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是这样的吧，那些今生过往一切都涌在眼前，风燕看见了飞鸿，看见了彩蝶，他们在山谷里一起玩闹，嬉笑声像是银铃一样贯穿，风燕甜甜笑着，沉沉便要进入跟深的昏迷。
“姐姐，姐姐，姐姐。”是谁？是谁在叫我？风燕在幻境中忽然看见风萤，满身都是伤痕，鲜血浸透了衣服。
本来已意识模糊的风燕仿佛被幻想中的风萤惊醒了，她挣扎着睁开眼爬起来：“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风萤…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跟我血脉相连，不能轻易丢下不管…”
风燕艰难的爬了起来，蹒跚的脚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去：“…来人啊…救我…救我…
她跌跌撞撞的走着，已叫不出声来，扶着栏杆也走不动，最后终于倒在地上。
风燕躺在地上虚弱地呼喊：“…救我…救我…飞鸿…彩蝶...”只是她声音已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不可闻。
回廊的另一边，彩蝶背着个小药篓正走过来，她昨夜跟风燕分别始终还是不安，早晨刚采完药就过来看看。
她走到风燕房前，赫然见到风燕倒在地上，昏昏沉沉，身体微微的晃动着。
彩蝶吓得忙一把扶起风燕：“风燕…风燕…你怎么啦？”
“救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彩蝶大惊失色。
风燕满面凄苦：“这是我的骨肉，我还是不舍得，一定要救，一定要！”说完晕了过去
彩蝶丢下药篓背起风燕，疯了一样往御医局跑去。
御医局内，飞鸿正在杜况和药侍的帮助下将手指被割破，滴血在碗中，血殷红如平常。
杜况看了看飞鸿：“段公子今天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飞鸿掩饰着笑了笑：“昨天夜里才从佛寺赶回来，可能休息不够吧。”
杜况点点头：“再取两次血就大功告成了，以后得好好调养，改天我给你开个方子。”
飞鸿但笑不语，看着杜况拿着自己那小半碗的血，和药侍到一旁去炼药。
昏君，我拼着自己的性命，也要你死。飞鸿恨恨想着，左手不由自主抚上右臂上一个毒蛇噬咬的印记。趁着没有人注意，拿出了一小包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吞了下去。
这难道不是世上最妙的下毒方法么？把蛇毒下到自己的血液里，然后搀入药中，飞鸿怀着莫名的期待，目不转睛的看着杜况已把药熬好，倒入放着飞鸿的鲜血的碗中。
他知道，成败，就在这碗黑如墨汁的药汤上了。
飞鸿看着药侍端着掺了自己毒血的药往皇帝寝宫送去，心中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未喘匀，忽然听见彩蝶在门外呼唤。
杜况跟飞鸿相视一眼，忙出去看。
彩蝶满脸泪痕的背着风燕来到，已背不动了，眼看就要跌倒地上。
而她背上的风燕早已经不醒人事了。
飞鸿吓了一跳：“怎么了？风燕怎么了？”她说着便横抱着风燕往内里走去。
彩蝶跟在后头边哭边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采药回来，就看到风燕躺在寝宫外的走廊，她说要救她，还有她的孩子…”
飞鸿听闻彩蝶的话，顿时呆了。
御医局内，杜况替榻上的风燕把脉，只见风燕气若游丝：“她确实是怀孕了！但她服了滑胎药，要立即中和药力，否则母子性命堪忧！”
飞鸿急道：“你一定要救风燕！”
彩蝶忙接口：“还有孩子！风燕说过一定要救孩子！”
飞鸿脱口道：“孩子不能留！”
飞鸿此话一出，彩蝶和杜况都是一愕。
飞鸿此刻已有些失去理性：“不能留孩子，她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的，不可以！”
风燕在昏迷间似乎听见一切，忽然出现了抽搐。
杜况忙道：“彩蝶，你先把段公子带出去，不要让他影响宁芳仪！”
彩蝶赶忙上前拉着飞鸿，直往外拽走。
飞鸿状若癫狂：“我不走！我不能让风燕生下那个人的孽种！”
彩蝶死命的拉扯：“你不想风燕活的话就继续叫吧，把整个后宫的人都叫出来就好了！”
飞鸿一怔，动作停了下来，任由彩蝶拉走。
杜况静下心来，开始抢救风燕。
飞鸿被彩蝶拖去后院，仍然激动：“我要叫御医把孩子打掉！”说完又要往内里走去。
彩蝶拉着飞鸿：“你别进去！”
“你不要拦我！”
彩蝶也发起狠来，拦在飞鸿眼前：“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除非你把我杀了！”
飞鸿怒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这孩子不能要！这是那昏君的孽种！他想杀我呀！风燕怎么可以怀他的孩子！”
彩蝶摇头：“孩子不仅仅是皇上的，孩子也是风燕的，风燕是孩子的母亲！风燕在昏倒之前，要我一定救活她的孩子，我们凭什么把风燕的孩子拿掉？”
飞鸿痛苦的掩住脸：“不可以留下他，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
飞鸿哑声道：“因为…因为这个孩子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刺！那么我跟风燕就永远回不去从前了！”
彩蝶沉默一会：“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小孩是无辜的！就像你还有华妃娘娘的孩子，不管大人们做了什么坏事，犯下多少十恶不赦的罪孽，跟孩子都没有关系！小皇子存活下来了，因为他本来就有活着的权利！所以你才从皇后手下救下小皇子，你忘了么？”
飞鸿似乎被彩蝶的说辞打动了，他定了定心，仔细听着彩蝶的说话。
“飞鸿大哥，我从小就崇拜你，因为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你是一个好人！他们坏是他们的事，我们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学他们？我们不应该被仇恨埋没了良心，如果有人对我使坏，我也用卑劣的手段对付他，那我们和那些恶棍卑鄙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飞鸿被戳中软肋，心中有一处忽而明朗起来，看着他的蛇伤：“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被仇恨埋没了良心，宁要人负我，不能我负人，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说着，竟然转身离开。
彩蝶急道：“飞鸿大哥你要去哪？”
飞鸿摆摆手：“我有要紧事，我很快回来，你崇拜的飞鸿大哥，很快就会回来。”
皇帝寝宫内，朝南在侍候着懿宗吃药：“皇上，这药不烫了，杜大人吩咐不能冷服。”
懿宗接过了碗，正准备喝下去。
碗边沾唇时，碗却离奇的破裂，药流满一地。
飞鸿隐身暗处，手上惦着几块小石子，见懿宗平安无事，负手悄然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