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公务员之二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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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见面 (1)

前几天是清明,余非特意到省城的公墓看望了长眠在那里的老领导王晓慧。立在她的墓碑前,余非说了很多话,尽管王晓慧一句也不能回,但余非相信她是可以听到的。余非告诉王晓慧,她去之后,梁木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她以前关心的洛西金矿正有序开采,效益逐步显现,蔬菜产业得到进一步发展,现代化、国际化水平大幅提高,就是她当时还未及关注的梁木县工业化和城市化运动,也正如火如荼地推进。余非说:“假如您还健在的话,一定会为今天梁木县所开创的良好局面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不过,我也犯了很多错误,有负您的厚望。”余非检讨了自己一番,告知刚被市委处理的事。随后又说道:“其实我现在忧心的,不仅仅是自己又一次犯了错,丢了脸,还有就是不知道紫君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王晓慧死后近一年,余非一直没有见到王紫君。只是通过司机小刘的了解,知道她仍和沙运海在一起,过着看似平静的生活。由于她长期深居简出,所以小刘也不知道她究竟过得怎么样,是否幸福。“紫君是您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她幸福、快乐。”余非对着墓碑说了这最后一句,转身迈步离开。

可就在余非一转身时,眼前突然飘过一团黑影。余非快步走了过去,那人却已不见。余非隐约觉得此人便是许久未见的王紫君,那身段,以及一晃而过的面容,应该是她无疑。余非越想越觉得是,清明时节王紫君肯定也会上山来祭拜的,可她为何躲着不见呢?

“紫君,我知道你来了,你出来吧。”余非不顾还有其他扫墓者,开始四面叫唤。“你疯啦?”突然,背后传来的一句女声,让余非感到惊喜,回头一看,果然是王紫君站在那儿。只见她一身青衣,手提祭品,神情庄重地望着自己。“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要躲着我?”余非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祭品,帮忙摆在王晓慧的墓碑前。

细看之下,王紫君比以前显得清瘦,脸庞依稀可以看到耸起的颧骨。“你过得还好吗,沙运海没对你怎么样吧?”余非见她默不吱声,待她拜祭过母亲后,忍不住问道。王紫君尽管一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与余非一同拜祭母亲,足见其心里面并不排斥他,更何况她来时隐约听到了余非在墓前对母亲的倾述。余非对自己的关心,她是可以体会到的。

“有什么好不好呢,我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不招他不惹他,他能对我怎么样?”见余非一再关切地询问,王紫君终于开口说话,“他今天原本也要来的,只是在北京参加培训,来不了,事前和我打了电话。”余非从王紫君的口中,得到是一个他们貌似和谐的信息。“你们真的没事?”余非言语中仍透着担心。王紫君也能理解余非心中所想,毕竟沙运海和余非还干过仗,夫妻关系恶劣曾经公开化。“他或许因为到了国土厅,工作比较顺当,所以很少和我过不去。”王紫君简要向余非介绍了自己这半年来的生活。

但王紫君所说,与事实不完全相符,因为沙运海调到省国土资源厅后,也不十分顺利,但为什么对王紫君的关系还过得去,一是因为王紫君母亲新亡,其本人情绪低落如同半死之人,如不善待恐走极端,那是他还不想看到的,二是因为他与吕凝香有染,多少有些心虚,所以在王紫君面前还算老实。因此,这样一个还算平和的环境,让王紫君心灵得以休憩。

其实沙运海的不顺,是相对沙运海本身的欲求而言。按说他从街道办调到省厅工作,是一个跨越,但他内心不是想要改变一个工作环境,而是急欲在职位和权力上求得突破。可是,他到省国土厅一年了,仍然只是个法规监察处不起眼的副科级职员。

如何真正讨得厅长伍迎军欢心,取得他的信任,是沙运海琢磨了好久的一个问题。这年春节前,他试着摸黑去过伍迎军的家,可伍妻尽管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却生死不收沙运海的礼金,说你们是同事,走往可以,送钱坚决不行。沙运海想,是不是送钱太过直白了,便在春节后又去拜年,将两万元现金装在一盒茶叶里,再三强调此茶乃家乡采的新茶,一定泡给伍厅长喝。想不到过了没几天,伍厅长将他叫到办公室,虽然面带笑容,但却用批评的口吻对他说:“你做事也太冒失了点吧,不声不响的在茶叶里装钱,这样会噎着人的。”随后,将钱退给他。沙运海一脸沮丧,心想我没有不声不响啊,我暗示了你夫人的,但又不敢强辩,只好近乎哀求道:“伍厅长,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啊。”“你的心意我清楚,你也太急了吧,才来厅里多久呢?”伍迎军指着放在桌上的两万元现金,边说,“这个你还是拿回去。”沙运海见他态度比较坚决,只好收回,但心里挺不是滋味。

沙运海后来在“表姐”吕凝香那里还听见伍迎军对他的批评。吕凝香问沙运海:“你是不是给伍厅长送现金了?”沙运海点点头。吕凝香不悦地说:“事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这……”沙运海表情尴尬。吕凝香又说:“在他面前,你既然是我表弟,就没有必要给他送现金的啊。”沙运海听后心想,这话似乎蕴涵着他们之间有金钱上的利益关系,自己送上两万是多此一举?但沙运海还是没有细问,只是说:“我,我只是向他表示谢意,同时也希望得到更多的关照嘛。”吕凝香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伍厅长说你这人,有点浮躁。”

这句话让沙运海很是不爽,心想,他娘的送礼给他还说我浮躁,你搞情妇就不浮躁吗?好,既然说我浮躁我就再等等。

可是这一等又是将近一年,沙运海想提拔正科乃至副处的愿望仍然没有实现,便更加沉不住气了。无奈中沙运海苦思了一着高招,最后总算如愿以偿。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余非那天与王紫君在公墓见面,并无他人知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自然没有告诉妻子刘思绢。可刘思绢硬说他在外面找女人了,这显然是因为受了这么久的冷落而故意说的气话,是在表达一种不满和抗议。余非想了想,自己冷落她固然是因为她做得不好,但毕竟她是自己妻子,如果太久了不尽丈夫义务,委实有点说不过去。想到这,余非任由刘思绢爬上自己的身体,完成男女之间的对接。

但不知何故,这次的过程似乎太快,刘思绢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余非这边就已告结束。刘思绢尽管心中老大不爽,可嘴上不好说什么,也许是因为两人好久没做,那物太兴奋;也许是因为余非身体太疲倦,那物太懒怠。总之,做了总比没做好,刘思绢收拾一番后,借着刚才两人肌肤相亲的情爱余温,枕着余非的臂弯睡了。

余非却没有睡着,倒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表现不佳,而是近来新城区开发和工业园建设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搅得人有点心神不宁。

就在这天的上午,一拨农民把他堵在了县政府大楼下面,说如果政府不全额支付补偿款,他们就绝不动迁。余非好说歹说总算让他们回去了,但又是一个“钱”字难写。两年来,梁木县用于梁河大桥建设、新城区和工业园区各项基础设施建设等花费巨大,虽然通过市场运行机制和向上跑项争资解决了一大部分,但由政府拿出的钱也数目可观,县财政几乎都难以为继了。可尽管政府财政困难,拆迁农民的要求却是合情合理的,余非为此专门召开了县长办公会议,要求严格控制一般性机关公用经费支出和规模,优先保障对全县发展有重大影响、对新城区开发有重要意义的重点项目、重大工程建设投入。

然而刚一走出会议室,又被几位客商给拉住了。说他们的项目受到了阻碍,机器开动不起来,原因是当地人强揽活干。

这又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因为这并非个案,位于新城区和工业园区的农民,包括不少县、乡单位,大多把外地客商等同于财神爷降临,甚或是唐僧过境,谁都想分得一杯羹,咬上一口肉,索拿卡要、强揽工程的现象屡见不鲜。县委、县政府出面协调过,甚至查处过很多次,但仍然无法有效阻止类似情况发生。甚至有时还激化了矛盾,出现过几次因为没有强揽到工程,几十号村民破坏项目工地的情形。

有一次,某企业的工地被人占了,还砸了一台正在作业的机器,县里派出公安去维持秩序,并抓到了一个叫张进功的首要分子,回来一追查,原来后面为他撑腰的是当地最大的建筑企业——捷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老总叫袁捷保。这袁捷保不仅头戴明星企业家的光环,还有着修州市政协委员的头衔。不过这倒没有唬住余非,他要求公安局的同志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把为首的张进功拘留三个月。可谁知,只过了十几天就给放了。余非追问缘由,才知是袁捷保出面作保,吴益群首肯的。吴益群还劝余非,像袁捷保这样的地方豪强,虽然可恶但也可怕,一旦处理不慎,会给地方带来动荡。余非无奈,既然书记这样说了,只要他吸取教训规规矩矩也就作罢。

可现在,又有客商来诉苦了。作为地方政府的领导,担负改革发展稳定大任,能视而不见吗?否则还搞什么开放型经济,关起门来穷折腾算了。他一方面安排专人调处,一方面找到县委书记吴益群,表明态度说,非下狠心、尽全力整治投资环境和治安环境不可了,否则招来的客商都要跑,就别说以商招商,进一步发展开放型经济了。对少部分群众甚至违法分子的放纵,就是对大部分群众利益的损害,对少部分单位的宽容,就是对发展大局的破坏。吴益群虽然表示认同,但还是很慎重地说,让他们先调查调查,回头再好好议议。

余非是积着这种怨忿回家休息的,所以妻子刘思绢更加看不到他的好脸色。不过还好,刘思绢硬拉着做了一次,小小满足了一下被冷落的心后睡去了。

第二天,余非就忙着调度处理强揽活干的那件事了。

受阻的工程是新城区锦绣宾馆建设项目,该工程总投资1.3亿元,开发商为江苏锦绣河山集团公司。没想到这样一个客商投资项目竟被一伙民工把持,要求请他们的人,进他们的料,使承建单位江苏通宝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无法进行施工。

开发商郝建利很不痛快地对余非说:“当初我决定投资梁木县,不是因为你们条件最优惠,而是你和吴书记清正廉洁、办事果敢的作风感染了我,让我看到了梁木县发展的信心,可没想到这里的情况这么复杂,民风如此彪悍。你也知道,前期我们开发的那个住宅小区,已经吃了当地人不少哑巴亏,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遗憾地中止在这里的投资了。”

余非安抚道:“郝总遇到的难处,我也感同身受。但我想纠正一下,这里的老百姓还是淳朴善良的,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干扰和阻碍,是因为少数人在谋求小圈子的利益。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些看似群体性的百姓闹事、强揽强卖,可能是几股地方黑势力在幕后操控。”郝建利点了点头,说:“余县长所言不假,对于梁木县黑恶势力的存在,已是毫无疑问了,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县里面就没有强有力的应对措施呢?”说得余非挺难为情,只好回答说:“我们正在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一旦时机成熟,会将他们连根拔除的。”郝建利不无担心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跟他们耗不起啊。”余非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送到嘴边,却没有抿上一口,只见他果断地对郝建利说:“是时候收拾他们了。”

然而,余非打黑除恶的计划还没有付诸实施,就遭到了强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