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合法,浑然天成!
更奇妙的是,现在赵德昭居然来给那些人请功了……真是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啊,真有默契!赵光义再也没法忍耐,他用在幽州前线时所没有的突发性暴怒直接向赵德昭摊牌。
你想赏人吗?你想自己当皇帝吗?!
二叔翻脸了,不,是要翻牌比大小了,德昭,你怎么办?你真的敢比吗?没人没刀,你死定了……那就承认错误,解释清楚行不行?他不是皇帝也是你二叔,你给他跪下不丢人!
可是德昭的反应是——“德昭退……”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史书上说,他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家,他突然问身边的人——你们谁有刀?
听到的人都摇头——宫中不敢带。
德昭就一个人走进了茶酒阁,进去后他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就用水果刀自杀(拒户,取割果刀自刎)。
就这样死了,至于原因,史书上只给出了两个字——“惶恐”。只因为被二叔所疑忌,所以一时气闷就自杀了。想想真的很可能,他本是太子,并且是赵匡胤的嫡子。但他生母早死,父亲似乎对他也不亲,而且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一点都不机灵,更谈不上讨喜,甚至就在他父亲死的当夜,他继母想到的继承人都是他的异母弟弟。
更让他心冷的是,一旦他看见二叔的暴怒,就会看到一个让他绝望的现状——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他。他来找二叔是为军队请赏,可是竟然没人提醒他要小心,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坑里跳!
要知道在出征北汉的前夕,还有个姓吕的大胖子提醒他三叔赵廷美千万别奉旨留守京城,一定要申请随军打仗呢!世态炎凉,人间冰冷,二叔已经图穷匕现了,难道还真的要等着一步步逼上门来,被折磨死吗?不如自杀了事,一了百了……
以上就是赵德昭之死的官方资料及解释。但真的是这样吗?再郁闷再激动的心灵,也不会这样脆弱吧?!这里我有两个疑问,
一,幽州之败前,赵光义有杀他侄儿的心吗?
二,德昭被拥立时真的有称帝之心或者赵光义事后认为他真的能继续威胁到自己吗?
先说问题1,如果赵光义想杀他侄儿,在幽州兵败之前,三年的时间相信不会没有机会吧,那非常简单,明的暗的,都不是问题,难道非得要等到兵败之后,回国了再明目张胆地弄事?
问题二,在赵光义失踪,全军拥立的情况下,赵德昭都没法取二叔而代之,他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赵光义没有任何必要担心什么。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推理了,以赵光义的智慧,他会连这都想不到?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对德昭疾言厉色?
这关系到一个医学常识,请问一个人在盛夏时节被射中两箭,没作任何医疗处理,就骑马逃命达一天一夜。他的伤口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这不是将养的问题,历史里有无数个证据可以证明,赵光义从幽州城下开始逃命时起,就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他变了,不是他想变,而是他必须得时刻准备去死,他得担心后事——不是怕德昭还有另外那两个“亲人”篡他的位,而是怕他们篡他儿子们的位,更有甚者,怕他们在自己突然伤重没法收拾时来逼宫造反!
所以,必须要解决掉他们……重中之重就是德昭,这位原来的太子,难得他还送上门来。
我的眼前总是出现这样一个画面——当年德昭回到家里,他忐忑不安,闷闷不乐,把自己关了起来,沉默寡言的人需要安静才能想事。这时茶酒阁里只有他一个人了,窗子突然开了,或者干脆就是从门外进来,有人用现场的水果刀杀了他……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倒有自杀的物证。
之后的事情是多么简单,赵光义闻讯大惊,他急忙赶来,抱着德昭的尸体大哭——“痴儿,何至此邪!”
我相信他此时的眼泪是真的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赵光义的心同样悲怮欲绝,他抱着侄儿的尸体,心里一定在疯狂地喊叫,孩子,我从小就抱着你,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可是谁让我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要怪我,我真的是不得已!
但是这样的悲痛,很快就变了质,人的心就是这样,因为我对不起你,所以要把你伤害到底!很快的,赵光义就把这样的事又做了两次……
所谓名相
国事家事真烦人,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要债的来了。德昭的尸体还有些余温,契丹人就杀过来了。
公元九七九年九月份,契丹人由幽州留守、燕王韩匡嗣(韩德让他爹)为帅,率领南院宰相耶律沙、惕隐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权奚王抹只等统军南下,报复宋军围攻燕云之仇。
赵光义愤怒且郁闷。这是宋朝第一次被契丹人进攻,可是竟然要让他赵光义来创造这个纪录……真是讽刺。于是他化郁闷为力量,空前重视这次挑战,为了必胜,他给前线的将士们用快马紧急送去了一份法宝。
那是他四十多年来苦心冥想,不断实践,并经过燕云之战的回顾,才凝结成的智慧结晶。
前线,满城(今河北保定西北),宋军的主帅是镇州都钤辖、云州观察使刘延翰,监军是六宅使李继隆,部下分别是右龙武将军赵延进,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以及殿前都虞侯崔翰。这些人站在徐河边上,向西北边看,只见好大的沙尘暴啊,尘土飞扬,看不清不要紧,“东西亘野,不见其际”,辽国人来了。
这时候弓上弦、刀出鞘,马上你死我活。但是别忙,只见宋朝的大将军们动作一致,他们都伸手往怀里摸,然后各自抓出来一张纸。
人手一图,赵光义的特快专递。
图上面画得清楚明白,皇上要他们分为八阵,每阵相隔百步。具体每阵的内部构造还不得而知,更不知道这是不是后来被称为宋朝军阵第一经典的“平戎万全阵”,但是图上还附带了圣旨便条一张,上面严正警告,不管敌军怎样来,我只这样做,必须这样做!
手捧图纸,面对契丹,大宋的将军们表情平静。他们一个个地互相望过去,“死了。”赵延进说,他刚刚登高远望来着,契丹人好多,而且没分成八部,是一窝蜂拥过来的。
“死了。”崔翰同意。
“死了。”监军李继隆很难受,但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死了。”主帅刘延翰超沮丧,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不死在这里,战败回去也得掉脑袋。
“闭嘴!”赵廷进突然暴怒,历史证明这人最有种,他说出了大家都明白,可都不敢说的话——皇上把边疆交给咱们,是要咱们杀敌的,可现在咱们的队伍都分散了,眼看着就完蛋(我师星布,其势悬绝),干吗不把兵都集合起来,和契丹人还有得一拼。你们说,是丧师辱国的好?还是违令胜利的好?!
谁都知道哪个好,但崔翰等一大堆人都冷冷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你保证一定能胜吗?(万一不捷,则若之何?)
赵廷进彻底火了,他一声吼了出去——“倘有丧败,延进独当其责!”
吼完之后,他差点背过气去。就见崔彦进等人跟没听见一样,手捧地图思领袖,一脸的无动于衷。这时候监军李继隆终于说话了——好了,变阵,抗旨的罪名是我的(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
话一出口,众将官应变神速,只见瞬息之间,八座大阵迅速合而为二,一前一后,互为依托。并且马上有人拿起笔来写信,李继隆凑过去想看,被人一把推走。然后就见崔彦进跟谁也没商量,自己带人就跑了。
“去哪儿?”有人吼。
“谁跟你们这些傻狗扎堆。”崔彦进说跑就跑,跑了很远之后似乎还拐了个弯。
没过多久,对面辽军主帅韩匡嗣就接到了宋军的投降信。信里写得很实在,宋军完了,幽州败得太惨,皇帝不会领导,现在不想死,只能投降。韩匡嗣将心比心,相信了,要知道这也是他们敢杀过来的理由。好,受降!
可是他身边还有个耶律休哥,这人前些天才被宋军砍了三刀,差点把命丢了,宋军是什么变的,他比谁都清楚。他说——不对,宋军人很多,都是精锐,绝对不会投降(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这是诈降,要作好准备。
但是韩匡嗣别的不行,顽固性绝对和他儿子有得一拼,我是主帅我做主,受降!
结果突然之间,对面的宋军猛扑过来,羊变成了狼,卷起的尘沙比契丹人来时还要大(尘起涨天),韩匡嗣吓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匡嗣仓猝不知所为),就这样连蒙带骗地被宋军打败了。但这还不算完,契丹人一顿猛跑,刚跑到西山,突然又拥出来一大堆宋兵,为首的就是脱离主战场的崔彦进。这伙人趁火打劫,无所不用其极,等到契丹兵终于逃到了遂城,已经被砍了一万多人,丢了一千多匹马,三个将军被宋军抓了俘虏,遂城周边的辽国属民也被抓走了三万多户……只有耶律休哥早有准备,他率本部人马整军力战,缓缓后退,宋军居然拿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