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伦这个领导班子还是缺乏沟通的,杜迁,宋万,朱贵都是粗人,根本无法领会领导的意图,这三个搭班子的人实在不合格,看看以后宋江和吴用的黄金组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会白脸,一会黑脸,一会红脸,想变就变,快的跟川剧的变脸似的,这才是领导班子,王伦兄,你的班子结构问题太大了,没有人跟你唱双簧啊,结果就练您一人。
王伦安排林冲吃了顿大餐,然后就要轰林冲下山,托词是“粮少,房少,什么都少,您还是另寻高枝吧”。
头领,您玩笑开大了吧,朱贵表现出一个实在人可爱的一面“哥哥,粮少咱可以到附近随便借,房少咱这木头有的是随便盖,啥都不少,而且这还是柴大官人推荐来了,咱要拒绝了,江湖上没法混了”
杜迁说话了,“是啊,咱这地方不少,不差他一个,再者不要他柴大官人不高兴”
宋万说话了,“柴大官人的面子咱不能不给,不然让江湖兄弟笑话”。
这就是王伦的领导班子,这就是典型的不团结,领导班子是干什么的,是要所有问题都一起扛的,是要统一认识共同进步的,现在王伦头领一个提议,三个班子成员反对,这个班子,这个,这个,需要改造。
王伦已经无话可说了,跟这三个粗人说道理是说不通了,而且这三个粗人也没有什么眼力劲,这就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没办法,一个文化人给这些当头领就是这样艰难,智商不同啊,你又不能说我怕他把咱们灭了,太丢强盗的脸了。
站在梁山的屋檐下,林冲感到无地自容,千里投名,万里投主,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果,山寨上房子那么多,却说房子少,后面仓库看起来粮食都快流出来了,却还说粮食少,王头领,您也太小气了,林冲根本不图在这里有什么交椅,有什么排名,只要安身立命就好,大家都在柴大官人庄上混过饭,您就不能拉一把,这文化人办事就是虚伪,以前是那个该杀的陆谦,现在是这个讨厌的王伦,也该杀吗?这是后话。
林冲看出来了,杜迁,宋万,朱贵都是粗人,他们出身贩夫走卒,他们常年混迹市井之间,但是他们都知道行走江湖关键是一个“义”字,所以他们一看柴大官人的信就极力主张留下自己,放在以前,自己是不屑于与这些粗人打交道的,但现在看来,这些粗人竟是如此可爱。看来坚守义字与文化无关,与出身无关,与一个人的心胸有关,这三个粗人粗是粗了一点,但他们懂得义字,而王伦虽然读了那么多书,居然不懂一个义字,真是枉读圣人之书。
王伦的字典里确实没有“义”字,因为他的义早没了。早年间他也是个愤青,他也想报效国家,他也想治国平天下,可惜几次考试下来他都被挡在了大门外,老在大门外的感觉让王伦已经彻底死心,既然国家老给自己的热脸贴上冷屁股,那么又何必呢?当官一定好吗?老子还不当了。
后来王伦辗转来到梁山,在这里他找到了人生的归宿,都说治国平天下,原来我的“天下”就是梁山啊,因此在王伦的心中,梁山就是他自己的,梁山就是他的全部,他不会把梁山拱手送人,他也容不得别人对梁山有潜在的威胁,现在这个潜在的威胁来了,这个人就是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对付杜迁,宋万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个威胁实在太大了,可杜迁和宋万又是粗人,他们看不出这里面的威胁,而自己当着林冲的面又无法点破,跟粗人搭班子实在是太累了。
对了,投名状,有了投名状似乎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投名状?林冲尽管也听闻很多江湖故事,但他并不知道投名状是什么,他以为投名状无非就类似个保证书什么的,类似“我林冲自愿加入梁山,保证服从领导,永不叛变”,这还不简单,以前在高太尉手下经常要求写保证书,根本就不用打草稿,拿笔来,我写,马上就写。
旁边朱贵这个老江湖看着林冲有些好笑,赶忙提醒他,“投名状就是下山砍个人然后把头拿来”,林冲听了有些后悔,早知道把陆谦那斯的狗头拿过来,那就省事了,后来想想也不可行,自己在江湖跑路总不能带着这么个扎眼的东西吧,得,还是在这现杀吧。
其实投名状这个东西很不科学,你下山砍个人就证明你与梁山同心了,就能达到“从此兄弟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恐怕也不见得,几百年后,有三个叫做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的人就拍了个《投名状》,说的就是献上投名状就兄弟同心了,结果最后还是兄弟反目,说白了兄弟同不同心在于个人操守,与投名状无关,可惜王伦头领理解不到这个层次,难怪,他本来就是个落第秀才,智商不行。
投名状,有投名状你就入伙,没投名状就走人,林冲又一次被逼到了悬崖边。
林冲不想杀人,尤其是无辜的人,如果不是陆谦一再相逼并且已经纵火要烧死他,林冲是不会杀人的,即使陆谦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只要他们不要他的命,只要他们能让他服完刑后回到东京,再大的屈辱他都能忍,可惜最后人家要的是他的命,他就必须出手了,因为他们该杀。
可现在,到哪里去找该杀的人呢?难道自己要把刀对准那些无辜的人?林冲啊,林冲,这一刀下去你就真的成强盗了!
强盗就强盗吧,首先你得活着,活着才能有回东京的机会。林冲用一晚上的时间说服了自己,天一亮他跟一个小喽罗下山去等落了单的过路人,结果很不幸,一个都没有;第二天他们又来到了南山脚下,结果一整天只有一拨人过路,而且足足有300多人,就是林冲也不敢一个人挑300多人;日子晃到了第三天,林冲带着小喽罗又来到了东山脚下,日头已经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一个人影,林冲已经快崩溃了,罢罢,趁天还早,赶紧取了包袱再投别处吧。小喽罗现在倒表现的比林冲稳重,他劝林冲再等一等,毕竟还有一个下午,还有机会。
林冲只能耐着性子再等,这一天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天,就为了一个所谓的投名状,投名状。
人终于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林冲远远对着他说了声惭愧,说起来林冲还是做事太光明磊落了,换做别人直接就是一刀,一切就结束了,而林冲不是,他还要在人家对面站定,然后再大吼一声,林冲,你太嫩了,这里是不讲什么招数的,只要能把对手砍翻,没有人管你用什么招。
林冲大吼一声,本来挑着担子的人撇了担子就跑,人家是逃命,林冲是追不上的,林冲只能眼看着他的投名状跑的越来越远,而他自己似乎也离梁山越来越远。
还是小喽罗反应快,跑了投名状,这不是还有一担财物嘛,或许可以抵投名状。林冲勉强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一个人过来,他正想大喝一声,结果人家的声音比他先到,这个人一看就不寻常,这个人的命甚至比林冲还苦,这个人日后也成了林冲的同事。
如果你一出生就带着一块难看的胎记,人家就叫你青面兽,你说衰不衰?
如果上司派你去运花石纲,十条船有九条船都好好的,就你的船翻了,你说衰不衰?
如果你好不容易花钱买了一担礼物却被林冲给抢了,你说衰不衰?
如果你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运送生辰纲的机会,结果又被晁盖给劫了,你说衰不衰?
如果你穷到连自己祖传的刀都要卖,却被泼皮牛二给讹了,你说衰不衰?
如果你枪林弹雨都过了,却生生的病死了,你说衰不衰?
以上六条随便遇上哪条,都是人生一大衰事,而我却连续遇上了六条,很多人跟我说,如果我去买人身意外保险的话我会成为北宋最富有的人,或许是吧,几乎所有的小概率事件都让我赶上了。
我叫杨志,人们都叫我青面兽,这不是个好名字,只是叫的人多了我也就认了。其实我是名门之后,我的祖上是杨业杨令公,人们都问我杨家将里杨令公有八个儿郎,你到底是哪一支的?再说了杨家将出名的是杨家枪法,你怎么却捧着一把刀还说是祖传的呢,遇上这样的追问我哑口无言,关于历史我没有发言权,我只能和关胜一样在适当的时候修撰一下家谱,最好每个人都发上一本,告诉他们我真的是杨家将的后代。
不错,向林冲大喝一声的正是青面兽杨志,一个同样命苦的人,于是两个命苦的人在梁山脚下开始对打,在林冲眼中看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投名状,在杨志眼中看来,这个人就是阻碍自己功名的绊脚石,一个为了命,一个为了功名,都不容易。
两人足足打了四十多回合,正要分出高低的时候,王伦站在高高的山冈上往下望,他看到白云下边两个强人在打斗,王伦觉得机会来了,他高喝了一声,不要打了,从这个角度讲王伦也是有特异功能的,林冲和杨志打斗的地方离山顶应该有几里地,这他都能看清楚,而且声音还能从高山上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当然这是施老爷子的破绽,王伦哪有那眼力,哪有那穿越几公里的嗓音,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说林冲和杨志没有分出高下,不过从日后的排名来看,杨志应该是打不过林冲,后来林冲马军五虎将排名第二,杨志在马军八骠骑第三名,两人是差着级呢。
差着级归差着级,王伦可不管这些,他现在想把两个人都弄上山坐把交椅,因为如果有杨志这么个人在,那么林冲也就闹不起来,只要自己把他俩弄成两个阵营,让他俩互相斗,那自己就安全了,这就是领导艺术,很多单位都是这么玩的,据说这样做的好处是领导可以坐山观虎斗,两方随便斗,领导就高枕无忧了,如果是两个阵营不斗了,那么领导就要操心了,这就是领导艺术,原则就是不能让下面的人团结,这叫什么事啊。
事实证明,杨志是又一个海岩剧的男主角,曾经辉煌,后来落魄,后来有转机,后来又凑合活着,杨志就是这样的一个主角。
被林冲抢了的杨志这时正准备着去东京给高俅送礼,原因是他押送的花石纲在太湖翻了船,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政府,杨志的命实在是太苦了,他们一起去押送花石纲的有十条船,其他九条船都没事,惟独他押送的船翻了,杨志想了很多天,就是没有想明白,莫非是因为自己有个难看的胎记,不能够啊,有胎记应该是福气啊,哎,结论就是命苦。
本来杨志指望着拿着这一担礼物回去送送礼,走走后门,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高俅都能从一个踢球的混成高太尉,我杨志怎么就不能呢?相信自己吧。
杨志自己想走,王伦那边还指望着靠他压制林冲呢,王伦的如意算盘是杨志坐第四把交椅,林冲坐第五把,朱贵坐第六把,自己就拉着杨志,防着林冲,梁山的万年基业就成了,还是那句话,大宋朝什么最贵,人才,杨志就是那个人才。
强盗,将军,这里面差着太多级,杨志是不可能接受王伦的提议的,什么梁山,什么交椅,我的祖上是杨令公,世代将门之后,我是将门虎子啊,怎么能当强盗呢?别开玩笑,别开玩笑。杨志果断的拒绝了王伦。人就是这样,但凡有出路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在梁山落草的,而一旦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落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比如史进,比如杨志,这些海岩剧的男主角,曾经以为落草与自己是那么遥远,而一转身,落草已经成了人生的唯一选择,人啊,你永远无法把人生猜透。
尽管王伦已经在梁山上把有志青年高俅说的一文不值,可杨志还是下定决心不在梁山落草,这一点就要怪杨志不看书不看报了,人家王伦远在梁山都知道高俅做事不地道,您还在高俅手下混过,还不知道这个有志青年的手腕,看来一定是盲目崇拜的结果。
望着杨志远去的背影,王伦突然念出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旁边的杜迁看看天,明天是太阳,没有月亮啊,宋万看看王伦问道:哥哥说的是什么沟,什么渠,惟有林冲一旁冷冷的看着,他知道在这种人手下做事跟在高俅手下一样,两字,难受。
既然当着杨志的面说林冲是自己的兄弟,王伦就不能再出尔反尔了,他只能安排林冲坐第四把交椅,然后让小喽罗通知梁山驻湖边办事处的朱贵主任,“从今天起你就是五哥了”,梁山第一届领导集体就此宣告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