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百名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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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勇不惧死捍卫一夫一妻制的卢夫人

卢夫人在史书中没有留下名字。她只是一位家庭妇女,但在《隋唐嘉话》和《太平广记》中都载有她的故事。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她嫁给了一位有名望的丈夫,二是她的大胆泼辣令人叹服。

卢夫人的丈夫是唐初一代贤相房玄龄。房玄龄生于公元579年,名乔,玄龄是他的字,齐州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人,隋末进士。博学多才,性情忠直。在唐太宗李世民为秦王时,他曾为秦王府记室(近似当今的秘书)。李世民在与兄弟为争夺皇位的拼打中,房玄龄曾为他出谋划策,鼎力相助。“玄武门兵变”取胜后,李世民登上了帝位。他自然是一位有功的文臣,所以在贞观元年(公元626年)他被任为中书令,后任尚书左仆射(两职均为丞相位),是太宗的信臣。后来还受封为梁国公,兼修国史。

卢夫人是房玄龄的结发妻子,在他还没有发迹时,夫妻过着清贫的日子,但因两人感情深笃,卢氏又善于勤俭持家,精心照料终日埋头读书的丈夫,穷家也有穷家的乐趣。

房玄龄在考中进士之前,曾患过一场大病,贫病交加,自然十分困窘,卢氏想尽办法,为丈夫求医问药。没钱了,她当卖了自己的嫁妆,保证丈夫的治疗。她日夜护理,喂水喂药。但房的病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渐沉重。房玄龄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便在一天的深夜,拉着妻子的手说:“爱妻,我非常感激你的悉心照料,但我命当早逝,什么医生也治不了我的病。你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没有为你留下家产和儿女,剩下你一个孤零零的年轻女人,日子不好过啊。所以你不必为我守节,再找一个能够使你过上好日子的男人,忘掉我吧。”说完,两行热泪顺着干瘪的面颊流了下来。这时的卢氏也已泣不成声,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听完丈夫的话,紧紧搂抱着他的双肩,小声说:“你是个大好人,上苍不会让好人短寿的,你的病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房玄龄见她这个样子,哭得更为伤心。无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为她擦拭着泪水,依旧坚持说:“你一定要听我的,再找个好男人,后半辈子过上好日子。”卢氏慢慢站起身,说了声:“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件东西给你看。”说完,去了另一房间。过了好大一会儿,卢氏没有回来,房玄龄低声唤她,她听到呼唤后方才从昏迷中清醒,蹒跚着走了进来。房玄龄见她脸色蜡黄,一只眼睛紧闭着,双肩微微颤抖,手中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他大惊,吃力地侧起身,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卢氏低声说道:“这是我的一只眼球,瞎了一只眼睛,即使你真的病无起色,最终与我诀别,谁还会娶个病残的婆娘呢!”说完,那只紧闭的眼睛溢出了几滴血。房玄龄伏在枕上呜呜大哭。

房玄龄的病痊愈了,用他的话说,是上苍怜悯一个女人的忠贞和操守,赦了他一条命。从此,夫妻除了恩爱有加,丈夫对妻子还多了一份敬重。

房玄龄坐上了相位后,卢氏的身份也高贵了许多。但她不失清贫本色,依然坚持清茶淡饭,布衣布裙。这时年龄也大了,丈夫又整天忙于政务,她对他的关照也就更加细致周到。相府中的许多事都有侍从和使女去做,但凡是关系到房玄龄衣食等切身之事,她都要或仔细过问或亲手去做。唐太宗是很关心他这位心腹之臣的私人生活的,特别是感情方面的事。皇帝的后宫里有成百上千的嫔妃任他随便宠幸,其他的高官重臣也是妻妾成群。惟有这位大唐的功臣、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年近半百的贤相,还是由一位瞎眼婆娘朝夕相伴,独霸着相府。这太不公平了,必须予以纠正。李世民决定钦赐两名年轻貌美的宫女,作为丞相的侧室,让这个不近女色的半大老头子,也享受享受拥娇抱艳之福。皇帝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首先征求了长孙皇后的意见。长孙皇后在这方面是相当大度宽容的,她对后宫中的嫔妃们非但不予嫉妒,反而常常故意制造条件,让皇上去寻幸其他女人。所以听了太宗的话以后,爽快说道:“陛下对大臣们真是关爱备至,连这种闺房秘事都想得如此周全。臣妾不只赞同这种做法,如陛下同意,臣妾还愿意去说服卢夫人愉快接受圣上的安排,厚待两位进入相府的新人。”

房玄龄听了皇上的旨意后自然高兴。但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妻了,她是个只有一根筋的人,早告诫过他:“不管你做了多大的官儿,在男女情事上,也不许有非分之想。要想迎新人进府,就得先把旧人除掉。”他哪肯哪敢除掉在他病危之时“挖眼明志”的老妻呢。于是,跪拜太宗说:“陛下,不行啊。愚臣的糟糠之妻,脾气倔强,宁折不弯,她不会答应这件事的。请陛下收回美意吧。”说完,不停地叩头。太宗听了笑笑说:“朕知道你的卢氏夫人嫉妒心太强,不许你接近任何女人。但这次是朕的恩赐,又有长孙皇后的劝说,她不会再坚持己见的。”房玄龄当然希望皇上的主张能够顺利实现,便谢恩起身了。

这天,太宗下诏,命卢夫人到长孙皇后宫里议事,并特许房丞相一同进入后宫。在他们到来之前,太宗和长孙皇后已神态庄重、却又满心欣喜地坐着等候了。两名待赐宫女,也穿戴华贵、喜滋滋地藏进一间近室,只等传唤出来拜见丞相夫妇。

房玄龄偕卢氏近、进得后宫,见了皇上皇后,行过大礼之后,太宗便对他俩说:“朕召你们来到后宫,是想亲赐两名貌美伶俐的宫女,给丞相做妾,以排解房相终日忙于朝政之苦,也可以侍奉卢夫人身旁,成为你的左右手。”长孙皇后在太宗宣布此事时,一直密切注视着卢氏的表情,只见她的脸色一会儿比一会儿难看,后来竟变得近乎恐怖。待皇帝话音刚落,她立即含笑说:“卢夫人,你是丞相的结发妻子,几十年相濡以沫,感情至深至切。圣上不要说赐给他两个女孩,就是十个八个,她们也夺不走丈夫对你的真情。你快快谢恩吧。”

卢氏一向尊敬长孙皇后,即使此时已经是一肚子气了,但不肯对她放肆,便低声说:“卑妇谢皇上皇后的一片好心,但我绝不能接受皇上的安排。我们是三十多年的夫妻了,早已相互发誓,彼此老死只忠贞于一人。”说完,挽起丈夫的手臂,作出要离开的样子。

太宗生气了,怒说道:“这是圣命,你懂得圣命难违吗!现在朕给你两条路,一是接受朕的安排,带上两个宫女马上回府;一是以抗旨不尊的罪名,朕赐你一死。这里准备了一瓶鸩酒,便是为这后一条路用的。你自己选择吧。”

房玄龄见此情景慌了手脚,哆哆嗦嗦地劝妻子说:“你暂且接受了吧,接﹍﹍”不等他把话说完,卢氏站在太宗面前,挺胸道:“二十多年前,那时还很年轻,我就可以为他姓房的亲手剜掉自己的一只眼球,现在已经老了,死又何惧?况且喝鸩酒总比剜眼好受吧。我决定选择这后一条路。”说罢,转身拿起酒瓶,一口气喝了下去。房玄龄不知毒酒是假的,急的差点哭出声来,抱住卢氏说:“你不可以这样离开我的,我不会,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你,你﹍﹍”

太宗和长孙皇后目睹了这一切,相对一视,似乎都在说:“这卢氏太厉害了,勉强不得。”而太宗说出口的话是:“不得了啊,这卢氏的倔强太不可思议了,朕都服了她了,何况房玄龄啊!”

后来有人说,当时酒瓶里装的是醋,所以便把嫉妒演绎成“吃醋”。

卢氏用“死谏”维护了自己对丈夫独占的“专利”,向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不合理制度给了有力的一击。从此,她不仅以“妒妇”名载史册,还博得了丈夫的更多敬重,两人“礼之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