手里拿着一顶法国帽,一面挥手,一面喊道:“Echo!再见!Echo!再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还扮着鬼脸。

“那种景象——在马德里喊着我的名字倒着跑,除了大枯树和平原外,羽毛般的雪花隔着我俩在天空中漫天飞舞。”

“他是一个很难得而且对我真诚、真心相爱的人。我几乎忍不住要狂喊他的名字,叫他回来。”

三毛在书里记下了分别的画面。

为了斩断情丝,分手后,三毛很快交上了新的男朋友。

有时候,在路上,他们肩挨肩地走在一块儿,会遇见荷西。荷西心里自然不好受,但他还是会按照西班牙的礼节,礼貌地握住三毛的手,吻她的脸。然后,很绅士地与她的男友握一握手。

荷西真的没有再来缠三毛。

结束了与荷西的恋爱以后,三毛去了法国、荷兰旅行,然后又去了德国念书。1970年,三毛一个人飞往美国,到美国芝加哥城的伊利诺斯大学念书,主修陶瓷。1971年,三毛回到了台北。

在台北的网球场,三毛认识了一个德国人,他45岁,在一所大学教书。他们开始了一场新的恋爱。这个温柔正派的德国人向她求婚了。三毛答应了。他们一起去挑结婚的名片,精心挑选了木片的质地,把两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一面德文,一面中文。沉醉在幸福中的三毛,万万没有想到,印名片的那个晚上,她的未婚夫因心脏病突发,猝死在她的怀里。三毛痛不欲生,万念俱灰,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她被抢救过来。那年冬天,满心伤痛的三毛再次离开台北。她又去了西班牙的马德里。

回到西班牙的三毛,一个人,慢慢疗伤。有一天,她去朋友家,院子里有一个女孩在冲她招手:“Echo,Echo.”三毛差一点没认出来,那是荷西的妹妹伊丝帖。伊丝帖告诉三毛,荷西正在南方服兵役,一个月以后就会回到马德里。伊丝帖托三毛一定要给荷西写一封信。

三毛写了,她用英文简单写了一句:“荷西,我回来了!”然后留下了她的地址。

荷西很快给三毛回信了!他孩子气地在画报上剪了很多潜水者的漫画贴在信纸上,在旁边注上:“这是我。”回马德里之前,荷西还从西班牙南部打长途电话告诉三毛他是哪一天回来,请三毛一定要等他。但是,三毛在他回来这天到山区的小镇玩到天黑,把这事忘了。等三毛回到家,朋友说有人打了十几个电话找她。这时,又来了一个电话,一个以前的女同学请她立刻到家里去。朋友带三毛进入房间,要三毛把眼睛闭上,然后把门关上出去了。三毛听见有人开门,走进来了,一双很温柔的手臂从背后把她整个抱起来,她感觉自己突然双脚离地,在房间里打转。哎呀!留满了胡须的荷西就在面前!三毛高兴地尖叫起来,快乐地拥抱他,亲吻他。他长大了!荷西,分别6年之后,你心爱的姑娘,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荷西带着三毛走进他的家,他的卧室,三毛发现整面的墙上都贴满了她的黑白照片。三毛奇怪:她从来没有和荷西通信,更没有寄过照片给他。荷西说,这些照片,是他从三毛的那个中国朋友家里偷来的:“你常常寄照片来,他们看过了就把它摆在纸盒里。我去他们家玩的时候,就把照片偷来,拿到照相馆去放大,然后再把原来的照片偷偷地放回盒子里。”墙上的照片已经发黄,三毛顺手取下一张。看得出来,这些照片,伴随荷西已经有很多年了。

三毛突然转身问荷西:“你是不是还想结婚?”这下荷西呆住了,他呆望着三毛,望了很久。三毛说:“你不是说6年吗?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她突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说:“还是不要好了,不要了。”荷西忙问:“为什么?怎么不要?”三毛的眼泪和新愁旧恨翻涌而来,她对他说:“你那时为什么不要我?如果那时你坚持要我的话,我还是一个好好的人。今天回来,心已碎了。”荷西说:“碎的心,可以用胶水把它粘起来。”三毛:“粘过的心,还是有缝的。”他把三毛的手拉向他的胸口说:“这边还有一颗,是黄金做的。把你那颗拿

过来,我们交换一下吧!”

和荷西再次相爱的三毛,很想到撒哈拉沙漠去。

“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可是荷西的愿望属于海洋,他想去地中海航行。最后,荷西不声不响地,申请了一份去撒哈拉沙漠的工作。他悄悄地打起行李,比三毛早到了那个终年无雨、黄沙漫漫的地方。那是1973年2月的事。

他给三毛写信说:“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边,只有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我们夏天结婚好吗?”

三毛把这封信看了快10遍,然后将信塞进长裤口袋里,到街上去散步了一个晚上,回来,她就决定了。

第二天,三毛悄悄给西班牙的舍友留下一张字条,告诉她们,她结婚去了。然后,她拿起行李,关了灯,轻轻地推开门出去,直奔机场。

三毛要去撒哈拉沙漠,亲友中没有一个不反对的。只有父亲陈嗣庆支持她。他还给女儿寄去了一笔不小的生活费。

可是荷西的自尊心很强,他要求三毛把那笔钱存进银行,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这两个月挣来的钱,交给三毛。

三毛用荷西的钱,买了一个小冰箱,一只冻鸡,一个煤气炉,一条毯子。沙漠的夜晚,气温低到零度以下,三毛缩在睡袋里,荷西包着毯子,两个人就在地上铺一块帆布睡下。从此,开始了在沙漠里艰苦的生活。

三毛在撒哈拉也开始了她的写作,《白手成家》,讲了他们如何相濡以沫、亲自动手,在沙漠中建起了美丽的家的过程。《素人渔夫》、《天梯》,讲了她和荷西打渔和三毛考驾驶执照的趣事。《荒山之夜》、《死果》、《悬壶济世》、《娃娃新娘》、《沙漠观浴记》、《爱的寻求》和《芳邻》三毛用明朗、自信、洒脱、乐观的情绪,精练、生动、诙谐的文字,告诉了我们沙哈拉威人的生活,以及他们的爱情。她的书,迅速征服了港台、东南亚以及中国大陆的广大读者。

在撒哈拉,荷西是三毛唯一的感情依托。

有时,荷西要赶夜间交通车回工地,三毛等他走出门,把门咔嗒一声带上,就会没有理性地流下泪来,冲上天台去看他远去的身影,又冲下去追他,跑得气喘吁吁,赶上了他:“你留下来行不行?求求你,今天又没有电,我很寂寞。”

这个时候,荷西总是很难过,他眼圈红着,将三毛用力抱一下,再把她往家的方向推。三毛一面慢慢跑回去,一面又回头去看,荷西也在远远的星空下向她挥手。

1975年10月17日,海牙国际法庭作出判决:西属撒哈拉,由当地居民自决。三毛和荷西离开了撒哈拉沙漠,把家搬到了坐落在大西洋的加纳利群岛。

一天,台湾《读书人》杂志寄来一封信,向三毛约稿。题目是:假如你只有3个月可活,你要怎么办?三毛随意把这件事告诉了荷西: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答应我,重新娶个女人。

荷西:你神经,不和你说话!

三毛:神经也要说,你不娶,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荷西:要是你死了,我一把火把家烧掉,然后上船漂到老死。

三毛:放火烧房子也好,只要你肯再娶。

荷西:要到你很老我也很老,两个人都走不动也扶不动了,穿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一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好吧!一起去吧!

1979年,三毛的父母来看望他们,初次见面,荷西非常紧张,他突然用中国话喊了:“爸爸!妈妈!”三毛热泪盈眶。因为,在中国,喊自己的岳父母是很自然的,但是,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要对一个不曾谋面的人喊爸妈,除非对妻子有很深的爱,否则如何能做得到呢?

有一天在餐桌上,三毛与父母亲说完话,荷西开口用生硬的英语说:“爹爹,你跟Echo说让我买摩托车好不好?”荷西想买摩托车很久了。三毛听他喊“爹爹”,这是她对父亲的称呼,她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拿毛巾捂住眼睛哭。她很感动荷西与父母亲的感情向前跨进一大步。

三毛父母与荷西相处一个月后,乘飞机离开。三毛送父母坐飞机去伦敦,她在飞机上看到荷西跳过花丛,想从那里再看见他们,三毛跟他挥手,他也跟她招手。三毛身旁有个太太问她,那是你的丈夫吗?三毛说是。她们简短地聊了一下,这位太太递了一张名片给三毛,那上面写着她是某某人的未亡人,这是西班牙的风俗,守寡的妇女要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一句“某某的未亡人”。那时,三毛接过这张名片,看见那三个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两天以后,三毛也成为像那名片上写的“未亡人”的身份。

1979年9月30日,荷西于潜水时意外丧生,他的好朋友下水打捞到了他的尸体,这个一生热爱大海的人,将他的生命,留在了大海。这一年,她34岁,荷西才30岁。荷西葬在了岛上,从前他与三毛常来散步的墓园,是一处高岗,坐在那里可以看见荷西从前工作的地方,可以看见古老的小镇、蓝色的大海。三毛亲手为荷西挖坟,一铲一铲的泥土和着泪水。三毛还亲自写了一块墓碑,只刻了几个简单的字:“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纪念你”

1981年,三毛决定结束海外14年的流浪,回到台湾定居。

临行前,她到荷西的坟前道别:

“我最后一次亲吻了你,荷西,给我勇气,放掉你大步走开吧!我背着你狂奔而去,跑了一大段路,忍不住停下来回首,我再度向你跑回去,扑倒在你的身上痛哭。我的爱人,不忍留下你一个人在黑暗里,在那个地方,又到哪里去握住我的手安睡?

我趴在地上哭着开始挖土,让我再将十指挖出鲜血,将你挖出来,再抱你一次,抱到我们一起烂成白骨吧!那时候,我被哭泣着上来的父母带走了。我不敢挣扎,只是全身发抖,泪如血涌。最后回首的那一眼,阳光下的十字架亮着新漆。你,没有一句告别的话留给我。”

回到台湾以后,三毛想到了死。

一天深夜,在她和父母的谈话中,露出了自杀的念头。母亲伤心地哭了。父亲非常激动,暗淡的灯光下,他语气几乎失去了控制:“你讲这样无情的话,便是叫父亲生活在地狱里,因为你今天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日日生活在恐惧里,不晓得哪一天,我会突然失去我的女儿。如果你敢做出这样毁灭自己生命的事情,那么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要与你为仇,因为是——你,杀死了我最最心爱的女儿”

在亲人的劝说下,三毛决定做一只不死鸟。“在这世上有三个与我个人死亡牢牢相连的生命,那便是父亲、母亲,还有荷西,如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世上还活着一日,我便不可以死,连神也不能将我拿去,因为我不肯,而神也明白。”

1981年11月起,三毛在《联合报》的资助下,开始了为期半年多的中南美洲旅行。一路的游记收录在《万水千山走遍》一书中。

从南美洲归来,三毛应母校文化学院校长张其昀先生的邀请,到那里任教。

1986年7月,三毛又回到加纳利去,想把那里的两层楼小院卖掉。

她登了广告,房子很快成交,由于急着回去,只以650万卖给了当地的邮局工人。这个价连原房的半价还不到。

价钱讲定后,三毛把家里的家具、衣服和工艺品,送给当地的朋友们。荷西的摩托车让木匠拉蒙骑走,书,给了中国朋友张南施,白色的福特汽车,赠给了泥水匠璜。最后,荷西最喜欢的罗盘、沙漠玫瑰石,她郑重地把它们交给了丈夫的生前密友——卡美洛兄弟。然后,她来到海边,把这些年和荷西写过的信,撒向了大海。几天后,三毛和这个小岛挥别,和埋着荷西的地方挥别,从此,她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1991年1月2日,三毛住进了台北荣民总医院。病因是:子宫内膜肥厚。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重病,更非绝症。

她的病房,是一套带有浴室卫生间的单人病房。1月3日,医生给她做了手术,并且告诉她:5日就能出院。

1月4日,早晨7点,清洁女工推开了A072病室的门,准备打扫。突然,她惊住了:病人在卫生间里,已经死了。三毛用一条咖啡色长丝袜,自缢在浴室吊点滴的挂钩上。

三毛自缢的浴厕内,有马桶护手,三毛但凡有一点点的求生意念,立即扶住护手,就能保住性命。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这条路,你们也要

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幸福的归宿。”1991年,她46岁。

三毛,原名陈懋(mào)平,1943年3月26日出生于重庆。“懋”是族谱上属她那一辈分的排行。她出生那年烽火连天,父亲期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战争,就给这个孩子取了个“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