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80后小夫妻闪婚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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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美媳妇也得见公婆 (3)

我老爹全无心肺,似乎没发觉这场面的尴尬,他的神气就像是在动物园里看猴山。又过了一分钟,他似乎参观够了,淡定地说,儿子啊,那你忙吧,我去找保安帮忙搬。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熄灯,转身,关门,走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Gigi,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是气氛啊,为什么变得有点尴尬?

作为一个能言善辩的文学青年,此刻我挠着头发说,Gigi,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我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拜托,对白能不能不那么例牌啊?

Gigi把我的手从她脖子下抽出来,轻声但坚定地说,老公,你去帮忙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又是那种“我已经决定了”的神气。好吧,别在Gigi面前显出娶了老婆忘了爹的样子,等跟老爹搞定了那些鱼,回来再慢慢跟她解释吧。

这么想着,我于是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Gigi在我鼻子上捏了一下,柔声说,这才乖。

我钻出被窝,冻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天气开始变凉了啊。

我站在床边穿衣服,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嘟囔一句就穿上一件。

为什么我摊上这样个老爹?我套上了卫衣。

三更半夜的钓什么鱼?我正在拉牛仔裤的拉链。

要是有什么千年鱼精,带着徒子徒孙上岸来算账,我一定不帮你。我已经披上了外套。

Gigi一直坐在床头,看着我穿衣服。穿戴完毕后,我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说,老婆你先睡吧,等我回来哦。

Gigi把被子掩在胸口,允诺道,好啦,快去吧。

我于是了门,又把房门带上。都走到客厅里了,我又折回头去,打开房门,探头进去说,那你等我哦。

Gigi嗔道,朱□□!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乘电梯下到车库,老远就看见那辆红色的福克斯,后门高高掀开,老爹一个人正在忙活。在我家这个小区,夜里根本找不到保安,物管公司说是巡逻去了,实际上谁知道呢?

老爹背对着我,正忙着把鱼倒腾到另外一个桶里,这样子分成两个桶,才能扛得动。车库的日光灯下,我突然觉得,老爹的背影远没有我儿时那么宽广了。毕竟是五十挂零的人了哇。

朱自清的父亲在火车站买橘子给他,留下了隽永的《背影》;我朱□□同样身为文人,是不是也学着来一篇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条生生不息的鱼,从桶里一跃而起,啪一声掉在地上,我赶忙走快两步,把鱼从地上抓了起来。

我老爹看见我,兴高采烈地问,儿子啊,忙完啦?

我没好气反问道,你说呢?

老爹没心没肺的级别非常高,嘲讽无效,怒气免疫,他继续兴高采烈地说,儿子啊,这个女人比上一个好多啦。

如果我是个闺女,在这个moment,我的指定动作就是一跺地板,然后娇嗔道,爹,你怎么这样说嘛……

呃,很可惜我是个男的,没有资格这样演。我内心的感情只可以用眼神来传达,就好像梁朝伟一样的。所以,我把满腔的怒火,都在眼睛里烧成两个灯笼,死死盯住我爹。

如果是正常人,被别人这样盯着,一定会满身不自在,怀疑自己是欠了对方的钱没还;但是很明显的,我老爹不是正常人,他患了神经末梢粗大感觉迟钝症候群,那神经之粗哇,简直是king size的……

三秒钟之后我放弃了眼神攻势,直接开口抱怨道,爸,什么上一个女人,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老爹埋头分鱼,头也不抬地说,你是带过谁回家啊,那谁,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刚想答话,手里的那条鲈鱼,用力一掼又跳到了地上,很生猛地撅来撅去。我捉住鱼尾巴,把鱼头用力往旁边的水泥柱上甩,砰砰砰地砸晕。我在心里念叨,鱼啊鱼,有怪莫怪,要怪就怪我爹吧,是他把你从海里钓起来的。

搞定了这条鱼后,我才接上了老爹的话,我说,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老爹义正辞严地说,我管你是N年前的事,你带过女人回家,就是事实。

我一时无语,老爹又换了个腔调,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啊,我都是为了你好啊,没谈过其他对象的男人,会给老婆欺负的。

我一手接过老爹递来的鱼,口里忍不住抗议道,这是什么逻辑啊?

我爹一本正经地说,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她要是知道你没对付女人的经验,就会缠得你死死的,伸展不了,一辈子都得听她话。

我一时无言以对,老爹他是常有理,他说的话一听就有问题,但又想不出怎么辩驳他。于是我也埋头帮忙分鱼,把鱼分成同样的两桶后,我们两父子一人一桶,抱进了电梯。

我爹问,儿子啊,你妈睡了吗?

我心里记挂着Gigi,心不在焉地回答,啊,睡了,早睡了。

突然我想起老爹刚才说的话,于是问他,爸,像你刚才说的,你这辈子都没给我妈欺负,是因为你之前有谈过对象咯?

我爹扭头看着我,眉毛一耸,神色飞扬地说,那是当然,你爸年轻时长得可帅呢,会吹口琴,还会写诗,女人还不围着我转啊?想当年啊,供销社里的同事,也就是你张阿姨,王叔叔他们,给我起了外号叫“社草”,连对面卫生站的女医生也……

我没好气地说,爸,这事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还说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所以虽然你穷得响丁当,还是把我妈骗到手了是吧?

老爹嘿嘿一笑,笑而不语。

我看着老爹脸上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不禁问道,不是吧,难道当年是我妈追你?

老爹闻言,正色说,当然不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都应该主动,要是给女人倒追的话,可就丢脸死了。

我说,哦。

老爹问,儿子啊,家里那女人,不会是倒追你的吧?

还没等我回答呢,他又自问自答地说,应该不是,就看你长成这样子,哪个女人会那么不开眼……

身为一个淡定从容的文艺青年,我都懒得提醒他,我长成这样子,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我知道,如果我就此提出抗议的话,老爹会很诚恳地向我道歉,这会更加损伤我幼小的心灵。

于是我转移话题道,爸,今晚钓的鱼可真不少,有多少斤?

我爹搓着手,喜笑颜开地说,新年新纪录,今晚遇到鲈鱼群,足足钓了一百八十斤呢,哈哈哈。

乖乖隆滴咚,一百八十斤,难怪我刚才搬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还以为自己是腰肌劳损了呢。老爹啊老爹,如果你每天能钓一百八十斤,我干脆就去市场上卖鱼好了。卖鱼佬比编辑好赚多了,我还能顺便观察菜市场的人间百态,积累足够的素材,然后写几本《追忆湿水年华》、《咸鱼是怎么腌成的》,一代文豪就这样诞生了。

电梯门开了,我跟老爹各端一桶鱼进了家门,把半死不活的鱼全部放进冰箱,冻成百分之百的死鱼。我一边跪在冰箱前倒腾,一边看着客房的方向。房门底下透出了一点灯光,我心想,Gigi应该还在里面等着我吧?

总而言之,心急火燎地洗完手后,我几乎是冲进了房间。

灯亮着,枕头上还留着Gigi的形状,却已经是人去床空。有诗为证: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床单天际流。

看来Gigi是回客房睡觉去了,其实有什么所谓呢,都已经让我老爹撞见了。

女人啊。

我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前。如我所料,客房门已经反锁了,而且从脚下的缝隙里,也没有光透出来。我用火星生物的智慧推测出,没有灯光,说明Gigi已经上床睡觉了。

还能怎么样呢?滚回自己房间,去孤枕难眠吧。

在理想的情况下,我应该是抱着Gigi,一起迎接第二天的晨曦。如今我抱着的,是Gigi用过的枕头,她的气息正在慢慢散去。

我安慰自己道,好吧,既然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文学青年,那么我当然会有个与众不同的老爹,以及与众不同的洞房花烛夜。

作为一个品位不凡的文学青年,我所做的梦,一向都是格调高雅。

在梦里面,我端着一杯六十度的卡布其诺,站在莱茵河畔,唱着一首忧伤的歌曲:

星期天的早晨北风吹,吹来几个老头排成队……

好吧,这是我的电话响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大清早的,是谁的夺命追魂call?

我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塞到耳朵旁边,迷迷糊糊地说,喂?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嘿嘿嘿,小舅子,新年好啊。

我打了个电视剧那么长的哈欠,口齿不清地说,表姐、姐夫,新年、哈……好啊。

表姐夫说,小舅子,还在睡啊?打起精神来嘛,嘿嘿,你知道吗,今天那女孩子很漂亮呢,真是便宜了你小子啊。

我越听越糊涂,问道,啥女孩子啊?

表姐夫说,嘿嘿,装糊涂呢?你姐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啊,是她的师妹,今天一起去海边烧烤,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会买好东西,就先带她去你家坐坐,顺便给叔叔阿姨过目。

我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一个多月前,我姐是跟我说过这回事,她一个在惠州移动上班的师妹,元旦带过来跟我相亲。我当时高兴得不行,一口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哇。家中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这固然是个很高的境界,可惜像我这种小身板,估计会撑不住旗杆,给它倒下来砸死。

我急忙说,姐夫,千万别带那女的来我家,我已经结婚了!

表姐夫被我雷到了,迟疑地问,小舅子,还没睡醒是吧?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就说漏嘴了呢?我跟Gigi已经登记的事情,最起码在现在,是绝对不能让表姐夫知道的。首先,他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老爹老妈,打乱了我的节奏;其次,出于打击报复的目的,他一定会添油加醋、大肆宣扬我跟Gigi的闪婚经历。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表姐夫对我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挖掘我身上的新闻点,然后恶狠狠地传播开去;万一让他知道我跟Gigi老师认识八天就闪婚了,二十四小时内,他工厂的保安都会知道这件事。

洪都拉斯有句格言,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但是赞比亚也有句谚语,用来形容能言善辩的人,是这样子说的:吃铁丝拉笊篱,真能编……

好吧,我要开始编笊篱了。

我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哈哈,我一早就献身给文学了,就等于跟文学结婚了嘛,我生是文学的人,死是文学的死人。

表姐夫说,嘿嘿,就知道嘛,哪个女人会傻到糟践自己。

我顺着姐夫的话往下说,是咯,结婚证我没本事拿,结扎证还差不多。

表姐夫又嘿嘿笑着说,挺有自知之明嘛。不过别怕,你姐帮你找了个好货,身材好,年纪轻,脸上是有些雀斑,但是更显得可爱嘛。

我心里嗤之以鼻,身材好?别在我Gigi老师面前,提起身材这两个字。

但是,作为一个深藏不露的文学青年,我决定要淡定。于是我优雅地在电话里说,姐夫,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只好辜负你啦。实话跟你说,我这次带了新女朋友回家……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了,传来Gigi的声音,还没睡醒吗?

我对着门外喊,我在讲电话呢。

然后我提高音量,对表姐夫说,总之,把货打包送回去,千万拜托,今天烧烤吃掉多少东西,凭发票找我报销。

然后我急忙挂了电话,擦掉眼屎,挤出笑脸,然后开门迎客。

门外Gigi巧笑倩兮,道了声早安,然后让我赶紧洗漱,妈在客厅,等我一起去喝早茶呢。

这时候是早上九点多,老爹例牌在睡懒觉,就算是《功夫》里包租婆的狮吼功,也吵他不醒。于是我洗脸刷牙,梳妆打扮,然后就一家三口,到附近的茶楼去喝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