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读.2
8523500000017

第17章 够了!创意(3)

RichGold说,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要看一看自家的厨房就知道了。在每一个普通厨房里,我们都可以轻松地计算出上千个Fractal[13]。这个词是从分形几何学里来的,也就是说每个器物、每样工具甚至每样食品都是复合体。

比如我们看一个微波炉,这个微波炉要有一个门,还要有按纽、电线,它是由很多物件构成的。就连一包零食或一盒饼干,我们都要先打开盒子或袋子才能拿到它,有的说不定里面还会有一个独立包装。这样算起来我们每个人家里的东西真是非常多。

更可怕的是,每一件物品在满足我们欲望的同时还会诱发我们对更多事物的需求。比如喝汤需要汤匙,看电视需要遥控器。于是物品彼此之间相互关联、相互依赖、共同演化。当你拥有了一件东西,往往就需要另一件来使它的功能更完善。这些厨房用品甚至像迪斯尼电影里头所呈现的那样,在我们背后就开始对话、聊天、跳舞。

但是有时候想一想,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吗?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呢?这就有点像自然界,自然界的演化也是从简单到多样,数量和种类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繁杂,这样的状态就被作者命名为Plenitude。

生活在这样一个繁华时代会怎样呢?作者举了一个例子,比如在演讲厅里听报告的时候,你会注意到在场每一位听众穿的衣服是不一样的: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款式、不同的材质。想想看,要做这么多种不同的衣服,需要多少布料设计师、服装设计师,以及工厂、裁缝、物流商、服装店、广告商?要有成百上千人共同参与才能制造出这么多衣服。更令人吃惊的是,如果每个人第二天重新回到这个演讲厅来听演讲,你会发现大家的衣服又全变了!

生活在这样一个被大量物体包围的世界是不是一件好事?那就不一定了。物质世界的缤纷繁复令人无法喘息,它淹没了美,也淹没了个性。即使有人能以奇迹般的自由意志做出一件别具一格的衣服,也很快会被别人复制生产出来。

但物质其实不只是工具,它是有象征意义的。比如汽车不仅是交通工具,还可以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我们常常会赋予物质不同的意义,这往往可以通过一种命名来实现。如果我们把香烟重新命名为尼古丁输送器,你对它的感觉还会跟从前一样吗?物质的世界同样也是一个意义丰富的世界,而这种丰富恰恰淹没了个别事物的意义。

你可能在买每一件衣服的时候都会想象,穿上这件衣服我就能变成具有某种格调的人;买一支笔,你也会想象自己用上这支笔会像广告里那个老板一样,有着英明决断的领袖风范;甚至买一个沙发,你也会觉得自己的家变得像广告里一样特别Modern和有品位。但是,这么多繁杂的意义混乱地堆在家里,它们会不会互相重复、彼此冲突呢?这就带来了物质过剩的问题。

RichGold身为一个设计师,常常会陷于这样的矛盾中。设计师的工作是每天都要想办法设计出更多的东西。可是像家具这种本来可以一辈子使用甚至世代相传的物件,如今也像衣服一样可以按照季节更换了。所以RichGold说,他很想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就是每个设计师都要规定自己一辈子只做五样东西,而且保证每件东西都浸透了自己一生的心血。这样我们的生活中也许就会少很多垃圾。这是不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建议呢?

(主讲梁文道)

冷静的暗房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悼念

李昱宏,台湾学者,英国布里斯托大学艺术硕士,主修电影制作;后在悉尼科技大学攻读创作艺术博士,研究摄影美学中的决定性瞬间。发表过大量旅行文学与摄影作品,如《欧游的鳞爪》《冰岛日记》《眼睛的秘境》《动物狂想曲》等,多次获得国际摄影奖。

前不久和一个台湾朋友聊天,说起现在一些80后的台湾年轻作家。有一回,她带了几个年轻女孩去一位文坛老前辈家做客,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了个指甲剪。女孩们都光脚穿着凉鞋,忽然兴奋起来:“这个指甲剪好特别,我想借来剪一下脚趾甲行不行?”老前辈呆住了:“你就在我客厅剪脚趾甲?”“是啊。”女孩还真的剪起来,边剪边夸“好用”。旁边的女孩说:“真的吗?那我也要剪剪看!”结果五个女孩第一次去老前辈家做客,就在他家客厅里先剪了一轮趾甲,而且整个过程都拍照记录下来了。

这里想说的重点其实不是剪趾甲,而是拍照。我发现80后和90后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喜欢拍照,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拼命想要记录下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当然,如今拍照片也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专门的照相机,手机就够了。而且又有那么多发布照片的渠道,有博客或MSN,还可以通过彩信广为散发。

这是一个影像泛滥成灾的时代。要了解这样一个时代,首先必须了解,到底什么是摄影?这个问题很多西方美学家都研究过,台湾年轻学者李昱宏在《冷静的暗房》中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这本书试图从旧有秩序中发现新的摄影元素,并结合亚洲尤其是中国的独特环境,融入美学与哲学的论证,厘清了许多关于摄影的重要命题。比如书名《冷静的暗房》,就意味着旧有的摄影时代的消逝,暗房日趋沉静,其中的药水与放大机已渐渐不再使用了,几乎所有的摄影者都迎向现代之光,而那道现代之光是由数码构成的。

科技进步使得数码摄影成为极其普遍的记录方式,但在作者看来,摄影数码化使得人们舍本逐末,往往忘却了摄影的目的,而陷入一种僵化的思考逻辑,将传统摄影拱手让于数码世界。网络传播也取代了旧有的沟通模式,摄影的未来将如何发展?已成为一个非常有趣的议题。

作者本身也是位摄影家,书的关注点既有类似田野考察的课题,也关注当下流行的摄影形式,如婚纱摄影。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过,现在大陆越来越多的婚纱摄影公司都标榜他们的摄影师是台湾人,或声称是台资,而这个潮流其实早几年就在香港出现了,很多香港新人结婚会特地跑到台湾去拍婚纱照。台湾的婚纱摄影公司确实非常特别,经营方式是全世界没有过的。它声称“全包”,比如新郎、新娘穿什么衣服,住什么酒店,在哪里拍照,整个旅程从吃穿到选景全部包下来。这个模式最后在整个华人圈子里大行其道。

由婚纱摄影公司,作者居然想到了美国的纪实摄影先驱保罗·史川德(PaulStrand),这是一个很有人文色彩的左翼摄影师[14],他的方法与法国的布列松[15]不同。布列松讲究“决定性瞬间”,为了这个瞬间他可以等待,也许几个小时才拍一张照片。史川德不一样,他会像个记者一样去访问被摄者,跟他们聊天,最后引导对方走向他早就等待的那一刻,等待着被摄者说出某一段话,捕捉到自己想要的种种表情和神态动作。

台湾的婚纱摄影也是如此,他们设计整个环境,而这个环境是人工营造出来的。比如弄一个欧洲古堡一样的建筑,好像照片真的是在欧洲拍摄的一样。或者找到一些很美的地方,像一大片薰衣草田。同时在技巧上他们也会大量使用滤镜营造气氛。

这种经验累积便形成了台湾婚纱摄影的特征,但这种婚纱摄影与史川德的最大区别在于,史川德与被摄者的关系可能更深入,他会先跟他们聊很长时间,耐心沟通;而一个婚纱摄影师可能连新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因为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需要认识你,他只要把你带进早就设计好的环境里,拍出特殊效果的照片就行了。

“经过化妆的新人们笑得很开怀,或者依照摄影师的指示,表现得若有所思。他们穿着这辈子可能只会穿一次的欧式礼服在夕阳下看海,但我们却无法从这样的照片里看到这些人的真实故事。对于照片中的人而言,这或许也是最诡异的地方,照片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真的是即将与我结婚的人吗?二十年后,也许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们就是原来那些照片中的主角。”

婚纱摄影是一种特别的摄影形式。相比之下,日常生活中那种随时随地的Snapshots(快拍)又是什么呢?作者提醒我们,摄影其实是一种与死亡有关的东西,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段一段过去的,且永不回头。摄影就捕捉了那即将永远消失的一刻,留住了它,而这一刹那对我们而言是很残酷的。如果老去之后再看到那一刻那个年轻的死掉的我,该如何欷歔不已呢?这种死亡在那一瞬间被捕捉下来,就好像预知了这个被拍的人终有一天会真的死去。

我们天天拍这些Snapshots,就是天天记录各种各样的死亡时刻。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悼念。

(主讲梁文道)

贾想

贾樟柯的平民意识

贾樟柯(1970-),电影导演,山西汾阳人,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毕业。主要作品有《小武》《站台》《任逍遥》《三峡好人》《二十四城记》《海上传奇》等。2004年获法兰西共和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08年获法国杜维尔电影节杰出艺术成就奖。

贾樟柯现在红得一塌糊涂,各大城市的书报摊上,几乎都能看到他当封面的杂志。这难免让人想起当年他刚拍电影时,要找一部他的作品来看都是很困难的。他最早的电影甚至没钱做字幕,放映的时候自己蹲在旁边配音,因为片子里全是山西方言,大家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