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公务员之二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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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思念 (2)

但与省委组织部和修州市委商量来商量去,却总是达成不了一致意见。尤其是修州市委书记钟学林,不仅不想让余非恢复梁木县县长的原职,而且也不同意他任其他县的县长,称余非毕竟受过撤职处分,重新担任那么重要的职务,恐引起人们不满。

这倒也是理由。舒广袖思量再三,最后不得不求得妥协,同意修州市委任命余非为修州市劳动局的党组书记,一个市直处级单位的二把手。

对梁木县县长之位垂涎已久的钱生成,终于如愿以偿了。中共修州市委近日决定,梁木县县委书记林维亚不再兼任县长职务,由钱生成任梁木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后经县人大选举,钱生成正式担任县人民政府县长。

向钱生成道贺的人当然很多,政商各界都有。作为一直“私交”不错且又有新的合作项目的袁天保,自然免不了要盛情邀请新任县长赴宴致庆。

袁天保的弟弟袁捷保入狱后,他们在本地建筑业龙头老大的位置瞬间崩塌,手下人多数作鸟兽散,但毕竟留下了一些财产。袁天保知道建筑业不好搞了,琢磨来琢磨去,把目光投向了就业创业培训这一顺应时代要求、国家政策支持的行业。尤其是在金融危机背景下,政府加大了对农民工就业创业的扶持力度,从以前每培训一名农民工,由财政补贴400元提高到600~800元。袁天保从中看到了商机,因此租赁县工业园空置的几个标准厂房,成立了新天地职业培训学校,同时凭借着曾与常务副县长钱生成的“私交”,获得了梁木县农民工技能就业培训定点机构资格。随后还成立分校,设法获得了周边几个县市农民工定点培训资格,但还是属梁木县总校规模最大、培训人员最多。

“钱县长,衷心祝贺你荣升,同时也多谢你的关照!”袁天保拿起酒杯,向钱生成敬酒。钱生成笑着喝了一口,说:“袁老板,不,袁校长,你我可算是同喜同贺,你的培训学校刚被评为全省优秀农民工培训机构,我也祝贺你。”说着,用酒杯再和袁天保碰了一下。袁天保这次一口喝了个杯见底,感慨地说:“想当年我和弟弟捷保同打天下,没想到被余非一整,事业毁了不说,捷保还判了刑,至今关在牢里。幸亏钱县长拉扯一把,使我有了今天,你就是我袁家的大恩人。”几个袁氏死党、培训学校的副校长也一同举起杯,对钱生成表示谢意。“快别这么说。”钱生成摇摇手,“自己犯的错误怪不得别人,自己取得的成绩也是靠自己的努力。

如果说我关心过新天地学校的发展,也是按照国家政策尽了一个政府负责人的责任,要谢就谢党和政府吧。”“那是,那是。”袁天保附和道,“政府有你这么好的领导,才有我们事业的发展。”钱生成沉默了半晌,严肃地说:“袁校长啊,你请我吃饭,我来了,一是表示对农民培训工作的重视和支持,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提醒提配你们,全省优秀的荣誉并不代表毫无问题,希望你们规范操作,千万别被荣誉冲昏了头脑。”袁天保有些不服气地说:“钱县长是不是因为余非当了修州市劳动局党组书记,有些不放心?这有什么,我们培训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当党组书记又怎么样,能轻易否定梁木县的农民工培训工作吗?”钱生成似乎有些心事,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时叮嘱他们:“别跟我说一切都很规范,小心驶得万年船,回去以后好好梳理,自查自纠存在的问题。”

钱生成如愿以偿当上了县长,可以说春风正得意,但他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因为已“落马”的余非几乎同时被任命为修州市劳动局的党组书记。这个职务相对县长来说当然不可比肩,钱生成仍然高他半筹。但作为曾经一心想让余非下台的钱生成,对于一个“死老虎”正在恢复生机不能不说不感到担忧。钱生成知道,余非对于自己曾经向他“下过手”已心知肚明,他能不对自己心存敌意吗。以前余非落马坠地,倒无甚担忧的,你恨就恨吧,可现在不同了,余非虽然没有担任重要职务,但他的出山已经传递出省委对他格外垂青的重要信号。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又要撞到他手里了。

不过转念一想,钱生成也自我释然了不少,自己不也一样得到重用了吗,就算两人交锋起来,又有何惧呢。想着想着,钱生成不禁哑然失笑,上面还有钟书记呢,他可是一直不看好余非的,这次放余非一个处级单位二把手的差,据说也是钟书记的意见。

其实对于余非来说,放在什么岗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省委重新起用了他,说明他的观点得到了省委孟书记的重视。那天,余非走时激动地慷慨陈词,事后还有些后悔,毕竟人家是一位大领导、一位长者,自己那样说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现在看来,孟泉书记确实是一位有雅量、很大气的长者,是一位重发展、谋长远的领导,余非对全省的发展充满信心。所以余非心存感激地来到了新的岗位上,决心以新的面貌和新的作为,以不辜负上级的重用,决心以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报效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让余洪清有些喜出望外。他从刘满香嘴里得知儿子“隐居”乡下的消息后,还一度埋怨儿子是神经不正常,现在似乎明白儿子原来另有深意。“余非啊,真有你的,原来你是精心策划,成竹在胸啊。”待余非在家时,余洪清忍不住夸儿子。余非对于父亲的误解,哭笑不得,但他知道父亲的德性,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明白的,唯有王紫君多少懂得自己的心。

想到王紫君,余非觉得再也不能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自己了,因此向父母正式提出了要与她结婚的要求。余洪清起初是不同意的,他希望儿子能娶台湾家具厂冯老板的妹妹,但后来听儿子说他被重新起用是王紫君之功,方勉强表示同意。余非是不得已这样说的,对于一个如此势利的父亲,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能用假话迎合他。当然,说王紫君在上级重新起用余非这件事上有功,也不完全是假话,余非确实感到了来自王紫君的支持。尽管这种支持,主要是心理和精神层面的,但对于当时身处逆境、心情复杂的余非来说比较重要。

但让余非始料不及的是,一向对他情深意重的王紫君,在要不要与他结婚这件事上,却变得犹豫不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暑假过后,王紫君白天仍旧在省城的那所小学教书,晚上与余非厮守在她母亲留下的那所房子里,生活得很幸福。后来余非去修州市任劳动局党组书记,虽然相聚时间要少很多,但增添了思念,感情似乎更加浓烈。更何况余非能有自己的舞台,也是王紫君希望看到的,她快乐着余非的快乐。只是,有一个隐痛,已经让王紫君的心里有些难堪重负了。

这个隐痛,就是王紫君的身体。当她的肌肉出现过几次剧烈地颤动之后,她就隐隐感到了不妙。母亲王晓慧从发病到辞世,她一直都守在身旁,对于母亲所患的运动神经元病,有着深刻的印象,对此病之危害可以说感同身受,所以她极为害怕母亲的悲剧会在自己身上重演。而这种恐惧和担忧是有科学依据的,因为运动神经元病有着很强的遗传性,上一代患上了,下一代几乎无法避免。

但王紫君一直拖着没有去医院检查,一方面是害怕面对现实,另一方面存在侥幸心理,因为此病一般是四、五十岁发病,她还只有三十来岁,怎么可能就属于医学书上说的提前发病的那些极少数人群呢!不,不,不会是那种病的。王紫君独坐房间时,常常自我予以否认。可为什么又有这种病的早期症状呢,是巧合吗?王紫君疑虑重重,心乱如麻。

不过一味地回避也不行了,当余非提出与她正式结婚,并欲领着她先去进行结婚登记时,王紫君欣喜之余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她的身体已经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健康,而且关乎两个人的婚姻幸福,这该如何是好呢?一次两次的借故拖托当然可以,但多次拖托就有些不合情理了,明明是爱着余非的,可为何人家提出结婚自己却推三阻四,这无论如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难怪余非在一次叫王紫君进行结婚登记遭拒后,忍不住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啦?我父母都同意了,你怎么总是一拖再拖呢,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王紫君满腹的委屈,却不知如何回答,实在逼得没办法了,只好说:“下个星期你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去登记还是不登记吧。”这话仍然让余非感到很难接受,心想这真是奇了怪了,下个星期答复不说,还有不同意登记的可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余非问。王紫君摇摇头,一句也不肯透露。

王紫君之所以让余非再等一星期,是因为实在苦撑不下去了,她要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如果是其他可治的毛病,则可以安心地与余非结为夫妻,如果真是那万恶的运动神经元病,她便不能眼睁睁地把余非坑了。当然,即使她现在还没有患运动神经元病,将来也极有可能要患上,嫁给余非也有不妥。但毕竟还有个盼头,说不定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发病,那样他们还有几十年的婚姻生活要过,这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都是值得期待的。

可以说,王紫君是心存恐惧又满怀期待地迈进省人民医院大门的……紧张、焦虑、烦躁的王紫君历经炼狱般的等待之后,终于得到了她欲知惧知的结果。这个结果当然不随人的心理情绪的变化而变化,它真实而清晰地化成一张纸上的几行文字——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此即为可怕的运动神经元病,王紫君不等医生解释,泪水已无声地滑落在诊断书上……

王紫君不知道医生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虽然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但当确诊的文字呈现在眼前,仍然让她有天塌地陷之感。“余非,非哥,你让我嫁给你,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啊,可是,可是老天爷不肯,不肯啊!”王紫君心如刀绞,回到家中一遍遍念着余非的名字,神态如同梦呓。

当余非四天后回到两人在省城的“家”时,王紫君已明显消瘦了。“紫君,你没去上课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进门,余非就发现王紫君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哦,今天吃中饭时有点不舒服,下午便没有去学校。”王紫君见余非来了,努力使自己镇定。余非走到她的身边,拭了拭她的额,又细看了她的脸色,说:“虽然没感觉到发烧,但你精神比几天前差多了,人也瘦了一圈,不行,得赶快去医院看看。”

王紫君不去,余非只好硬拉,边说:“小病也会拖成大病,你看你,脸色多难看啊,走,我陪你去医院。”王紫君挣脱不下,被他拉着都快出门了,情急中干脆嚷道:“别拉我了,没有用的,医院也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你说什么?”余非着急地问。王紫君看了看眼前这张亲切地脸,突然搂着他放声大哭:“非哥,呜……我们完啦,完啦,我不能嫁给你了,我们没有将来了,呜……”余非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一手抚着她的后背说:“紫君,别哭啊,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天塌下来有非哥顶着呢。”哭了好一阵,王紫君才松开余非,但泪水仍是不断地哗哗往下流。

“告诉我,到底怎么啦?”余非待王紫君心情稍稍平复后,轻声对她说。王紫君抹了一把泪,也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卧室的床头柜中,取出了那份由省人民医院开具的诊断报告书。

余非接过一看,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年王晓慧患的就是此病,余非多次去医院看望过,所以对此病并不陌生,也知道它具有很强的遗传性。只不过,这病这么快就降临到王紫君身上,还是很出乎余非意料的。

但让王紫君出乎意料的是,余非接下来说的一番话:“紫君,别怕,我对此早有预料,早就决心和你共同面对。我们结婚吧,虽然不能要孩子,但我们有叶欢,我们一家子会过得很幸福的。不要犹豫,不管今后的道路有多长,我们会是永远恩爱的一对。”泪水哗哗地再次流淌在王紫君的面颊上、衣服上,这也许是余非安慰她的话,但也足以让处在绝望中的她感到无比温暖。

然而,现实毕竟很残酷,这两个历经坎坷的恋人,最终能结为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