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九,寒风瑟瑟,陵南城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在路上的行人,连呼吸仿佛都被阻断了一般,断断续续,无家的乞丐瑟缩在街头,明早可能就会变成一具冰骸,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人的离去,因为死亡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有人死便有人生,陵南城城外一处偏僻的庄院,几个人忙做一团,一盆盆热水端进房里,一盆盆血水送出来,虚弱细碎的□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时间仿若静止一般的在这回放重复了良久,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结束了这一切。
屋子里身材修长的男子仰躺在床上,白嫩的长腿上,竟是丝丝血红,俊朗的面颊惨白一片,没有丝毫的血色,那平日里冷漠摄人的丹凤眼,此时都是疲惫,没有了一丝身材,身侧的枕头上,放着一块白巾,上面是星星点点的血红,那应该是用力过度牙龈流血,粘在上面的血丝,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刚才在屋子里生产之人,居然不是个夫人,而是眼前这个双十年纪的俊朗男子。
半跪在床尾的少年一脸专注的,用烧的烫红的剪子,剪断了婴孩的脐带,在两寸的地方打了个结,才长出了口气,把孩子递给身边的小厮,冲床上气若悬丝的男子道:“大哥,是个男孩。”
“嗯!”男子眯着眼睛,虚弱的应了一声。
少年看着床上的男子,又看了看身后啼哭不止的婴儿,眼里都是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屋子里只剩下了婴儿的啼哭声,静默良久,床上的男子淡淡的吐了一句,“抱过来我看看。”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起伏变化,自然听不出情绪。
“好!”少年应了一声,转头冲小厮道:“小宝,快把小少爷抱过来,给当家的看看。”
“来了,来了!”小厮应了一声,把孩子用襁褓裹上,抱到了男子眼前。
男子忍着身体的不适侧过身,看着襁褓里的婴孩,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小厮是个开朗的人,看着当家的不说话,轻声道:“当家的,小少爷长的可真俊,和二少爷真像,你看这眼睛,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床上被唤作当家的男子,听了小厮的话突然浑身一震,心中凄苦。
小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心的话,对主子造成了什么影响,还是乐颠颠的看着被他抱在怀里小少爷。
从床上下来立在一边的少年,狠狠的剜了小厮一个刀眼,小厮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男子犹豫了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婴儿面颊,鼻尖,和还没挣开的眼睛,虽然毛发和眉毛都米长出开,但是也依旧你哪个遇见,这小家伙以后会是个不输给双亲的翩翩公子,想着男子嘴角扬起了几分,念了一句,“确实长得像。”声音依旧平静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大哥……”少年皱着眉,唤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打断了,“备车,明日回府。”
“大哥,”少年皱着眉急急的开口,“再留在这儿,住几天吧,府里有魁在帮你顾,你的身体现在不能……”
男子没等少年把话说完,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冲小厮道:“把他放到这,让我抱抱他。”
小厮应了一声,把婴孩放到了男子身边,男子拥着婴孩,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少年站在一边,一筹莫展,却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位大当家的意思,拉了小厮过来,轻声耳语吩咐了明天的行程,和要准备的东西……
翌日,离府半年的天下第一富商,回到了陵南城的府邸,带回了一个才出生不过一日,母不详的男婴,不过半天,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陵南城,三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知晓了,天下第一富商有了继承人,母不详。
京城,天子脚下,将军府内,一身黑衣的将军大人,听到这个已经家喻户晓的消息,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正是当今年纪最轻的将军,皇帝最宠信的新秀,也是天下第一富商的二弟安阳元拓。
“哈,哈哈哈……”安阳元拓看着地上匍匐的人,嘴角扬起了一丝嗜血的笑,抬起脚踹倒了离他最近的婢女,那婢女仰倒在地,疼的脸色青白却不敢吭一声,安阳元拓走到窗前望着银白色的景色,阴沉的低语,“大哥,你可真是有本事,孩子,哈,孩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人,能给你生孩子……”
安阳元拓说着转身冲跪在门口的管家道:“来人,备马,本将军要进宫告假。”管家领命站起身退了出去。
元拓抬起手攥住了吊在胸口的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牌,冷声命令,“都起来,给本将军换朝服……”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一个个站起来,安阳林百转身,冲抚着胸口疼的面无血色的婢女道:“去管家那领银子,滚出将军府,我将军府不要废物。”婢女扶着胸口强撑着匍匐在地,跪谢将军,站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将军的寝室。
一盏茶之后,将军才从正门离开,随后那重伤的婢女抱着一包银钱,从后门离开了将军府,直奔京城内贫民和乞丐最多的地方,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弄堂前驻足片刻,丢了一块碎银子,到一个破衣烂衫,身上生着疮疤的乞丐的碗里,径自走向了旁边悬挂着妙手回春的药铺,看也不看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乞丐一眼,乞丐乐呵呵的捧起破碗,走进了身后隐蔽阴暗的小巷,在一处阳光都照不到的角落停步,从那碎银子里抠出了一张,被揉成豆子大小的纸球……
御书房,年近半百的皇帝,看着跪在殿前的少年将军,笑的一脸的慈祥,“安阳啊,怎么又想回家了,朕记得你上次你回家探亲,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怎么……”
元拓双手撑地,头向下一叩,“回陛下,臣听说我大哥添了个儿子,想回去看看,还望陛下恩准。”
“哦,大哥添丁,这确实是大事,你这个做弟弟的是该回去看看。安阳起来说话,朕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拘礼。”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元拓,依旧笑的一脸和善。
“谢陛下。”元拓谢了恩,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帝摸着下巴一脸的疑惑,“不过,朕记得你大哥今年二十有七,至今未行婚配,怎么会突然就多了个孩子?”
“这臣也不知,”元拓杨扬嘴角亮出一抹浅笑,“这一年臣一直忙着公事,没和家里联系,大哥也未曾给臣送家书,现在想想。大概是找到了知心人,乐不思蜀,忘了我这个弟弟了。”
“这哥哥当的可不怎么称职,你们兄弟之间太疏远了啊!”皇帝捋着胡子叹了一声,想了想道:“朕恩准你回去,你七天之后就可以启程,二十五天之内返回,不过你回来之后,就不用再接手御林军了,朕把训练培都的二十万新兵的任务交给你。”
“臣定当竭尽所能,训练好新兵,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好,安阳那你回去吧,别忘了,趁着这七天把御林军的事安排好。”
“臣告退。”元拓垂首,转身离开。
三天之后,一封信送到了安阳府的门房,安阳元谦拿着信函走向了安阳府的住宅,看着卧床休息的不知道是睡是醒的男子,犹豫了半晌,还是叫出了声,“大哥,大哥。”
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轻眨了两下,没有了刚醒的睡眼惺忪,眼里精光流转,声音淡淡的道:“怎么了?”
“大哥,”元谦看着兄长苍白的脸,有些犹豫,“来信了。”
“哪儿?”
“京城,他,他府里的探子。”
“给我。”
“大哥我帮你看吧。”元卓看了一眼弟弟,平静的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弟弟撕开信封,拿出信纸,瞧着小弟神色的变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看着小弟放下信纸欲言又止的样子,闭上眼睛平静的说了一句,“他要回来了……”语气不是疑问,是已经确定事实的叙述……