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也没有强求,只是笑道:“也好,四位公子直往秦淮河边,薛某置酒于双月画舫之中。”
胤禟应了,然后只做出才想起来让薛蝌进厅中坐下的样子,以手拊额道:“哎呀,我竟没有请薛公子坐下说话,真是失礼的紧,薛公子,请入内用了茶再走吧。”
薛蝌被胤禟说的哭笑不得,瞧人家这拒客的话说得是多么的堂皇。他只得摇头笑道:“薛某不请自来已是失礼,便不多打扰了,金爷,林爷,薛某告辞。”
胤禟自然不会留他,只说道:“管家送客。”
薛蝌听了这话心中微恼,这金九也太托大了。不过他心里还有大的计较,便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淡定自若的随林守宗走了。
瞧着薛蝌走的没了踪影,胤禟方才转身道:“玉儿,我总觉得这薛蝌没安什么好心,晚上你便不要去了。”
黛玉听了笑道:“既说了要请我们四人,我怎么好不去。况且我们正想找他的证据,他便送上门来,岂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胤禟忙说道:“我们去找也是一样的,你又何必非要亲自去。”
黛玉待笑不笑的说道:“九哥,难道你比我还细心么?”
胤禟的脸色微红,无奈的说道:“我总是说不过你,那就一起去吧,不过这我听说这秦淮河上的画舫可……”
黛玉眼波流转的笑道:“可什么?九哥是要说那秦淮河上便是金陵的秦楼楚馆么?”
胤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黛玉不以为意的淡淡道:“心正,无论处于何地都不会有邪念,若存心不良,就算是高居庙堂,也掩不住内心的龌龊。”
胤禟深为所动,他赞叹道:“说的好,玉儿,你的见解果然独特。”
到了下午胤禟黛玉胤俄青玉四人都换了衣服,带了小厮侍卫出了门,边观赏着金陵风光,边缓步往秦淮河走去。但见道路两旁古木森森,黄昏的日光间或从树叶缝隙间投射到地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影。金陵与京城不同,到了黄昏时分依然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都不显得勿忙,边走边说笑着,如同散步一般,多数人行走的方向和黛玉他们的一致,在往秦淮河边走。
黛玉边走边留心听周围行人的谈论,她发现竟然很少有人谈论昨天薛蚶在锦绣坊被人踢下楼摔死的事情,大家谈论最多的是今天晚上哪条画舫最风光,谁家的书院的姑娘能够艳压群芳。黛玉讥诮的一笑,果然是江南的温柔折损了士人的风骨。
胤禟一直都在留意黛玉的举动,见黛玉笑的冷,他便低声问道:“在笑什么?”黛玉不无嘲讽的说道,“九哥,你看这些士人都是往秦淮河去的,倒比去贡院还热情些。”
胤禟听了无言的点点头,八旗入关已经几十年了,可江南士人仍旧心念旧朝,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他的皇阿玛为了收服江南士人,虽然是恩威并施,文字狱和恩科并举,可是成效并不怎么显著。江南的之重要不言而喻,江南安定,天下才安定,难道皇阿玛要让二叔坐镇江南。
瞧着胤禟面色凝重,黛玉低声问道:“九哥,你是怎么了?”
胤禟摇摇头道:“我在想,前明暴政累累,为何江南的士人还如此拥护于他?难道仅仅是因为大清的皇帝不是汉人么?”黛玉轻叹道:“也许是吧!”
就在胤禟和黛玉低声说话的时候,胤俄指着前方不远的秦淮河中说道:“你们看,双月画舫!”
胤禟黛玉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髹以朱红玄黑二色漆的三层楼船停在秦淮河中央,船头挑着一面一人多高的玄色阔边幡儿,幡上写的正是朱红色狂草的“双月”二字,与这艘双月画舫相比,那些只有一层的乌篷红漆雕花小画舫简直不值得一看。满秦淮河的小画舫似乎都是为了衬托这双月画舫而来的。
走的近些了,大家便能看清这双月画舫的甲板上站着两列僮仆,皆是一般的高矮胖瘦,身上穿着一色的月白袍子,落日余辉又给这些身着月白长袍的僮仆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瞧着,的确是挺有排场,也蛮能唬人的……
还好,木有海啸,虽然天色依旧很吓人……
胤禟黛玉瞧着那双月画舫貌似挺有排场的样子,都只不屑的一笑,只在心中暗想,薛蝌也不过尔尔,若论排场,普天下又有谁的排场能大得过皇家?不要说他们这些个皇家阿哥公主侯爷,便是跟着的小厮侍卫,都不会将那双月画舫看在眼中。大家淡然自若的缓步走了过去。林守宗上前朗声道:“薛蝌薛公子可在船上?”
从画舫里走出来一个相貌不俗的高大男子,他大声道:“我家公子恭候四位公子多时了。”
这男子话音落了,两个才总角的清秀小僮将垂在画舫月洞门上的珠帘挑起,身着浅金褐色长袍的薛蝌这才面带笑容的走了出来,向胤禟黛玉胤俄青玉拱手道:“四位公子果然信人,薛某未曾远迎,倒是罪过了,快请上船。”
胤禟淡淡一笑,他知道这是薛蝌在暗中报复他上午在自己这里受到的冷淡。不过若是要和他计较,岂不低了自己的身份,胤禟只风轻云淡的一笑,踏上铺着红地绣金的毡毯,昂首向前走,黛玉走在胤禟身后,她这两年因很乘了几回船,这走跳板之事却也难不住她,只淡笑着走了过去,胤俄青玉紧随其后。等众人上船之后薛蝌一声令下,船工撤了跳板,撑船离开小码头,往秦淮河里驶去。
薛蝌含笑将众人迎至一层的花厅,一进四壁雕花描金的花厅,青玉便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他抬眼找去,见那香气是从靠墙的红木镶云石香几上摆着的嵌银丝蝉纹兽吞耳圈足炉传出,青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复又抬头对黛玉甜甜的一笑,心里对黛玉佩服极了。果然姐姐最有先见之明,他们可是有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