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溪涧,风燕把花卷表面的泥污撕去了,又折起袖子,预备拿梨子往溪涧处冲洗,而就在这时,一包药粉从衣袖跌出。
风燕一怔,她几乎忘了这包药粉,她拿起这包药粉,犹豫不定,是该把心一横,下毒杀害懿宗,还是就此作罢?
风燕忽发现包着药粉的草纸破了,立即把手上的药粉丢开,但不少药粉已跌洒在一个有破口的花卷上。
风燕看着这个沾了毒药的花卷,轻轻一叹,感觉到着仿佛是天意安排,注定要毒杀懿宗。
此时已是黄昏,迷人的夕阳散发出醉红的光芒,将山壁也都染成火红一片。
风燕回到山洞,眼角就留神洞内情况,只见,懿宗仍然躺着,剑如前放在山洞一角,懿宗未有把它放近身边,明显全无戒心,亦无防范风燕。
懿宗闻声,知风燕回来,坐了起来,朝风燕笑了笑。
风燕强作镇定:“都弄干净了,皇上慢用。”说着,以手帕包着两个花卷和香梨递上,其中沾了毒药、有破口的花卷夹在其中。
懿宗把手帕整块接过,吞口唾沫,伸手正想拿食物,风燕紧张莫名,身躯略带僵硬。
懿宗伸过来的手,却又缩回,复把手帕递到风燕面前,双目满是爱怜,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先吃吧,你也饿了。”
风燕心头一怔:“皇上不是一直喊饿吗?”
“我们一起吃吧 ,朕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饿肚子!”懿宗随手把没有破损的花卷拿起来,递给风燕。
风燕感动,再也不忍心,一把取过手帕里那有破口的花卷:“我要这个破的就好。”却把花卷放进袖里,说道:“我留着晚一点才吃。”
懿宗面色一松:“也好…”说完,便大口吃起花卷来,如吃着山珍海味。
他落难至此,风燕苦笑,不知是悲还是喜。
入夜,山际漆黑一片,寒风萧瑟。
洞里生起一个小小的火堆,但温暖不足,反而把洞里衬得影影绰绰。
风燕时刻整理着柴火,不让火堆熄灭,偶尔看看懿宗,但见睡梦中的懿宗仍然冷得发抖,按道理来说,从小养尊处优的过着无比舒适的生活的懿宗,是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入睡的,但是,经历过一场生死逃亡,他累了。
风燕见状,于心不忍,便解下披肩,欲要当作被子,替懿宗盖上。
当接近懿宗之时,风燕见懿宗正在毫无还击之力的状态,她不由得恶念又生。
风燕忽然发狠,用披肩勒着懿宗颈项,直至懿宗窒息为止,她行凶的动作,投影在洞壁,倍显诡异。
懿宗双眼圆睁,看着风燕,死不瞑目。
风燕惊惶,手一抖,回过神来。
眼前的懿宗仍然安好,刚才一切只是幻觉,但她握着披肩的手未松开,像是随时准备梦境成真似地…
背着风燕侧躺着的懿宗,却忽然开腔,只听他语气幽幽地说道:“如果朕死在你手里,朕心甘情愿。”
风燕一抖,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说不出话。
懿宗回转身,平静的看着风燕:“你不杀朕,朕就要杀你的段飞鸿!”
风燕呆了,原来懿宗早已洞悉她的杀意。
懿宗却一直没有声张,也没有防范,甚至此一刻,也只是躺着,没有任何自我保护,只听他缓缓道:“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你要动手,随时都可以…”
风燕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落泪:我下不了手…披肩脱手滑下,满脸痛苦:皇上,求您,您放过段飞鸿,你们谁也不要杀谁,可以吗?
懿宗也是无奈,看着风燕喃喃道:“朕杀段飞鸿,是为了阻止他杀朕,朕不象他,他能干、正直,是一个男子汉,朕却是一个窝囊废,除了是皇帝,朕什么都不是,朕不保住皇位,就更什么都不是…”说到最后,羞愧、悲恸,合上眼却从眼角滴出泪来。
风燕动容了,深深感受到,懿宗骨子里原来是一个弱者的悲哀,她不由得无限怜惜,把披肩轻轻盖在懿宗身上,然后连人带披肩抱着懿宗,给予他最微弱却又是他最需要的支持!
懿宗不语,躲藏在风燕的怀抱里,二人就这样相拥而睡,相濡以沫。
一夜无话,晨光渐现…
洞里火堆已灭,阳光射入洞里,风燕缓缓醒来,却见眼前无人,披肩只是盖在自己身上。
风燕一惊,坐了起来,她本能反应:“皇上!别走!”
风燕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剩下她孤独一个。
风燕神色焦急的从洞内冲了出来,一眼瞧见懿宗正在阳光下挥剑舒展筋骨,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懿宗金衫上,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风燕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虽然脸色苍白憔悴,却也是一副落难美人的模样:“原来你在这里。”
懿宗见风燕出来,一边舞剑一边看向风燕,笑道:“你醒来了。”
微风一吹,懿宗衣衫抖动,衣衫上一道道破开的口子顿时显露原形,风燕心中一紧,关切道:“你的伤好了吗?”
懿宗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伤口都结疤了,睡了一觉,没事了。”
懿宗比起昨夜,人的确是显得精神多了,也许,是因为风燕决定不杀他,让懿宗原本无比复杂的心结得以解开,没有了心结,心情自然就好了起来。
而这些话,却不需明言,风燕坐到一旁,双眼柔情默默的看着懿宗活动筋骨,忽然感到,这离开尘世的一角,倒是难得的和平,真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些……最好,就这样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半晌过后,懿宗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提剑一脸微笑柔和的向风燕走来,问道:“饿了吧?干粮都没了,去找点吃的吧?”
风燕一听,身体本能便有了反应,一下子站起身来,垂首道:“臣妾遵旨!”说完,便准备转身去找吃的。
懿宗赶紧上前拦住风燕,失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去!”
风燕一怔,回过神来忙摇头,说:“这怎么能行?你是皇上,我是妾,是你的臣下!”
懿宗听风燕这么一说,也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向远处的荒野,喃喃道:“在这荒郊野岭,还分什么上下君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仅此而已!男人出去找食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风燕却依旧不放心,害怕懿宗在这荒郊野岭迷了路,或者被猛兽毒虫伤到,担心道:“皇上…”
懿宗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风燕柔软的双唇上,不然风燕说话:“我天天在宫中狩猎,如今虽没有弓箭在手,但有利剑一把,就不信我找不到一点吃的!你在这等着,梳洗一下。”说着,手指顺着风燕滑嫩的脸庞缓缓的划过,然后爱怜地夹着风燕松乱的秀发滑下,说道:“头发都乱了。”
风燕见懿宗突然做出这些爱怜的动作,不仅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又听懿宗那么一说,顿时露出一个窘笑。
见风燕可爱的样子,懿宗亦是一笑,然后一手翘起风燕的下巴,探过头去,在风燕耳边低声道:“等我。”
风燕心田一麻,害羞的轻轻点了点头,懿宗乘机在风燕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精神抖擞步去。
风燕站在原地,出神的望着懿宗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是连风燕自己的没有发觉的无穷的感情,那是妻子对丈夫出门时的不舍之情。
风燕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再由山洞步出,四下张望,却迟迟不见懿宗归来。
日影移动,不知不觉风燕已经在洞口外张望了几个时辰。
等得太久,风燕终于内心不安起来,内心忐忑想到:不会遇上猛兽,或者失足绊倒吧?
风燕左右来回踱步,一想到懿宗有可能遇险了,终于是忍不住,往密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