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遇见一些人,流泪
885200000008

第8章 我想游戏人间,反被人间游戏了我

“人生是时时在追求挣扎中,虽明知是幻想虚影,然终于不能不前去追求;明知是深渊悬崖,然终于不能不勉强挣扎;你我是这样,许多众生也是这样,然而谁也不能逃此罗网以自救拔。”

——石评梅:《给庐隐》

庐隐,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其实,在五四时期,她是与冰心齐名的女作家,那个时代,有“福州三大才女”的说法,说的就是她、冰心和林徽因。

她的原名叫黄淑仪,“庐隐”的笔名,是她自己取的,有“隐去庐山真面目”的意思,但她去世得太早,就如她的名字所暗示的,在半个多世纪的光阴里,她真的很少被人提及。

有人说,她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作品里,全是悲哀的颜色,她的作品里,人物总是走投无路,前路茫茫,面对着冷酷无情的现实,永远感受着孤独、苦闷和愤嫉。可她笔下的女人,大多有一个好听而纤柔的名字,雯薇、沅青、倩娟、沁芝纤细而柔美。

她自己的人生也是悲哀的,从出生到去世,不幸频频降临,她的幸福太少了,但是她又是那种对于生命有热爱,对爱有热烈追求的人,她那种我行我素,不甘于庸俗的性格让人如此记忆深刻:

庐隐出生的那天,正好外祖母去世了,于是母亲把她当成了一个“不祥之物”,不愿意亲近她,甚至不愿亲自喂她吃奶,雇了一个奶妈来喂养她。因为缺乏照料,小庐隐身上长满了疮疥,每天狂哭不止,家里人听得很烦,她的父亲竟然把她抱起来,想扔进江里去淹死!!!可怜的庐隐,最后被好心的奶妈救下来,奶妈把她带回山清水秀的乡下去抚养。直到3岁时,才让她的父亲接回。庐隐回到家不到3年,父亲突然病故了。她的母亲带着家里5个孩子来到北京,寄居在舅舅的屋檐下。寄人篱下的庐隐,受尽歧视和冷落,她形容自己的童年:“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怨恨。”直到9岁,被送进女子学校,后来又进了女子师范学校。聪明的庐隐在师范学校里大量读书,被同学称为“小说迷”。正是遇上了文学,她才得救了,她不但读书,还开始写作:“我常常觉得心里梗着一些什么东西,必得设法把它吐出来才痛快。后来读文学概论、文学史,里面讲到文艺的冲动,我觉得我正有这种冲动,于是我动念要写一本小说,但是写什么呢?对于题材,我简直想不出,最后决定还是写我自己的生活吧。”

庐隐17岁时,家里来了一位访亲的年轻人林鸿俊,他曾在日本留学,比庐隐大3岁。林鸿俊被庐隐的才情打动,托人向庐隐母亲提亲,但是因为他家境贫穷,父母双亡,被拒绝了。

林鸿俊很伤感,写信给庐隐,坦述自己的凄凉身世,和对她的仰慕。这封信,让情窦初开的庐隐产生了共鸣和同情,她给母亲写信说:“我情愿嫁给他,将来命运如何,我都愿意承受。”于是,家里只能同意她和林鸿俊订婚。

那时,受“五四”新思潮的影响,庐隐留了短发,穿着灰色套衫,黑色绸裙,在学校里像个游侠。在那个刚刚觉醒的年代,她尽情展现自己光明磊落、飞扬跋扈的性格。她组织参与各种集会和游行,还在集会上演讲,大声朗诵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林鸿俊大学毕业后,在一个糖厂当了工程师,经济好了起来。他开始要求,要庐隐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而是与他结婚,回家相夫教子。但这时的庐隐,已经发觉了他们的志趣不同,她给一位好友写信说:“林来信总讲他目前的地位、收入、享受,太庸俗了。我已经回信,请他另找高明。”性格慷慨豪爽的庐隐,做事也相当有魄力,果真不顾家人的反对、世人的眼光,干脆利落地与林鸿俊解除了婚约。她说,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1919年冬天,庐隐在福建同乡会上,认识了郭梦良,郭梦良当时是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学生。他们决定创办一本《闽潮》杂志,郭梦良任总编辑,庐隐任编辑。那一天,他们聊得很热烈,真是相见恨晚。郭梦良性格温和,人品好,有思想,有才华。他很欣赏庐隐,暗中追求她。

可是他也向庐隐坦言,他是有家室的人。庐隐陷入两难的痛苦之中。她写了一个小说《海滨故人》,倾述了她的彷徨:

“青年男女,好像一朵含苞未放的玫瑰花,美丽的颜色足以安慰自己,诱惑别人但是等到花残了,叶枯了,人家弃置,自己憎厌,花木不能躲过时间空间的支配,人类也是如此恋爱不也是一样吗?不是和演剧般,到结局无论悲喜,总是空的呀!并且爱恋的花,总是衬着苦恼的叶子,如何跳出这可怕的圈套,清静一辈子呢?”

经过痛苦的思考和抉择,她给郭梦良写信说:“只要我们有爱情,你有妻子也不要紧。”真是一语惊人!紧接着,家人的责难,亲友的嘲讽和唾骂铺天盖地而来。但她仍旧一意孤行,1922年夏天,她和郭梦良在上海“一品香”旅社举行了结婚典礼。这一惊人之举震惊了社会。

可是,幸福,不是“不顾一切”就可以得来的。结婚后,庐隐和郭梦良回福建老家探亲,与郭的妻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郭的妻子,把她当做“小妾”来对待,婆婆对她,也是极其刻薄,就连她晚上点煤油灯写作都要在门外骂她。自尊心极强、以新女性自居的庐隐,哪里受得了这个,这时候,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尴尬和卑微。她原来想,只要有了爱情,什么问题都好办,现实却狠狠地泼了她一头冷水!她绝望地给好朋友写信说:

“过去我们所理想的那种至高无上的爱,只应天上有,不在人间回乡探视,备受奚落之苦,而郭处之泰然。俊英,此岂理想主义者之过乎?”

就在她结婚不久后,母亲因为不能接受她给人“做小”,郁郁离世办完母亲的丧事之后,庐隐强烈要求和郭梦良回上海。

回到上海以后,郭梦良创办了上海自治学院,忙碌终日,她的女儿出世之后,经济上更加紧张,庐隐更加忙碌不堪,她给朋友写信大倒苦水:

“我现忙于洗尿布,忙于柴米油盐,而收入甚微,不得不精打细算。营养不良,我们身体都欠佳。啊,这就是人生!”

她哪里知道,接下来的厄运?1925年7月,她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海滨故人》之后不久,郭梦良因为肠胃病去世了,那时,他才28岁,他们的女儿还不到1岁。庐隐把郭的灵柩送回福建,与郭的父母和郭的妻子一起过了8个月。那8个月,她几乎要崩溃。

1926年,庐隐带着孩子回到北京,在师大附中教书,与好朋友石评梅成了同事。

她和石评梅性格相投,同病相怜,她失去了郭梦良,石评梅失去了高君宇,“君失骄杨我失柳”,在陶然亭里,她们抱头恸哭,在人前,她们又如同快乐女神,抽烟,放歌,以酒浇愁,游戏人间。

“庐隐就是这么一个很痛快的人,高兴起来,就哈哈大笑;烦闷的时候,就痛饮几杯;伤心的时候,就大哭一场;看不顺眼的事情,就破口大骂,毫不顾到什么环境不环境。”冰心这么说她。但是,1928年,她的哥哥去世了,紧接着,石评梅因为脑膜炎猝死了。几年间,母亲、丈夫、哥哥和石评梅相继离去,让她悲痛欲绝。她的悲哀,浸透在这个时期出版的作品《灵海潮汐》和《曼丽》中。

之后有一大段时间,庐隐过得十分颓废,她常常跑到无人的地方,睡在地上,看无踪无迹的浮云;也经常喝得大醉,然后躺在床上长醉不醒。过了30岁的她,有盛名,有智慧,有感悟,唯独没有爱情。

直到一个叫李唯建的学生出现。

李唯建是成都人,是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的学生,他人长得很帅气,还经常在报刊上发表诗,他不顾庐隐比他大8岁,不断给她写信,大胆表白自己:“我愿你把你心灵的一切都交给我,我虽是弱者,但担负你的一切我敢自夸是有余的!”

李唯建的出现,如同阳光,照进了庐隐阴暗冰冷的心,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接受他。他继续给她写信:“你是我的宗教,我信任你、崇拜你,你是我的寄托!”这一次,庐隐感动了,她给他回信了,但在心中,她表达的,是自己的疑虑,她说:“我爱你太深,便疑你也深。”然后,随着信越来越多,话语越来越直白,庐隐终于再也无法招架:“请你用伟大的同情来抚慰我吧!”她终于从“重浊肮脏的躯骸中逃逸出来了”!与李唯建的相爱,终于让庐隐觉得“眼前的世界变了颜色”。爱情的力量真的太伟大了:

“从前我是决意把自己变成一股静波一直向死的渊里流去。而现在我觉得这是太愚笨的勾当。这一池死水,我要把它变活,兴风作浪。”

那是20世纪20年代的北京啊,一个当红的女作家,公然与初恋解除婚约,下嫁有妇之夫;然后又带着与前夫的孩子与一个小她8岁的大学生恋爱又一番嘲笑、指责铺天盖地而来

庐隐倒是坦然面对:“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凭我的高兴去处置它,谁管得着!”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她的老同学苏雪林也站出来支持她说:“不应当拿平凡的尺,衡量一个不平凡的文学家。”1930年8月,庐隐辞掉工作,和李唯建到日本度蜜月。他们在东京住了一段时间,研究文学,她写了《东京小品》,里面充满简单的幸福。他们在日本的时候,她和李唯建的《云鸥情书集》,68封情书,在天津《益

世报》连载,引得世人注目。一年后,上海国光社出版了这本充满狂热爱情的书信集。庐隐是中国现代第一位敢大量公开个人情书的女作家。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本书里的第54封信,是庐隐写的: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把戏也都尝试过了。从来没有一个了解我灵魂的人,现在我在无意中遇到你,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基于心灵的认识。异云(李唯建),你想我是怎样欣幸?我常常为了你的了解我而欢喜到流泪,真的,异云,我常常想上天使我认识你,一定是叫你来补偿我此前所受的坎坷。”

可是——1934年,就在他们结婚4年之后,5月13日,怀孕的庐隐即将分娩,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花了十几块钱请了一个接生婆。她的子宫被接生婆划破了,她因为失血过多而离开了人世,36年的人生,就这样匆匆画上了句号。庐隐一生清贫,没有任何财产,死后,她连一块墓碑也没有留下。悲痛的李唯建,经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根本无心照顾当时还不到10岁的两个孩子。于是,她的大女儿,被舅父带走了,离开家时,她只带了一张母亲的照片。小女儿跟随李唯建回到四川老家。从此姐妹天各一方,杳无音信,一别就是半个世纪。1985年,庐隐的两个女儿,终于重逢相认,她们来到上海寻找母亲的墓地,但是那里已经被拆掉,盖了高楼

庐隐,原名黄淑仪,又名黄英,五四时期著名的作家,与冰心、林徽因齐名并被称为“福州三大才女”。2003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的《女作家在现代中国》中,与萧红、苏雪林和石评梅等人并列为18个重要的现代中国女作家之一。

1943年3月26日,她出生在重庆,陈懋平,是她的本名。很小的时候,她就灵性、倔强、任性,喜欢默默地独处,不爱洋娃娃,只喜欢书本。看到苹果挂在树上,她会问:是不是很痛苦?因为性格孤僻,只上了几年学,她就离开了学校,先后跟顾福生、邵幼轩两位画家学画。1962年,19岁的她在《现代文学》上发表了第一篇作品《惑》,1964年到文化大学哲学系当旁听生。

在文化大学,她爱上了戏剧系二年级的高才生梁光明。可是,她用一种死缠烂打式的爱恋让梁光明后退了,尤其是当她确定,梁光明并不想结婚之后,她选择了分手。

带着破碎的心,她独自去了遥远的西班牙,开始了一生的流浪。

说到流浪,你一定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三毛。

“我决定来西班牙,事实上这是一个浪漫的选择。比较我所到过、住过的几个国家,我心里对西班牙总有一份特别的挚爱。”

三毛的一生,与西班牙有很深的缘分,也许是因为她很小就喜欢毕加索的画。在那样一个热情奔放,充满艺术与梦想的地方,这个有着乌黑长发,喜欢穿长裙的东方女子,做了三个月的哑巴、聋子,然后慢慢开始享受丰富浪漫的留学生活。她去念“现代诗”、“艺术史”、“西班牙文学”、“人文地理”去坐咖啡馆、跳舞、搭便车旅行、听歌剧她跑到巴黎、慕尼黑、罗马、阿姆斯特丹当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伸手向家里要一分钱,因为一路“很简单,吃白面包,喝自来水,够活!”

到西班牙不久,她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她给他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荷西”。

“我第一次看见他时,触电了一般,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如果有一天可以做他的妻子,在虚荣心,也该是一种满足了。”

三毛和荷西相识的时候,三毛读大学二年级,荷西念高三。她和他一起去踢足球、骑摩托车、打棒球、到旧货摊购物每星期有三四次,荷西会在三毛宿舍旁的大树下等她。学校的修女们总是调侃三毛:“Echo!Echo!你的表弟来了!”

有一天,他们在公园闲坐,荷西对三毛说:“Echo,你等我6年,我有4年大学要念,还有两年兵役要服,6年一过,我要娶你。”荷西说,他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栋小小的公寓。他外出赚钱,三毛在家煮饭给他吃,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事情。

这种朴实的理想真的使三毛感动了,她知道,荷西对她是认真的!可是,6年的时间啊!太长了吧?谁能知道,谁在6年时间里不会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